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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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七（下）
小七费力睁开双眼，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眼前的物件，是一张半旧的雕花床榻，花纹样式陈旧老土，看来已有不少年头了，床帘也颇旧，洗的有些褪色，勉强还能分辨出原本的粉色。
这是哪儿？她的灵龟台呢？玉石清泉呢？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的时候，头就越来越疼，但这不是她最奇怪的，她奇怪的是，她怎么是躺着、而不是趴着睡的？而且……再看看自己的身躯，顿时整个龟都不好了。
她怎么有了人类的身体？
坐在床边的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见她醒了，红肿哀泣的双眼立刻发光发亮，惊喜激动地握住她的胳膊，叫了起来：“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小姐？小七看着这个将她胳膊快要晃散架的陌生姑娘，好想白她一眼，然后把脖子一缩，眼不见为净。
可是小七不能，因为她摸到了两团软软的、棉花糖一般的地方，脖子以下、肚子以上，以她区区百年的龟生经验分析来看，她此刻所抚之地，这在人类的器官学中，称之为胸啊部。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她穿了。
从一只长寿龟，穿成了寿命只有短短几十载的人类。
小七深吸一口气，想她祖先和兔子赛跑都能保持淡定从容，她作为万万龟族中的一员，此刻一定不能失了风度，保持住小七！
灵碧见小姐看她的眼神极其陌生和古怪，这使她莫名害怕，忙伸手欲检查小姐的身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龟生缩水缩的这么严重，换你，你能舒服吗？
小七勉强稳住心神，这个时候她需要保持镇定，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七慢慢地摇摇头：“没事儿，灵碧。”话一出口，小七有些发愣，灵碧两个字她竟是突口而出的，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像是出于本能就那么喊出来了。
穿就穿了，还随机附送赠品，想想也只有“这身体尚且还残存着一丝原主的记忆”这一种解释了。
很快，小七就被另一个发现吸引了，她发觉自己的声音还挺好听，比在宫里听到的那些妃嫔宫女们莺莺娇娇的声音还要好听些，于是又道：“我这是怎么了？”
灵碧端来一杯温水，道：“小姐您不记得了？在宫里的时候，您失足跌入长安河，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送回府后也一直昏迷，奴婢伺候您整整七日了，今个儿是除夕，大家都在东苑庆祝，奴婢守着您……以为……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奴婢真后悔那晚没有紧紧跟在小姐您身边……”
除夕夜啊，怪不得依稀能听到外面热闹呢，就是这屋子估摸着有些太偏僻了，热闹也听的不真切！
灵碧见小姐有些发愣，生怕她身上还留有旧疾，小姐年幼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病好后反应就比别人慢一些，要是这次再落下什么后遗症，那还得了！
灵碧一边检查一边哭，眼泪跟掉线的珍珠似的往下落。
小七作为一只龟，感应能力天生就比人类强，此刻她亦能感受到，灵碧说话时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意，她想伸手替灵碧擦试眼泪，手刚抬起，就听灵碧一把抹了眼泪，道：“小姐，您等着，许大夫这会儿正在老夫人屋里给老夫人瞧病呢，奴婢这去把许大夫请过来给您也瞧瞧。”
小七来不及拦住灵碧，刚“哎~~~”了一声，灵碧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屋了。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就变得空空落落的，小七四下瞅瞅，越瞅越觉得悲凉，越瞅越觉得像冷宫，整间屋子就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都跟她身下的床榻一样，像是等待回炉重塑的半旧废品。
小七索性闭上眼睛，昏迷了好些日子，刚醒来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尤其换了副躯体，很是不适应，往床上一靠，顿时就磕到了后脑勺，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同时，原主的记忆如排山倒海一般从脑海里涌现出来。
她叫钟染柒，是户部侍朗钟东升的嫡长女，钟东升原先是一介穷困潦倒的书生，虽满腹经纶，却得不到伯乐常识，只有不断地碰壁、不断地受辱，也谈不上有任何人替他举荐，某次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孟尚书的嫡女（也是唯一的骨肉）孟婉，通过孟婉的关系，攀上了孟尚书（也就是钟染柒的外祖父），成了孟府的幕僚，且借住于孟府，自此后，他便靠着孟尚书这棵大树，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短短两年，便荣升户部员外郎。
钟东升了官后，并未急于搬离孟府，而是依旧借住孟府，对孟尚书言听计从、尊敬有加，按理他一个户部侍郎，定然不缺置办府邸的银钱，何必要受寄人篱下之苦？之所以如此，不过原因有三。
一来是他离不开孟府的关系网，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还想结交更多对他仕途有利的官员；二来他想树立知恩图报的好形象，当今圣上对孝、礼十分推崇，他也想借此得到圣上的青睐；三来孟尚书年逾五十，膝下只有一掌上明珠，姿容绝美，却迟迟未婚配，究其根源，是孟尚书有心想招婿入赘，吓退了一大批名门仕族，而钟东升不一样，他虽出身贫贱，却腹有诗华，如今仕途也顺，最重要的是他有心将关系拉的更近些，且不介意入赘。
