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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流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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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曦正处于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身上的血迹污秽之物一团糟地被部下找到,轻松控制了医生又放倒了洛平川,手下们手忙脚乱地给老大找换洗衣服,一大老爷们儿伺候他洗澡——让他岌岌可危的颜面被彻底粉碎,要不了多久自己残躯的情况就会传遍整个社团,什么?管教部下?他哪还有威信在这种关头去管教?他们不趁机叛乱都是给自己面子了。
心腹震惊的眼神刺痛着罗晨曦的内心,勉强清洗完身体,套上干净的衣服,罗武带着医生过来又从怀里拿出残缺的肢体,勒令医生想办法给接上,这无知的发言使尴尬的气氛到达了顶点。负责洗澡的心腹一句话不敢说,恨不得当场戳瞎双眼,医生乐出声:“你当磁铁呐粘上就接上了?”俘虏地位调转后依然嚣张,因为他们那队伍里没有别的医生可用了,罗曦又是这情况,自己的生命安全十分有保障,他又表示可以用输液管做一个简易尿管,省得进一步感染,挂个尿袋儿,省得衣服又被弄脏,在更多人面前颜面扫地。
罗武愤怒地拔枪对准医生脑门:“你也想吃枪子儿?!”
医生满不在乎,他大仇得报,理想实现,生死这种小事其实都无所谓的。
令人尴尬且痛苦的包扎过后,罗曦休息一会儿恢复力气,命令所有人即刻轻装撤离,什么都不要了,赶紧上车跑,向更北面跑。罗武听令,将其传达下去。饶是如此,罗曦依旧命人扛上了尚有气息的洛平川,绝不能便宜了她!还有房子里还喘气儿的条子,统统带走!他自己也被人搀扶着,每走一步都是剧痛,但又不得不亲自走,背着更痛,难道让部下扛着抱着?在他们心里建立起的敬畏与信服大打折扣了,到了楼梯,举步维艰,只得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在搀扶的手下身上,还得时刻注意着藏在衣服里的尿袋,他妈的就这么一会儿就有东西流出来了,万一漏出来不堪设想。
一伙人到了一楼大厅,罗曦似是听到了什么,止住步伐,他们又前呼后拥地停下,男人扭头向厨房看去:“去检查。”
几人又呼呼啦啦地去看,不一会儿便从调成保温箱的冰箱里找到了负伤的纪琰,回来禀报时黑虎都惊了,他以为自己一枪下去又没医生时刻照顾,纪琰早淌死了,没想到还能这么保持体温延缓伤情?罗曦冷笑一声:“肯定是她想的主意——把他也扛着!”
隐约地,执行力也下降了,后面有人嘀咕了一句:金银细软都不带,带几个将死之人?从前他们怎么敢在老大面前抱怨?罗曦只当听不见,没时间节外生枝了,越早离开越好。到了前庭,清点人数,亲卫队没啥损失,干部损失了:刘红燕下落不明。
……不管她了,去车库找车。罗曦的身体与生意都遭到重创,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来,留得青山在嘛!这次大家为了省事找来了轮椅推着他走,屈辱但不得不妥协,老大沉默地坐了上去。
留宿的客人们有些在枪响后已然开车离去,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不好抛下罗曦这伙人,被罗武安排转移出交火的前庭,去往几步远的车队基地等消息,故而车库里除了罗曦自己人用的车,还有这些客人们开的,足够这伙人跑路了,下山的过程里还能再带些人,他们压根没想再去通知给面子不跑路的友人。车库门没锁,一开,众人惊觉——好重的机油味儿,好像谁的车的油箱漏了似的,罗曦急忙让推着他的人往后撤,轮子刚转了两圈,嗖嗖嗖接连几声,老手听出是子弹的声响,打中了不知是藏着的油桶还是车的油箱,几枪下来车库里直接连番爆炸,一辆接着一辆,再名贵的车炸起来热度也不像价格那样悬殊,巨响放鞭炮一样接踵而至,热浪直接把他掀了出去,手下四处逃窜不成体统,不知过了多久,爆炸才停下,改为烈焰的嚎叫,勉强能使唤得了鼓膜。一大批车辆,有的都被炸废了,剩一块儿空壳挂在比它结实不了多少的墙壁上,有的几辆叠起来,有的车载音乐竟然还没坏,滴溜溜地唱起来,为这片废墟增添色彩。
熊熊火光之中,逃生工具被摧毁了。
罗曦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又没完全爬起,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不甘地望着炸得承重墙都要倒塌的的车库,旁边推轮椅的手下的反应更直白激烈,哭着跪下去,完了,全完了,没有交通工具他们跑不远,这下除了原地等死没别的办法了,他们彻底成丧家之犬了!
