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川烬

36、你和他很像

　　过了好久之后，萧漠说了一句：“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我有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两个女子。没有，我只遇到过一朵花，而且他还不是女子。”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看《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时候问他的那个问题，我那个时候只是想亲眼看到他说起我时的样子罢了，可我现在看到了，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想象中他说起我时的神情，是温柔的、眷恋的、开心的，可现在我真正见到了他说起我时的表情，却发现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落寞、那样的无助，像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坐在那里。他的表情告诉我，他这些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不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是否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晚上的时候独自一人偷偷落泪。

　　是我的错，是我离开了他，是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我尽力扮演好一个局外人的角色，问：“你说的‘他’是你的那位故人吗？”

　　“是，”萧漠点点头，“他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是一个有小孩子脾气的人，是一个张扬跋扈的人，也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他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永远都那么美丽却又遥不可及。”

　　萧漠总说我是星星，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一颗石头，光是他身上的，我只有站在他身边才会闪闪发光。

　　年年从地上跳到萧漠的腿上，毛茸茸的尾巴不经意扫过萧漠的鼻尖，萧漠摸着它后背的毛，说：“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放浪形骸的轻浮鬼，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善良的人。他会喂学校附近的流浪猫，会帮助受欺负的同学，会扶老人过马路。”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给萧漠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不学无术的坏学生、放浪形骸的轻浮鬼。

　　萧漠继续说道：“我和他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在阴差阳错下成为了朋友。他总是带着我逃课，带着我去一些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而我呢，就逼着他刷题，带着他去吃小猪包。他很懒，总是喜欢让我背着他走，但我很喜欢他这样，当他在我背上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安心。”

　　是啊，他和我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该把他拽进我的世界里来的，他本来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沿着规划好的轨迹运行，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最后娶妻生子。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萧医生你喜欢他，对吧？”

　　我这个人真是太贪心了，他陪在我身边还不够，还想亲耳听他说喜欢我。

　　萧漠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掀开眼皮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问：“你会想要接近美好的人和事物吗？”

　　“会。”

　　他见我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说：“我也会。”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明明我一点儿都不美好，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可他却说，我是美好的。

　　“那，后来呢？”

　　多么狗血的剧情啊，故事的第一主人公坐在这里问故事的第二主人公之后的剧情是什么。

　　萧漠把那个打火机放在桌子上，说：“后来？后来他就走了，毫无征兆地走了，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抛下你了。”我陈述事实。

　　萧漠摇了摇头：“不，他没有抛下我。”

　　“他抛下你了。”

　　“你撒谎!”萧漠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没有抛下我，他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我真的特别想痛痛快快地揍他一顿，让他从梦里清醒过来，然后告诉他，别傻了，你已经被抛弃了。

　　可是我做不到。

　　是的，我没有不爱他也没有抛弃他。

　　他从来都不是我用于解闷的玩具，他是我心头的朱砂痣，眼底的白月光。

　　我不说话了，年年从他的腿上跳到我的腿上，长长的尾巴拂过桌子上的打火机。为了转移话题，我摸了摸年年的小脑袋，笑着骂它：“你怎么还是这么顽皮呀？”

　　“你和他很像。”

　　我以为他说的是我和年年很像，于是抱着年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说：“我觉得年年长得更像张衍一点。”

　　“我是说，你和我的那个故人很像。”

　　我笑了，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像他的那个故人，我就是他的那个故人，他心心念念的故人就在他眼前。

　　“那萧医生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他的替身吗？”

　　萧漠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萧漠，说：“别紧张嘛，我是在和你闹着玩儿呢。不过我现在倒是想见一见萧医生你的这位故人了，我想看看这个人和我到底是有多像。”

　　萧漠苦笑着摇了摇头：“见不到的，我已经七年没有见到过他了。”

　　是啊，我们都分开七年了。

　　记得上一次见他，他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呢，现在再看，他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

　　我继续扮演局外人的角色，问：“很想他吧？”

　　萧漠点了点头，冲着我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难受极了，这七年里难过的又不只有他一个人，他想我，我又何尝不想他呢？

　　离开学校之后，我时常会想起他，时常会在梦里见到他，可我怎么抓都抓不住他。

　　我和萧漠待在一起的那一年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原以为自己能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可后来我才知道，永远太远了，我到不了的。

　　以前我觉得我们没能在一起是因为我太小了，还不够强大，可现在我已经足够强大了，我们却还是没能在一起。

　　我多希望自己能自私一点，只要我再自私一点，我就可以告诉萧漠，我就是沐沐，他的沐沐一直一直爱着他。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毁了他的人生。

　　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原本以为他能忘了我的，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爱。

　　我多希望自己当初没有向Boss求那个名额，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遇到他，更不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得到后再失去比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要更令人难过得多。

　　可是我又庆幸自己向Boss求了那个名额，正是因此，我才遇到了他，虽然现在过得苦不堪言，但是我绝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会做出和当年相反的决定，但是这一次我绝不后悔。

　　我改变不了命运，所以就只能在这里劝萧漠：“萧医生，或许你的那位故人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呢？或许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早把你给忘记了呢？日子总在向前，我们也要多看看自己的以后，过去只能用于怀念，珍惜当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萧漠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不会的，他绝对不会忘记我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萧漠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真是个害人精，折腾完自己还不够，还要把别人也折腾得奄奄一息了才肯罢休。

　　我叹了口气，说：“你就这么肯定他不会忘记你？你们俩已经七年没见过面了，他中间又干了些什么，谈了几场恋爱，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再说了，他要是真的记得你又怎么可能会七年来音信全无呢？”

　　这时候我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去诋毁我自己，然后让他对我彻底死心。

　　“嗯。”

　　还嗯？

　　我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说道：“那你就把他给忘了!”

　　萧漠看着我的眼睛，特别坚定地说：“不可能，我死都不会忘记他。”

　　这样坚定不移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萧漠和我一样，两个人都特别倔，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会发生改变。

　　要是今天我们俩换一下角色，我是萧漠，萧漠是我，我的回答也一定和萧漠的回答一模一样。

　　道理大家都懂，劝别人的时候一个个都分分钟化身为情感专家，分析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是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就不行了。

　　我再一次陷入沉默，萧漠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没带他去游乐场呢，我答应过他的。”

　　我再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去游乐场是我从以前到现在除了回家以外最大的心愿，只因为萧漠这二货以前许诺过我会带我去游乐场。

　　我把年年抱到地上，径直走出去向对门的人借了一辆摩托车，然后拿着钥匙走进来随手甩在桌子上。

　　萧漠被我的彪悍吓了一跳，刚才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指着钥匙问我：“干嘛？”

　　“以前有个人答应了要带我去游乐场，可是我没去成，这么多年来，我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去一次游乐场，正好你也没去成，一起搭个伴呗。”

　　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