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司徵》潮弦

6、[终 清风纤歌]

　　[终清风纤歌]
　　我提了酒,去看司徵.
　　就在初次见他的那片竹林里,立了一块新碑.这个石潭太过清冷,他说喜欢,可是不敢久留.怕要落下泪来.
　　如今要他长眠于此,不知他是否会欣然呢.

　　我引了潭水,细细濯洗酒杯.
　　想了想,把琴放到了坟上.

　　你急着用钱,同我说便是.即便是卖了鹤汀,我也要帮你的…有何难处,不能开口呢?
　　我望着那新坟,默然.
　　低低絮语蔓萦林间,却只有鸟雀惊动,扑棱棱地飞起一阵寥落.
　　心中郁结.不由叹息.

　　不多时,我已醉倒潭边.
　　蒙胧里睁开眼,又看到司徵横琴膝上,十指翻飞.

　　本想一年后,再与你饮这杯酒.如今却要提前了.
　　他微笑,举起坟前祭酒,一饮而尽.
　　你走了,我不过是回到原先的寂寞.仙寿何穷…虽有知己,于我也只是过客而已.你却走得这样急.
　　我忽然很想笑.笑这生路苍茫,死处寂寥.
　　便扣着空空酒盏,低吟浅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这样的日子,过了千年,也要厌烦了…
　　我仰首,倾尽琼觞.再望去时,只见竹树环合,青碧掩映.秋风飒飒,新坟悄怆.
　　其实方才不过是我的迷眼,他根本没有出现过…也未可知?

　　正自惆怅,忽闻人声.回首,许多衣衫褴褛的人,直直望了司徵的坟,互相搀扶着走来.
　　他们的眼里有深切的悲痛,哭倒在坟边,口中呼喊着,恩人.
　　…难民?
　　我惊异地看着司徵的坟.忽然全都明白了.

　　原来你是为了他们.
　　我静静站在一旁,垂眉,默然.
　　你说宁可饿死也不会卖琴的.百姓的饥苦,却教你动容了么?抑或你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就要弃琴归去了…
　　百姓哭喊,沉痛浸透了竹林.

　　山河破碎,我怎能无泪.
　　那时他的眼中碎光点点,原来不是为自己落泪.

　　祭拜了些时候,人群才缓缓散去.
　　我又为他斟上一杯酒.白色袖袍不知何时沾了泥土.振袖,轻挥了去.
　　不染纤尘的袖,才对得起这黄土下的人.
　　我唇抵琼觞.嘴角微扬笑意.

　　司徵.
　　我当凌越重霄,待你共饮长生酒.再要你为我抚琴,却不要再落泪.

　　青空之上,忽有一仙鹤振翅,凌越重霄.
　　恍惚浮云间,徵声流响,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