众人纷纷爬起来,灰头土脸地看清了形势,一时间哀鸿遍野,都为自己将葬身身上老林悲痛不已。
他们这种反应,逗乐了一位,有人不加掩饰地笑出声来:大型爆炸没波及到她,身上纵有先前的泥巴,她此时已是最干净整洁的人了。平川答应肉搏本就是给她争取时间,让她趁机溜出来,直奔车库,找到备用的汽油,给轿车来了个冲澡!等到人都出来,女孩儿用多多留的手枪一下打中目标,准得惊奇,而且,最让人高兴的是,她把戒指一同丢到了一辆车的油箱里,和他们逃生的机会一起被上了天!
黑烟顺着车库的废墟升起,严蓝坐在阳台的栏杆上,为数不多地发自内心地笑着,在散落各处的人仰马翻里寻找罗曦的身影,试图补枪。她当然知道大人们的用意,不可以亲自动手,不可以拿自己的未来去换一条贱命,可是,她睡不着啊,不能亲手给他一梭子她心里永远有一块疙瘩,寝食难安……所以说,反正现在大家都不在,谁也管不着自己!
下了一夜暴雨后的天空乌云开始消散,蒙蒙亮的蓝色中升有一缕爆炸后的黑烟,几只丹顶鹤绕着飞远,在森林的上空明显得像个信号弹。
小姑娘儿听到耳边擦过弹道声,划得鼓膜直作响,旁边墙壁上有个弹孔,她顺着路线去找,男人靠着轮椅的座背支撑着胳膊,用他残缺的手指勉强握住手枪,打了一发异常偏的子弹,未伤分毫。部下们混乱地重新组织队形,讨论着上哪儿再找备用车辆,开各基地的车就必然要接上基地的人,划不划算云云,吵闹中并未及时发现严蓝的位置,还是已残疾的罗曦先注意到并甩了发飘枪。
听到首领重伤下仍坚持扣扳机,离他最近的手下们也分散注意力来掏武器,群狼环伺中四目相对,严蓝在不慌不忙地瞄准,手腕从未如此平稳,比她瞄油箱的时候更加淡然,听不到旁人的威胁,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耳边万籁俱静——最后一发子弹脱出,弹道仍有偏离,正中罗曦暴露在靠背外的一只耳朵。
轮椅上的人猛然倾倒,严蓝一颗心落下来,如有春风吹过内心,从未有过的轻松与痛快,一时间如梦如幻,而在现实中不过一瞬,她自知要受到还击,痛又何惧?霎时间恢复所有感官,耳边的轰鸣声震得人颅骨发疼,预想中的枪林弹雨并没有落在身上,他的部下们居然没当场还击,而是优先把老大转移去安全的位置,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不只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她感到自己的头皮发凉,急促的冷风呼啸,她仰起头,视线越过房檐,半空中一架直升机朝着这边飞来,携带的机枪向车库废墟四周开火,雨点般的火力压制,视野与听觉被再一次夺去!
