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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牧野离开有三天了。
这两天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名不同国籍的志愿者探望欧阳翌辰，这些人基本都是物理学各研究领域里的精英。其中有一个是地球上最后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
为什么是最后一位？
地球在陷入末日危机的两年里，各类末日文学和影视类作品大量爆发。文艺之火熊熊燃烧之时，科学却如同走进了冰封之地，超级文明的出现令所有的基础理论和新发现都不再可靠。科学家们在迷茫中犹豫彷徨，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心疑问，假如有先进的外星文明可以学习和借鉴，人类还用耐住性子老老实实的研究自己落后的科技吗？
这些曾站在人类知识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们虽被外星科技打击一时有些失意，在火星的生活也很清闲，但也不至于无聊到不请自来拜访一位往日里没有任何交情的NASA研究员！
是菲奥娜，牧野走后，她便联系这些人，至于她为什么能在脱离学术研究那么多年后仍能搭上这么多物理学界的顶尖人物，又为何撺掇他们接近欧阳翌辰的，一切不得而知，这暂时是个谜题，就像她的人生一样。
今天依然又来了几名志愿者。
眼前的场面让欧阳翌辰想起了地球上的座谈会。几个学者，侃侃而谈，话题多为如何以人类知识去揭秘火星科技，内容十分无趣。
欧阳翌辰偶尔也会表达一下自己观点，仅仅是出于礼貌。
别人谈话太过无趣时，他容易走神，一时之间又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对人对事不留情面，一副耳机，一张冷面孔，在自己的世界里任性的活。后来，他逐渐披上了端雅克制的外衣，悠悠岁月使他明白，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独立于世界之外，所有的骄傲都应该有尺度，所有的自负也应该有所分寸。
谈论大约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太阳西沉，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菲奥娜走前的一句玩笑话让欧阳翌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牧野警官还没回来，该不会回了趟地球吧？”
欧阳翌辰并不是在担心牧野。
牧野临走之前还有心情寻他开心，想来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欧阳翌辰是在猜测，火星人空间跃迁技术是否已经在更大尺度展开，例如行星之间，星系之间。
留到最后的是依然杰森，一个航天工程师夹杂在一群理论物理学家中无论是谈话还是气质都显得格格不入，他也是强忍到现在。
“我也该走了，欧阳博士。”杰森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杰森”欧阳翌辰说，“志愿者的住处是如何分布的？”
这是三天以来，欧阳翌辰问杰森的第一个问题。
杰森是个典型的美国青年，精力充沛且风趣幽默，可在欧阳翌辰面前他却有些拘谨，不因为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只因阳翌辰永远看起来端正且严肃，开不起来玩笑的。
“您....连这也也忘记了吗？哦，不对，您是在选位置前就昏迷了，瞧我这记性，跟失忆的差不多。”杰森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每个地球志愿者都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在火星上挑选位置居住，喜欢温暖可以住温带，喜欢寒冷的可以住极地，喜欢山巅的，可以住山顶，喜欢峡谷的，额.....，总之无论想要什么样的居住环境什么样的房子，火星人都可以满足！拟真智能只需要扫描一下脑电波就可以知道志愿者想要什么房子，十几分钟就可以建造完毕，这说起来有点像地球的3D打印技术！”杰森越说越兴奋，“知道吗，博士，有个西班牙的海洋学家就让拟真智能在大海上空给他建了一座火星版的巴比伦空中花园，超震撼！”
“......”
欧阳翌辰看了看杰森，微微皱眉，一起共事好几年了，这航天工程师对他语言的理解能力一直没什么长进，“我想知道是分布情况.”