孟尚书聪慧一世，敌不过人老眼花，考虑再三、再三考虑，做出了一个对他无影响、却影响小七龟生的决定——将孟婉嫁给钟东升。
刚开始那几年，钟东升和孟婉的日子虽过的平淡，却很幸福，成亲后的第五年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随着钟东升的官越做越大，矛盾便渐渐出现，但他对孟婉依旧体贴爱护，直到孟尚书离世，孟家衰落，钟东升的狐狸尾巴才终于露了出来。
钟东升先是将他寄养在外宅的妾氏柳盈接入孟府，孟婉事先并不知情，待她知道时，柳氏已经在府内安置妥当，不仅早为钟东升生育一子一女，且腹中还怀有钟东升的孩子，孟婉虽有气恼，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和性子，即使有人撺掇她，她都无法做出将身怀六甲的孕妇撵出府去的行为，便忍了下来，谁知这柳氏并非善类，拈酸吃醋、栽赃嫁祸、装无辜扮可怜都是信手拈来，孟婉为此没少受气。
三年后，孟婉因太过于思念父亲，加之又日日受柳氏的阴阳怪气，长期仰郁成疾，终于身心疲累不堪，撇下独女钟染柒，撒手人寰。
那一年，钟染柒六岁，是个说话做事慢吞吞的小丫头。
柳氏先后给钟东升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活泼机灵，不像染柒慢吞吞的性子，故而钟东升并不待见染柒，况且他极度自卑，心底深处十分介意他从前的出处，即使孟尚书和孟婉都不在了，他仍旧觉得染柒是他过去的不光彩的那一面，每每见到染柒，就想到曾经落魄的自己，越发的不待见染柒，反倒对柳氏所出的那三个孩子呵护有加，视如宝视如珠视如贴心小棉袄儿。
亲生父亲尚且如此，旁人更是变本加厉了。
孟婉死后，钟东升便将柳氏扶了正，但柳氏并未见好就收，一想到染柒的身份是嫡长女，而她的女儿离歌虽也从庶女变成了嫡女，却也因有染柒挡道，而成为了嫡次女，这让柳氏心中很不痛快，处处视染柒为眼中盯肉中刺，嫌她吃饭慢了、嫌她做事邋遢了、嫌她请安不够尊敬了……等等，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她，又怕传出去落个虐待继女的名声，所以她从不会让染柒外表受伤，不是罚她跪祠堂，就是不给她吃饭，掐胳膊、掐大腿也都是常事，搞的染柒连府里的一个下人都不如。
那是染柒外祖父的府邸，留给她母亲和她的遗产，最终却成了外人虐待她的囚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饶是如此，钟东升和柳氏觉得这一切都还不够。
染柒七岁那年，孟府的牌匾被摘下，换成了钟府门匾，自此后，这座偌大的花园府邸，便真正成了钟东升和柳氏的私有财产。
偷梁换柱、鸠占鹊巢、忒不要脸！小七回忆到这里，没忍住呸了一声，以前知道人心险恶，没想到有些人真能做到这么不要脸啊不要脸！
钟东升虽然不待见钟染柒，但他自己是书生出身，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如同文盲，所以在给孩子们请教书先生时，顺带着把染柒也送入学堂了。
要是吃的穿的用的带上钟染柒，柳氏是一百个不乐意，但这件事她却十分乐意，染柒自打生了一场大病后，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有这么个孩子在，才更能衬托出她的那几个孩子聪慧过人啊！
亲生父亲不待见她，后妈时不时的虐待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欺负她更是如同家常便饭，而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了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看人脸色的性子，不敢高声说话、不敢表达自己的需求、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逆来顺受，过成了世人口中的“怂包”——染柒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那一日是冬至，除夕前的最后一个节日，宫里照例是要举办“贺冬节”的，应皇上要求，所有在京为官者都需携带家眷入宫参加盛宴。
钟东升本不想带染柒的，可是发下来的折子上，钟氏嫡长女赫然在例，孟尚书虽已故去多年，但他与当今圣上曾保持过一段时间的师生关系，当今圣上对他尊敬有加，而染柒是孟尚书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所以让她进宫参加盛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纵然钟东升极其不愿，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让离歌带染柒进宫。
染柒没有一件像样的、参加盛宴的衣服，只得临时拿离歌的衣服来凑和，好在她虽然比离歌大一岁，却比离歌瘦弱许多，倒也勉强能穿上；反观离歌，昨日定下的衣服一早醒来又不满意了，又重新开始挑选，前前后后在几十套衣服之间挑来挑去，妆容也由着她的性子改来改去，耽搁了许多时辰，钟东升眼见时辰不早了，还有事要向皇上禀报，只得先行进宫。
后来发生的事，小七也都一清二楚了，当时她从呆惯了的灵龟台，换到了陌生又极其狭小的缸里，极不舒适，小太监见她躁动不安，怕太后忧虑，便把她放到长安河旁的石阶上，那石阶有一半隐在河里，倒也舒坦，就是负责照顾她的小太监不了解她的习性，只是在一旁守着，中途突然内急，匆忙间找了一小块石头挡在她身侧，便跑开了，没一会儿，钟氏姐妹就来了，还发生了争吵，再后来染柒被离歌被推入河里。
她是龟，行动缓慢，来不及躲，染柒栽倒的瞬间，不偏不倚生生地砸在了她身上，她连同染柒一起没入了水里。
再醒来，她就没了壳，成了人。
还是小七，但是是钟府的染柒。
钟染柒痛苦的闭上双眼，恨不能两腿一噔，直接闭气而亡了。
尼玛，这是什么苦情人设？
这过的叫什么日子？
堂堂嫡女，非得过成连一个府里下等丫鬟都不如的生活？太糟心了。
想她在龟界，简直是绿茶活化石般的存在，有她在的地方，自然是万众瞩目，还有别的龟什么事儿！
如今成了钟染柒，虽然少了两个腿，但那份绿茶精神依然屹立不倒！
遇东升灭东升，遇柳盈气柳盈！嗯，就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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