蓝蓝收枪仰头大喊:“慢死啦!!!”少女的嗓音被螺旋桨与重机枪的协奏淹没,久违的支援已到,她又一次彻底的放松下来,超于人类肉身的现代武器压制并未给她窒息般的压迫感,而是奇妙的安全感与重生感。
暴雨结束,气候适宜,浓烟指使,直升机先遣队顺利找准经纬度,情报上讲突击队基本全灭,各直升机也不束手束脚,队形不变,像一群舞蹈蜜蜂,沿着航线循环,分别向着山上的所有建筑物开火,暴露于地表的人简要分辨,聚众的一律扫射,交通工具一律扫射,无伤的直接扫射,有伤且落单的防止是队友暂且放过——几架直升机绕空时根本就没发现地表有啥疑似队友,倒是像车库的全突突干净了,十几分钟的机枪雨,放鞭炮一样突如其来又威力巨大,打空弹药后,果断撤退,绝不拖泥带水,回去补充子弹,再回来就是陆空配合歼灭作战了。
一场阵雨似的暴力突击无疑给亲卫队的心灵也造成重创,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抗不了的惊慌失措,他们真的意识到对面动了真格的,拿出了懒得活捉的阵仗,都没想再审问一下的吗?就地正法,一点儿活命的机会都不给?
莫离透过窗户望着天降的直升机清空火力后去也匆匆,她所在的山脚基地也受损严重,机枪扫射时她被钱多多堵在墙角护着,手里还抓着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冰箱里抢来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她想,还好小动物们大半都放走了,猛狮苍狼东北虎都比人类灵敏,远远感受到螺旋桨的震动就猫进树林里去了,几只丹顶鹤黑天鹅越飞越远,一去不回。她们四处放生的行为让弟兄们又怒又不敢言,给山上总部的电话都打爆了都没人接,其实他们老大要跑路了,没刻意想带他们,倒霉蛋们在各自的基地收拾铺盖,就被天降正义制裁了。
他们的车库应该重点扫射对象,连停在路边的摩托也不会幸免,只可惜,多多的车也被打坏,不过胜利就在眼前,躲在无人的角落等大部队来便可。
多多抖抖后背上落的灰尘和墙皮,叮嘱小莫不要乱动,她再去找一点储备粮过来。天色大亮,要是迎面撞上山上下来的人,多多剩下的子弹可不够打的。莫仔想想感觉不对,拉住她的袖子道:“上面……还有别的车!”
是运送海鲜的大货车,跑得不快,但能装更多的人,山脚附近的十几辆应该都被打了,但有两辆给主楼送完货一直停在后厨仓库那里,还没卸完,空袭扫不到!
意思是可能还有人躲过了扫射,又想起还有车,会从山上下来逃跑。
“去地下,从缝隙里往外,打爆他们的轮胎!”莫仔建议去关着黑熊的底下饲养室,偷袭一手,暴露了位置也不要紧,要逃的是他们,分秒必争,车没了会弃车跑。
多多觉得不成,他们在上面没见到莫离,要是碰到了自己,必会怀疑莫离也跟在附近,这就把孩子又暴露在危险中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不能再冒险。于是她干脆不走了,与离离一起瑟缩在洒扫间的角落里,等待救援。
很快,大概五分钟?莫仔头靠着墙壁,倔强地保持和侄女的距离,都没有感到累和口渴,外面传来车轮的声音,越来越近,完全不像是经过的样子,她们屏住呼吸,随着急刹摩擦地面的噪音,又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向着基地房屋这边,越来越近。
……要不要这样啊。离离无语。
钱多多更无语:他们怎么知道的?!也没人打通电话报信啊,这么短的时间更不可能是找到人问一下就问准,她俩开车跑出来想也是找个树多的地方弃车猫起来啊!
小莫思索着,自己的手机丢在山上了,穿的衣服的所有口袋都检查过,鞋子里里外外翻了,都没有金属制品,甚至她连戴的牙套都撇了——不可能有什么定位器啊!
