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司徵》潮弦

5、[伍 声断惊寒]

　　[伍声断惊寒]

　　城外,流亡的难民日益聚集.
　　路过难民区,不禁震撼.衣衫褴褛的人们,或坐或卧,成群地围在城墙下.目光呆滞,沉默望着几口空空的大锅.
　　士兵守着城门,不让他们进城乞讨.

　　有位妇人抱着啼哭的婴儿,流着泪给士兵跪下.
　　求求你…给我一点吃的…孩子快饿死了!
　　而那士兵只是厌恶地赶开她,满脸堆笑地给出城游玩的富绅让路.

　　心中忽然有了负罪感.

　　从医馆里出来,我去了当铺.然后把琴留在了那里.
　　给难民分粥的时候,,守城士兵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这个时候,人人自危…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看你也不像个公子哥儿…
　　我微笑.抬眼.秋空澄澈明净,透蓝如洗.
　　是啊,人人自危…这秋风,也一天天转凉了呢…

　　把粮食分给大家.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感激.
　　他们告诉我城东还有一片难民区.我道谢,转身进城.

　　卖琴的钱还剩了一点.
　　走进巷子的时候惊觉身后有人跟随.我加快了脚步,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胸口猛地一阵沉闷,顿时头晕眼花.我回头看看那两个形容猥琐的青皮,暗自咬牙.
　　然后用力奔跑起来.
　　他们开始追赶我.长而狭窄的小巷,呼喝惊响.
　　很快地气力不继.喉咙里拼命地痛,就要呕出血来.我闭了闭眼,突然想起,出了巷子左转就是鹤汀.
　　那…撑住吧…只要再撑一会儿…不能让他们把钱夺了去…
　　眼前几乎成为黑暗.我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痛.

　　要死掉了吧.
　　快要死掉了吧,我.
　　…我还有何未完事呢?
　　琴也弃了,我是该…归去了…

　　巷口那一点光亮突然变得刺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地喊.

　　重霄——

　　一口血再也忍不住,扑地喷出来.我摔倒在地上,看着青石板上的暗红色血迹.
　　每一次喘息,口中都涌出血来.这件勾竹的素衫,怕是要弄脏了.
　　艰难地抬起眼.那两个青皮见我这般,早已吓得逃走了.我抓着鹤汀朱红色的门槛,听着自己一刻不肯停歇的喘息.
　　过往种种,忽然回响耳畔.

　　劝你,不如归去.
　　山河破碎,我怎能无泪?
　　…为何是明年?
　　一年之后,弃琴归去…再不要被这身体拘束.
　　……
　　你的病,还剩一年可活.
　　一年吗?那我便要解脱了…怎敌这流离之苦…
　　……
　　你偏又不爱惜自己…那样大的雨,岂是你能禁受得住的么?
　　这病,就要撑不住了吗…
　　……
　　哥哥,给我一点吃的好不好?我好饿…
　　……
　　你的琴远比你值钱.
　　但,饿死何妨?
　　……
　　这个时候,人人自危.你怎么还有闲工夫…

　　雁阵惊寒.连风都萧瑟.
　　那一袭白衣,仿佛是一种流动的静.终于又重现了眼前.
　　他错愕,眼中沉痛.

　　司徵…

　　我挤出一个疼痛的笑容.

　　重霄,我——弃琴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