“哦哦……”杰森不好意思挠挠头，“500名志愿者每人一处居所，完全按喜好选位置。所以志愿者没有因国籍形成聚集区，而是无规则的散落火星各地，分布也不均匀，有百公里内住着两三位志愿者的，就像我们。也有一些人一个人占着着欧洲大小的地方居住。每一处居住地都配有空间跃迁站，志愿者之间沟通也非常便捷。”杰森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少说了什么，他指了指旁边的J式别墅说：“这里是牧野警官的住处，我住在50公里外一个山谷里。您当时处于昏迷状态，执政官本来是要留您在太空城中静养，可是牧野警官不知道和执政官沟通了什么就直接把您带到火星上来了，所以现在您暂时和他住在一起。”
欧阳翌辰一直安静地倾听着。杰森认为自己该讲的都讲完了，便向欧阳翌辰告别，刚走出几米，他顿了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少有含蓄表情：“博士........”
“怎么了？”欧阳翌辰看着他。
“额，您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健康......”杰森冒冒失失丢下一句话快速溜走了。
欧阳翌辰直觉上认为这不是杰森想要说的话。
欧阳翌辰在树下独坐了很久，直到暮色浓重，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远处的山峦之上。此时天际很美，云霞含羞，一片嫣红。晚风从湖面徐徐吹来，树叶摇动的沙沙声和着轻轻地虫嘶声，宛如有人在耳边低低地呓语。
这是他在火星欣赏到的第三个晚霞。
专属智能提醒欧阳翌辰到了晚餐时间，他摇摇头表示不想进餐。这倒不是因为火星素食口感单调不佳，即便是在地球他也是饿极了才随便对付一下，他对饮食完全提不起兴趣。
专属智能读取了欧阳翌辰的心思，便给他打高能营养针。这种营养针含有丰富元素，完全能够满足人体需求，既可以消除饥饿感，还可以增强体力。科技发展到一定地步，饮食逐渐变成一种个人爱好了，注射是火星人补充能量的主流选择。
牧野走后，欧阳翌辰每一餐都是注射，他认为这种“饮食”的理念真好，健康，简单，省去很多麻烦。没想到火星人在这方面和他想法倒是一致。
欧阳翌辰起身往别墅走去，核心智能早已根据光线明暗变化把房内调节成灯火通明的状态。在这夜色浓郁的静寂之地，屋角廊檐下的灯光细腻柔和，让人顿生一种温馨归属感。
他顿了顿脚步，没有着急走进去。他想这房子既然来源于牧野心中所想，在一定的层面上也会折射出主人的精神世界。
传统沉稳，克制内敛中还带着几分温柔，这些看起来都与牧野不沾边？还是这些都是藏在他嘻嘻哈哈下的另一面吗？
注射了营养针后，欧阳翌辰舒舒服服的泡个澡，虽然可以进行超声波快速清理，但是这一点，他还是喜欢传统一点地球方式。
沐浴完毕，火星人还提供了宽松的睡衣，面料顺滑，类似地球上的真丝材质。欧阳翌辰走进房间，就是他第一次睁眼的房间，现在已经默认成他的房间了。
他平躺在床上。他心思刚动，瞬间，整栋房子便隐去外形，除了这张床，所有的东西都成了透明态。是房子的核心智能捕捉了他的想法。
苍穹倒扣，火星的夜空和比地球要纯净许多，黑色中透出迷幻的紫色，深邃而神秘。欧阳翌辰盯着大大小小繁星，看着它们忽明忽暗的闪烁，欣赏着宛如满月般的火卫一如精灵一般在夜空中快速移动，他还能够在金星方向看到火卫二，甚至能辨别出太空城。
欧阳翌辰一边观赏着星空，一边将之前所发生的事件理了理：首先他莫名其妙的在火星醒来，牧野告诉他因中毒导致部分失忆。然后，他所接触的几名志愿者对他的中毒失忆和太空城里的具体事情都避而不谈，别人也许是因为和他生疏而不去谈论，可杰森是一起工作多年同事，他也是有意绕开这些话题 。