脚步声四散开来,似有目标,直奔房子的各个隐蔽角落,成人体型进不去的犄角旮旯和矮书柜高夹层,开火就试,直接断了藏起来等救援的念想,一串脚步越来越近,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发现,多多不能傻等着寄希于支援在她俩被找到之前赶来。屋子走廊错综复杂她从没来过,不知道怎么和莫离拉开最大安全距离,敌人看到了她马上就会在附近全面搜索,一开枪小崽必受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堵门。
她尽全力轻手轻脚地搬起柜子,重重叠叠地堵在门前,小心地把通向外面的窗户锁打开,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声厚重的踢门声,紧接着是哀嚎,完了是对门的无情扫射,喧闹声中多多把莫离提上窗户让她翻出去逃跑,能跑都远是多远,能拖多久是多久。自己则投身于玉石俱焚的最后奋战。
弹夹打空时,身上多了几处轻伤一处重伤,故意的位置,暂时不致命却再无还手之力,钱多多受制于对方面生的王牌光头:准头甚至在她之上,常年卧底不摸枪的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鲜血和体温顺着肋骨流淌,多多面色发白,黑虎不在意她腰伤腿伤地直接把人扛起来,再添一位人质,多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返回货车。
堵门的柜子,和自己的奋战,争取了大概十分钟。多多失血暂不多,还清醒着,倒悬着被带到他们逃生的货车前,她看着反向的两辆货车,早成了战损版本,一辆的货仓棚顶都没了,摇摇欲坠,也就勉强能开走。光头扛着她,走得不是很快,身边一个接一个的人经过,生怕被落下,多多嗤笑着这帮赶末班车似的逃命丑态,看他们的样子也不是很乐意花多出来的时间抓一个人质,只是迫于首领的压力不得不听令。
好吧……是多两个人质。
莫离被拽着衣领也踉跄着跟过来,她是真识时务,一点儿不费力反抗,被抓住就被抓住了,众人眼看目标二人都到手,相告着收枪撤离,赶末班车速度更快。多多表情僵住,没办法了,只有到了车上自己给她挡枪子,咋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二等功受伤呢?怎么着也得把眼睛闭上。
远方再次传来若隐若现的轰鸣声,听得战斗机又要降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争先恐后地爬上货车车厢,莫离的识时务在此刻又体现出来了,眼看救援要到,她奋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拖延着,抓她的男人谩骂着扛起来跑,照样跑不快。虽然太远了他们看不到,但直升机噩梦般的机枪枪口仿佛就在眼前,他怕得就要放开死命挣扎的莫离跑了,逆着人群,罗武从车上向这边奔来。
平川动都没力气动,黑虎反而降速了,不和同伴争抢,不紧不慢地和罗武擦肩而过,缓缓抬头望着接二连三压倒低空的直升机。
得了吧,他们不会再扫射了。光头站住,他肩膀上抗的人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车也不用担心,只要人质还有气,自己这些人就有命。
罗武与人合力将莫离抬走,空中飞机压低又抬头,只用气浪证明自身,盘旋在两辆货车的头顶,罗武喊黑虎一起上车,轰鸣声下什么也听不清,莫仔手脚被制,反抗无望,最终,和多多一起被带上了货车车厢。
小莫看这辆还有棚顶的车里人挤人,亲卫队肩膀挨着肩膀坐着,抱着武器,贴着车厢边围成一圈,中间横七竖八放着带的人质。轮椅太占地方,故而罗曦是被心腹抗上来的,两腿并拢在一边坐着,身旁的医生在给他包扎耳朵的伤口。他脸色,其实,也没有实际情况那么糟糕,医生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罗曦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外强中干代名词。离离在边缘,脚腕被罗武死死抓住,多多被随意地丢到战友旁边,正全力挣扎着向莫仔靠近。
罗曦下命令,车辆启动,司机战战兢兢地开出基地,后面没车厢棚顶的那辆跟上来,一起上了马路。头顶的轰鸣还是轰鸣,投鼠忌器,没有开火。随着地面车辆加速,螺旋桨的声音反而越来越远,有人奇怪怎么回事,罗曦连冷笑都做不到,脸一动就会扯到伤口疼,还是干部替他回答了。
直升机是去炸桥的。他们补了弹药,除了重机枪应该还有重火力,将我们必经之路炸坏,就等地面部队形成包围圈,就瓮中捉鳖了。
周围安静下来,众人都不说话,死亡的压抑笼罩着他们,虽然车速越来越快,不过没有一丝逃离的感觉。有个脑子不太好的手下很疑惑,难道条子不要自己肚子里的情报了吗?在他们眼里情报不是比杀人更重要吗?
