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第一章：小七（上）
东泽国，冬至夜。
庄严肃穆的玄紫门之后，两块占地百亩，由姹紫嫣红鲜花铺就的万花海占据了紫阳道的两旁，空气中弥漫着迷醉的花香，花海上方各缀以九十九盏明艳琉璃灯笼，映照着紫阳道明织如日，紫阳道往左转，一径长庭游廊，或庄严肃穆、或精巧雅致，雕栏楼宇、庭阁水榭，重重排排，望不到尽头。
穿过灯影绰绰的长廊，再往深处，灯笼的样式就变了，由千篇一律幻化成各色形状，有莲花、仙鹤、神兽、仙人等，栩栩如生，如坠梦中，隐隐传来人声、乐声，步入重重卷帘后，那莺言巧语声便越来越清晰了，直到眼前豁然开朗，璀璨鲜艳的现于眼前，便是繁华奢靡的东泽后宫了。
粉衣宫娥、青衣内监、逶逦嫔妃穿梭在游廊之中，嫣然俏丽、妩媚娇柔，钗环翠翠、仙裙飘飘地摇曳在盏盏琉璃灯火中，又倾覆在横穿后宫的长安河之中，既有倒影，又有盏盏莲花，一展镜花水月的曼妙和唯美之姿。
一幢幢青砖红瓦之后，便是肃静的慈宁宫，寝宫内的布置要比往日艳丽许多，除了琉璃灯盏，剪纸、红烛、地毯也是往日的好几倍，看上去只觉得一派喜庆。
“太后，今夜您可得好好乐一乐呢，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各宫嫔妃们，都费尽心思编排了不少您爱看的曲目呢。”贴身宫女心吟拿过金丝屏风上的外罩，细心替太后披上，道：“不知今夜要热闹到什么时候，太后娘娘还是要多披件衣裳，入了夜，有凉风呢。”
太后笑了两声，虽头发花白，笑声却爽朗：“合着今夜哀家可以多饮几盅酒了？”
太后这么一笑，两旁侍立的宫女和太监紧绷的神经都跟着松软了些。
“太后娘娘，于太医可是嘱附过奴婢了，随时看着您少饮酒呢。”心吟替太后整了整衣襟，见太后皱起眉头，微微露出不悦，知她又闹孩子脾气了，便笑着哄道：“不过今日是您的六十大寿，又正值冬至佳节，难得的好日子，奴婢斗胆破例这一回，但太后您也只能多饮一杯啊。”
“三杯。”
见太后讨价还价，少离故意一扭腰，佯装嗔道：“两杯，再多奴婢可不依了。”
“两杯便两杯吧，你这丫头，倒是将哀家管的如此严。 ”太后嗔了一声便朝屋外走，经过龟灵台的时候，看了眼她的爱宠——趴在玉石清泉的龟，道：“难得热闹，把小七也带着，让它也热闹热闹。”
负责照顾宠龟小七的宫女今个儿得了伤寒，告假未来，替她的是个小太监，闻言立刻跪地应声：“回太后娘娘，小七这几日不愿离水，一离水便躁动不安，可这灵龟台太大，若是一起带过去恐占地方。”
“哀家就稀罕小七，要小七陪着。”太后神色间不见动怒，但看向小太监的眼神颇为严厉，她是丞相独女出身，成年后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如今的太后，几十年的宫中沉浮，早已练就了她的不动声色，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感，只是近来年纪大了些，有些耍起小性子来了，此刻她只是沉了沉声，眉头皱了几下，饶是如此，还是吓的小宫女差点儿要跪头请罪了。
“太后别动气，您的身子骨儿才好些，哪能受气啊！这奴才榆木脑袋，还没开窍呢，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心吟见太后真恼了，怕她使性子，一边哄太后，一边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七喜水，你就不能想个法子？再者，今晚的宴席是在慈宁殿，旁边就是长安河，还怕没水啊。”
小太监也怕摊事儿，便道：“少离姑姑教训的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
吉时至！庆——
随着一声绵长的尖细声音划过湖，四周乐器齐鸣，灯火依次燃起，周遭一片祥和盛景，太后被簇拥着坐在慈宁殿右侧上方，正中坐着皇上，右侧坐着皇后，其他嫔妃便依着位份依次而坐，下排坐着众位京中大臣与家眷们，随着鼓声乐器响起，身着仙裙的舞女歌妓飘逸进场，裙裾缥缈、歌音缭绕，现场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都怪你，你就是个扫把星、晦气鬼，若不是你磨磨蹭蹭，我们能来迟吗？幸好方才没叫旁人瞧见，否则爹爹的面子要往哪儿搁？”钟离歌快步走在沐霞桥上，探身朝慈宁殿的方向瞧了瞧，沐霞桥的位置，能看到慈宁殿内小半个情形，此刻殿内歌舞升平，她心中烦闷，止不住的发怒：“你瞧瞧，宴席都已经开始了！真是被你连累了，也不知道爹爹怎么会生出你这般的女儿来！丢死人了！”
跟在钟离歌身后，一直被她骂扫把星的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钟染柒，正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一脸心惊胆颤、任人责骂的模样。
钟离歌冷不丁的顿了步，吓的钟染柒也赶紧顿步，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她又得罪钟离歌了，还被钟离歌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明明是钟离歌对妆容不满意，重新化妆耽搁了时间，这会儿竟又成了她的不是了，不仅要忍，还要道歉，否则就不仅仅是骂她几句这么简单了。
当然钟染柒也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状态，甚至可以说是麻木，条件反射的接口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现在所有人都进场了，唯独只有我们还在外面，要不是爹爹发话，谁愿意带你进宫！净会拖后腿！”钟离歌数落起这个嫡姐姐来，完全没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模样，倒像是个苛责至极的刻薄老嬷嬷。钟离歌又气又急，嘟囔道：“真是扫兴！今日要是顺场进入殿内，也就罢了，要是……”