对于牧野所说的，欧阳翌辰也不全然相信。他深信自己绝不会因为好奇心去乱碰什么变异植物，这个警察虽然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与人说话实则处处留着玄机，也善于把话题引到自己的思路上。
时光真的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吗？因别人一句挑衅就会发疯跳脚的傻瓜是怎么成长为一名深藏不露的刑警？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那个喜欢叉腰大笑，满腔正义的少年曾经是一轮太阳，明亮、温暖，向四周放射着光芒。他承认，人或许会因岁月而改变，但是最本质的东西应该不会轻易的改变。
“嘿，欧阳博士。”
有人打断了欧阳翌辰的思路，他侧目而视，只见年轻的警察侧倚着透明墙壁，神态潇洒。
“您怎么把房子调成这种透明的了，我一出跃迁站，吓了一跳，还以为火星人收走了我的房子呢！”
“为什么叫博士？”欧阳翌辰把脸转了回来了，继续看着星空淡淡的说：“不是已经唤翌辰了吗？”
“……”
欧阳翌辰的这句话让气氛变的有点微妙，牧野神情一滞，没接住。楞了一秒，牧野抚了抚头发尴尬笑笑：“是是是 ，我忘记了。”接着，他脚步轻轻走到床边，仰头望了望星空，说：“翌辰，你很喜欢看星星吗？”
“嗯。”欧阳翌辰缓缓地说，“这是我的专业。”
“我也能这样躺下来看看吗？”
“......”欧阳翌辰顿一下，“嗯。”
你确定要这样吗，牧野？
得到同意的牧野恣意地往下一躺，弹力十足的床垫顿时上下跳动几下，旁边欧阳翌辰的身体也跟着轻微晃动，牧野将手枕在脑后：“这样可真舒服啊……”
两人躺的距离挺近，空气中还弥散着欧阳翌辰沐浴后淡淡的体香，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少顷，欧阳翌辰微微侧头，他看到牧野正仰面安静地看向夜空。
牧野的侧颜轮廓立体，非常好看。
“翌辰......”
“嗯？”欧阳翌辰立刻把头转了回去。
“哪一颗星星是地球？”
欧阳翌辰抬手指着天际边一颗不怎么明亮的星星说：“就是那颗。”宽大衣袖顺着他抬起手臂顺滑到腋下，露出的修长手臂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极为白皙光滑，
牧野瞥了欧阳翌辰一眼，按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说：“你指的那一片有好几颗星星，究竟是哪一颗？”
“就是那一颗，一眼就可以看到。”
牧野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叹口气道：“好吧，科学家先生，星星都长的一样，我实在看不出来。”
阳翌辰嘴角轻勾，轻柔地说：“你靠过来一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去看，我教你分辨。”
牧野里侧的手臂在床上撑着，上身微起探近欧阳翌辰，他的面孔几乎贴在欧阳翌辰的抬起的手臂上，他的目光顺着欧阳翌辰手指的方向望去。
“你仔细看看，有颗星星泛着淡淡的蓝光。”欧阳翌辰可以感到他的手臂肌肤和樱木花道的面庞似有若无的碰触着，每次碰触都激起一小股酥麻的电流。
牧野观察片刻后，欢快的说“嗯，看到了。”
“那就是地球。”
“呵呵，翌辰，辨别星星也十分容易嘛……”
说话间，牧野吞出出来的温热气息尽数撒在欧阳翌辰的手臂处。这让欧阳翌辰觉得极不自在，他微动下身体，准备收回手臂，哪知道这时牧野忽然转过脸来，交错间，欧阳翌辰只感到那人柔软的唇瓣无意间扫过他的肌肤。
额......糟糕.....