却没有人回答他。聪明的都知道要回避这个问题。
离离突然笑出声,回答他的疑惑,却像罗曦那边看,声情并茂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还不都是因为情报都从你这里抠出去了,人家才敢放心大胆地火力扫射,你为了自己活命看把社团都出卖成什么样了?
钱多多直接被吓清醒了,好笑归好笑,但这个贱你非犯不可吗?!会死的!干嘛呀!她终于顾涌到了离离身边,顶着腰伤毛毛虫似的弹起来给她挡着随时可能打过来的子弹。
罗曦浑身水肿,但神智清醒得不得了,活像灵肉分离似的力不从心,抬抬胳膊都累得要死,神经传到大脑很灵敏,大脑再下达命令就跟万米越野跨栏似的糟心,药效远远没到失效的时间,真特么妹少打呀。手指是涂了止血药直接用绷带缠起来的,指甲和断了的骨头都没招了,只要不拆绷带不换药就能挺着;腰部以下没什么知觉,万幸藏在衣服里的袋子没掉出来,管子也没脱离;手不能握,打严蓝扣了次扳机都差点扣不动;耳朵没了一个,包不包扎都听不见,医生的止血药剩得不多,纱布全留着浸透了换新,没有多余的给他把整个脑袋都缠好,莫仔嘴贱的话顺着另一只耳朵进来。
他的视线朝离离投去,比他跌入谷底的狼狈相好不少,莫离除了不知道摔哪儿去了衣服的布料都挣开线,身上满是血迹,但都不是她的,也就是头发乱了点儿,飞舞的发丝在越来越大的风中拍打着沾上灰尘的小脸——她把头发剪了?没有自己的允许她居然敢剪头发!
罗武感受到了首领的愤怒与不平,抓着离离脚踝的手加了力气,把过来当肉沙包的钱多多踹回去,等着老大的决定。是接着演下去,还是翻脸把她丢下车?
车厢安静了下来,貌似所有人都在等首领的命令,而罗曦只沉默不语。车速提到最大,而公路并非高速公路那般平坦宽敞,十分考验司机的技术,时有颠簸,阿玉在副驾驶拿着地图研究下一步的路线,要绕开有任何桥的路、有陡坡的沿山公路、有显眼的废弃建筑物之类制高点的路……他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只要不当场死就好,留条命自己总有办法的。想来罗曦的命令是找港口转移,到了公海向海上开赌场的那帮人求救,阿玉对此信心满满;或者到一处火车站就地解散,坐上通往四面八方的火车,也能保存有生力量,但罗武不是很愿意,他怕有的兄弟解散了就不再回来。而老板呢,啥方案都不能让他满意,不仅如此,还能干出来耽误时间只为捞俩人质的弱智事,阿玉怀疑是打击过大让他脑瓜子里的弦儿断了,东方不败不就是练了九阴真经以后性格都变了嘛……
这次的沉默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久,气氛越来越古怪,莫仔本人都觉得还没有吃枪子十分不合理,难道要自己再说一些俏皮话吗?她也犹豫着,讽刺他没上过学还是没母亲好呢?无论哪种都是很容易扎到自己的回旋镖吧,轻易能被驳回的措辞不是好骂,不然就主攻下三路吧,在手下面前把他身体的残疾霍楞开,岂不美哉?