钟离歌一边数落着钟染柒，一边下了桥，脚还没站稳，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她走来。
诸事不顺——四个大字顷刻间在钟离歌脑海里飞快掠过。
“哟，这不是钟家大小姐和三小姐么？怎么这会儿才过来？宴席可是开始有一会儿了，今个儿不仅仅是冬至节，还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呢，你们这会儿过来，恐怕有些失礼了吧。”
说话的人叫姚心姝，平日里就和钟离歌各种不对付，两人逮着机会就要互损互掐，此刻逮到钟离歌的把柄，自然是要数落一番的。看了眼站在钟离歌身后垂头不语的钟染柒，姚心诛不由地讥笑：“你们钟家两位女儿还真是奇怪呢，一个刁蛮任性到目中无人，一个低微怂包唯唯喏喏，不过有一样倒是相同的——”姚心株故意提高音量，目光不屑地睥睨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样都那么令人讨厌，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钟离歌自小就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掌上明珠，哪里受得了这份气，昂着下巴冲到姚心姝面前，扬手就要扇人：“姚心株！”
“怎么？你还要在这里打我吗？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可以任意妄为的钟府，再说了这会儿子谦哥哥可是在里面哦，若是你打我，正巧被子谦哥哥瞧见——”姚心姝凑近一步，挑衅似的看着钟离歌：“你猜他会对你这个大家闺秀怎么想？”
钟离歌气的全身颤抖，指着姚心姝的算子骂：“你算哪根葱，我撕烂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钟染柒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怕两人真的吵打起来，将事情闹大，钟离歌倒无所谓，有人撑腰，但她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板子。
钟染柒伸手轻轻扯了扯钟离歌的袖摆，嗫嚅道：“算了吧三妹妹，我们进去吧，爹爹许久不见我们过去，肯定会着急的。”
钟离歌正在气头上，被钟染柒这么一拽，猛的一甩手，打在钟染柒的脸上，啪的一声，把在场的几个人都打蒙了。
钟离歌怒气冲冲：“你干嘛向着外人！”
“我……没有……”钟染柒小声的替自己辩解，却也如同蚊蝇，根本人没听到，当然也没人认真听。
钟离歌虽然跋扈，却也知道今晚人多，这个时候动手，事情闹大了，难免不好收场，再传出些闲言碎语来，于她不利，只是她方才已经扬起了手臂，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恰巧钟染柒拉了她一下，她便就势给了钟染柒一巴掌，既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也不至于丢了面子。
钟离歌见钟染柒半边脸都红了，心里更厌恶了，明明府里最好的润颜膏、养颜乳都送到她屋里了，可为什么用了这么多年，她的皮肤还没钟染柒的一半好呢！
钟离歌这么一想，心里便没好气，恶狠狠地瞪了钟染柒一眼，吓的对方眼神一颤，慌忙躲开了去。
姚心株见钟离歌收了手，笑笑：“有些人怂，被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这要是换了我，别说打我一巴掌了，就是断了我一根头发，我也要让她给我磕头道歉。”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姚心姝还想回嘴，她身边的丫鬟提醒她需要早点回席，只得白了钟家姐妹一眼，扭着腰走了。
钟离歌的心头怒火被挑的正盛，可想到爹爹的千般叮嘱，又想到子谦哥哥还在殿内，只得忍下那口恶气，待姚心姝走远后，转身便身怒火全撒在钟染柒身上，瞪着她：“都是你！都怪你！竟然让我在楚心姝面前丢了面子，要是她一会儿在子修哥哥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钟离歌说着说着，气不过，伸手狠狠推了钟染柒一把。
钟染柒自小身子就弱，又迎风站在河边，猝不及防被钟离歌这么一推，顿时整个人失去重心，朝河里栽去。
岸边有石阶，钟染柒摔下去的时候，身子重重地砸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然后便连同那东西一起滚入了河里。
“救……我……三妹妹……救我……救……救……”
钟染柒不会水，第一反应便是向钟离歌求救，手脚也无意识的开始在水里扑腾，正是隆冬季节，身上穿的又是棉衣，一浸了水便往下沉，幸好掉落的地方就在岸边，糊乱之中抓住了岸边的地砖。
钟离歌见钟染柒被她推入河里，一刹那也吓的六神无神，更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尝试着伸手去拉。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钟离歌的脑海。
如果钟染柒死了，会怎么样？
那就再也不会有人拖她的后腿了，她再也不用看到钟染柒那张讨人厌的脸了！
钟离歌眼神中的慌张慢慢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袖手旁观的冷漠和恨意，甚至在钟染柒的手抓住石砖边缘的时候，她反而无情地伸出手，用力扳开钟染柒的手指，然后用力往水里一按。
“去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