两人四目相对，微微发怔，欧阳翌辰随即收回并放下滚烫发热手臂。
牧野则背着光，脸部陷入淡淡阴影中，但欧阳翌辰仍然能够清楚看到牧野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中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单纯少年的形象被成熟的男性气息覆盖。
牧野里侧手臂仍然稳稳地撑着上半身，他垂下眼睑注视着依旧平静躺在身边的欧阳翌辰。忽然，牧野探过身来，一只手越过欧阳翌辰的身子，撑在另一侧。牧野一个翻身，双腿微曲，他整个人腾空罩压在欧阳翌辰的身上！
欧阳翌辰下意识眨了下眼睛，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作声，只是紧紧盯着牧野的眼睛，似乎想要刺透牧野的灵魂，看穿一切！
整整几分钟，牧野就这么不言不语的看着身下的欧阳翌辰。他感叹，即使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这人的眼睛仍像一泓幽深的清水潭，潭面清冷静寂，没有一丝波纹。
过了一会，牧野一个回身，收起姿势，他背对着欧阳翌辰坐在床上，他说： “.....额..欧阳博士，你早点休息，我这就离开，回自己房间——-”
牧野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从后使劲一拽，一下失去重心，半仰躺在床上！
欧阳翌辰一个矫健翻身就把牧野结结实实压在身下！清冷的潭面也开始波光潋滟起来，绽开很多精美的花！他说 ：“打算就这么离开了么？”
“额......”牧野突然被压在身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你不是一直在试探我吗？”欧阳翌辰语气暧昧，他的脸越探越低，几乎吻到牧野了。
欧阳翌辰虽然没什么恋爱经历，但也不是不通人事的毛头小子，作为男人，这些撩人的伎俩他怎么不清楚。牧野当年爱撩人，但看得出来都是些无心之举，若牧野当年有半分的这样暧昧不清，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牧野推了欧阳翌辰一下，推开他靠的太近的面孔。
“试探？”牧野一本正经的说，“翌辰，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欧阳翌辰嘴角微翘，浅浅微笑着，看着竟然有种说不出诱惑，很斯文，也很邪魅。
很奇怪，欧阳翌辰明明感觉到身下这家伙力气很大，刚才那一下再用点劲完全可以把他推翻，可是牧野偏偏又巧妙的把力道收了回去。
“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一眼就可以明白。”欧阳翌辰一边说，一边用力按住牧野的两支胳膊，防止他在推他！
“天呢，翌辰，你一个博士，力气还挺大的！”牧野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你以前也这样说过。”
“......以前？那么久了，忘了，呵呵……”
欧阳翌辰喜欢牧野，如果可以，他真打算亲上一口。但他不是个一冲动就靠下半身思考问题人，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单着。他就只想试探一下牧野反应和教训一下他的轻浮举止。
不过，欧阳翌辰借着幽暗的光瞥见牧野面色发红，这表明这外表轻松的小子实际上害羞了，这....这确实有点诱人，自认一向克制的欧阳翌辰居然有些忍不住，他情不自禁地贴上去，想亲一口。
“喂，欧阳翌辰，停下来。”牧野喊道，“玩笑开大了。”
忽然，从火卫一上打下几束白色强光照在两人身上，并夹杂好几个声音：
“好有意思哦，他们在干什么呢？”
“据观察，这种行为在地球上好像叫做亲热。”
“亲热？牧野警官，亲热是什么意思？”
欧阳翌辰和牧野立刻尴尬的分开了，被白光照来罩去的情景，让牧野有种被捉什么在床的错觉，过去他在地球执行任务时，可没少照过别人！
“行了，别照了！”牧野没好气的嚷嚷道，“太空城不是承诺不监视地球志愿者的私生活吗，你们不守信用！”
“谁监视你们了？是你们把房子把调成透明态，是被我们小心碰巧看见啊。”
牧野想想也是，他转换了话题，“听着声音很熟悉啊……”牧野问,“你们该不会是在火卫二禁足的那几个学生吧？”
“嗯，是的，牧野警官。不过我们解禁了，已经回到科学院啦！”
火卫一距离火星不到一万公里，是距离行星最近的天然卫星，它运行速度非常快，一日可绕火星三圈，现作为火星人的科学城。
另一个学生称赞说：“牧野警官可真厉害，合成音也能辨别出。”
“对行家来说，这没什么啦……”牧野非常“谦虚”的说。
“牧野警官，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亲热？”
“.......”他们是魔鬼吗？“你们自己去地球的网络上搜去。”
“对了，牧野警官，明天我们就可以去火星找你玩球了，开心吗？”
“.......”
牧野感到猛虎要出笼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