别的想法不太正经的亲卫倒是怀疑老板可能想先奸后杀,他们能跟着看一波热闹,从死亡的恐惧中暂时缓解一会儿。当然,这种是不知道罗曦身体情况的人会想的,像罗武这样的知情人就完全不会设想老大抓莫离过来是为了再干那档子事,说得难听一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硬件不允许了,自己揣兜里的“老大的老二”在车库那波爆炸的余韵中已经丢了。
又一场颠簸后,全程状况外的黑虎敏锐地发现后车情况:开始飘移了,他看驾驶座的司机并没有大幅度动方向盘,但车身开始走蛇形,而且两车的距离拉开了。后车为什么要减速?他不太情愿地将头伸出车厢查看两旁环境,并没有陡峭的山峰,一侧是很开阔的平原,一侧离山体远着,行驶的凉风噗噗地拍在他干净的光头上,没啥收获,把头缩了回来。
……爆胎了?黑虎不想承认这种倒霉催的意外。
两车距离越来越远,后车人也意识到了不对,鸣笛示意,副驾驶也打来电话请求指示。联络员在罗曦的指示下拒接,司机同样地,听令,加速。这使得前车上与后车有交情的亲卫们很不满,嚣张大胆的抱怨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副驾的阿玉也扭身探头过来建议,不如让后车先改道,之后再找机会汇合……
罗曦只轻吐出两个字:“加速。”一概不听任何谏言,闭目养神,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他表情扭曲,不得已又把注意力放回医生那边,后者出奇地配合给予随时的治疗,化身一架无情的医德机器,你让我治我就治,也不知道某人被阉割的时候是谁笑出了声。
一道娇嫩而温柔的女声乍起,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清语调与内容:“老公,不行咱就吃点儿药吧。”
只听内容看似是莫离让罗曦吃药止痛,但那绵柔到近乎矫情的嗓音,再看看莫仔柔情似水的眼眸,车上这帮男人没有任何一个听不懂话里的另一重含义。
场面又一次死寂。
震惊之余,还有那不嫌事儿大的没憋住嘴角泄露出一点笑气,你还别说,这损到家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颇为可信?罗武忍无可忍,他不允许莫仔踩到老大的脸上,践踏他男人的尊严。他扑上前掐住莫离的脖子,将她上半身全推出车厢,自己半个身体也在外面,风声裹挟着他的谩骂,传不到疯女人的耳朵里。
小莫会被着微不足道的威胁吓到吗?她先抓着罗武的胳膊假挣扎两下,一借力把腿缠到他身上,用自己的体重拽着人往车外带,从高速行驶的车厢里掉下去不死那是八字硬。罗武两手抓着车厢的外沿,重力不站在他那边,拿出成年男人全部的力气才挺住突然的同归于尽式袭击,黑虎也放下怀抱的枪过来帮他一把,莫仔照例识时务,在黑虎抓住自己胳膊时任凭他拽自己回去。
一旦面对两个无伤成年人时立刻放弃抵抗,不在必输的肉搏中耗费体力。罗曦在车厢最里面半眯着眼瞧着莫离的变脸,呵,真是能屈能伸,没有时机没有队友时在家里乖得像兔子,等到搞事的时候一夜之间翻脸不顾一丝旧情。就那么无情无义吗?
罗武惊魂未定,抬手欲甩个耳光出气,黑虎其实想拦:别把为数不多无伤的人质打残了,后面八成要弃车跑,没俩能轻松带的人质你拿什么做筹码?不过莫离的豪言壮语也着实把他惊到了,心里其实也想她吃点教训,故而慢了一步拦。
罗武就像昨夜的罗曦一样,被精准地打穿。举起的手掌没机会落下,一枚子弹狠狠地穿透过去,打在了车厢上,好在没伤到更多的人。
黑虎下意识握枪,转向后方,原本掉队的那辆车早就看不见了,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警车,很快转弯后又看不见了。好家伙,追得真快,武警还是特警?光头可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几辆,更不想领教他们的枪法,想必刚刚另一辆的车轮也是他们打爆的,车上的兄弟要倒大霉了。
怎么办?怎么拦着他们破坏车轮?赌一波?
众人又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受伤惨叫的罗武,请示老板的意思,后车没了就没了,我们再没你总不能不管吧?首领临危不乱,问前面副驾上阿玉接下来的有无平原直路,得知一直到最近的港口都是蜿蜒的山间公路,直行的路不多,只要不被追得太近,没有精准打人的条件。
有人问,不能这么靠侥幸吧,货车怎么跑得过警车。罗曦的策略则是,在多弯能看到后车情况的地带,丢一个人质试探。
他们七手八脚地挑了伤最重的一个,合伙把他扔到路的中央,然后谨慎地靠着车厢壁蜷缩起来。不想老大又下命令,他们硬着头皮照做,又拽了两个人质在车的后部等情况。
果然,追兵的车速很快,只行驶了这么短的时间两车距离被拉到了先前的一半,借助多个转弯的角度,亲卫们也看清了,根本看不到尽头的车队,一辆接一辆,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毒蛇一样紧追不舍。前面不知道哪里又会碰到直升机,能不能跑出包围听天由命吧!
后面为首的警车鸣笛示意,灵活地避开了道路中央奄奄一息的人质,后面的得到示意也纷纷避让,这条情报传到罗曦仅存那一只耳朵里,他松了口气,命令把俩人质上半身在外地分别挂着,注意得刚好挡住后面人狙击车轮的位置,其余的人质,只要后车距离拉近就扔出去一个,差不多也够开到港口了。
莫仔闻言要爬起来,忽地发现自己一只脚被不知道谁抓住了,正要狠狠地踩脱,却看清那个人是钱多多。多多不知靠着怎样的意志居然又清醒过来了,挣扎地抬起头,微微摇晃,不要,不要做无用功,你拦不住。
纪琰倒霉蛋,一开始就被打晕,睡了这么多章,又被当人肉盾牌,上半身倒悬在车外,头和肩膀挡着车轮,两手时不时就擦到地面,腰带被人死死拽着不让他掉下去。
按照受伤程度从重到轻,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被扔了下去,利用追兵想保护身体完整硬是挣扎到天大亮也没被追上。离离看着多多越来越白的脸色,无力地面对不断地被抛下的战士,发脾气地给了纪琰大腿一拳:“你起来啊……你大爷的!呜呜……”
她什么都帮不上,雨秋被算计陷害而死,一群卧底被揪出来折磨至死,现在又有一批人要在她眼前断送……羞愧压得莫仔吸不上来气。
多多撑着沉重的眼皮不落下,用仅存的力气对莫离轻声说:“不怪你……”三个字就让她再次虚脱,头颅无力地倒下,只有一只苍白的手还死死抓着莫离的脚腕。小莫呜咽一声,乖乖地爬回来,用力把多多翻个面,抱在膝盖上,让她喘气顺一点。休息了一下,又有了点儿力气,多多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她:别怕,别哭,下去了只不过是早一步回家而已,他们的任务都完成了,集体一等功稳了嘿嘿,只可惜不能再保护她了,后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狡猾点别再说狠话。
也不知道莫离有没有听清,多多已是尽全力讲话了,小女孩儿不断地点头答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受了轻伤,而除了挡轮胎的,人质只剩下三个了,副驾驶的阿玉回头说,过了这座山就是城镇,目标码头近在眼前。罗曦的意思,莫离体重轻,找人扛着走,下了车人质留她一个就够了。黑虎听令,抓起钱多多要丢下去,离离与他争抢,死抓着不放,受了伤的罗武忍着痛,拎起孤零零倒着的洛平川,一副“老子看你拦谁”的架势。莫仔果然失去理智的判断,另一只手抓住平川,俩男人对视一眼,相互配合,离离绝不死心,掉双杠似的被带起来,还有一人在车里抓住她,争扯间关节吱吱作响,眼看要脱臼照样不撒手。
黑虎无语,罗武给了她一脚,无用,只得去掰开她的手。多多本不愿被莫离抓着,又没什么力气挣开,在人来干涉且受到莫离拳打脚踢时,她爬到洛平川身上,用尽力气抱住她,神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半梦半醒间闻到平川血腥味中一缕洗发水的香味儿,好像和妈妈用的是一个大众牌子哎,自己这是在哪儿啊?多多泛起笑意,如释重负地不知对现实还是梦境感慨,回家啦。
紧接着是突然的失重,耳边不知哪个少女凄厉的叫喊声越来越远,身体轻飘飘的,像天上的云?刻入心底的意志令她触碰到母亲时都没忘死死护住身边的人,哎?护着的是谁来着?算了不管啦,妈妈晚饭都做完了,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