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泉真]宝石》云小纤

5、（五）

　　游木真每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都会和那些对大千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孩子一样，即便其中一只眼睛看起来黯淡无光，也丝毫不影响他睁着一对大大的绿色眼眸四处张望。
　　只是自从遭受了那次损伤之后，他的腿总是很快就会又酸又累，每当他走不动，主人便会把他背在背上。
　　“哥哥，我会不会很重？”
　　“比刚认识的时候重了点，一定是游君长大了。”
　　他确实是比之前高了不少，都快要和主人齐头了。换作是以前，他一定会很开心，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长得越快，就表示寿命正越来越短。
　　“那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哥哥在前面走慢点，我能跟上的。”
　　“哥哥不会再让游君走在后面的，以后……或者下辈子，换我跟在游君身后，游君走多快，我就走多快，要我追一辈子都可以。”
　　“哥哥，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个人偶，我没有下辈子。”
　　游木真没有听到回应，可他能感觉到主人的手在收紧。

　　“要是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可以成为真正的人，我真的很想作为一个普通人类陪伴在哥哥的身边，就算他不再记得我，就算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哥哥，我也想和他再次相遇，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除非神能够听见我的祷告，并实现我这唯一的愿望，我愿意献上我的所有……”
　　“呵呵，你真有趣。你让我想起不久前遇见的一对吸血鬼兄弟，尤其是那位差点成魔的弟弟，他求我把他变成人类，去寻找他过世的恋人的转生。”
　　“你是谁？”
　　“我就是你要找的神，但我并非无所不能。我只是刚好路过这个教堂，听见了你的祈祷。”
　　“你帮那个吸血鬼成为人了吗？”
　　“是的，他们家族曾经对我有恩。”
　　“那你可以帮我吗？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的经历我都看到了，你对你主人的感情也让我深受感动，可我是神，我和那些贪婪的人类不一样，不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可以帮你，毕竟我也想看看你们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的人，而且我很好奇你们为何都想成为人类。”
　　“谢谢你。”
　　“只不过我要事先告诉你，转生之时你会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直到你下一世作为人出生，原本以我的能力，你的记忆是可以随你到下一世的，但你如今的身体太孱弱，如果带着那些记忆转世，你很有可能会无法承受，还没等到来世，你的意识就先和你的身体一起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会在你转生之前，消除掉你全部的记忆。”
　　“好的，那么……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不超过十天。等时间到了，我会再去找你的。”
　　“好。”

　　“游君，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了你很久！”
　　游木真转过头，刚刚还坐在旁边的神已经不见了。他站起来，用尽力气扑向来人的怀里。
　　主人一下子被他撞得往后倒在地上，同时不忘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他。
　　“游君果然长大了。”
　　游木真趴在他身上，抬起头，轻轻地把唇凑了上去。明明抱在一起，两人的体温却都是冷冷的，连吻也是冰凉冰凉的。
　　“哥哥，我们结婚吧。”
　　没有礼服，没有戒指，没有宾客，没有牧师，只有空荡荡的海边小教堂，和徘徊在窗边的几只小白鸽，见证了他和他的宣誓。
　　主人特地为他租下一辆马车，并雇佣了一个车夫，白天他们继续穿梭于不同的城镇，晚上就在旅馆里缠绵拥吻，和一般的新婚夫妇一样。
　　第十天清晨，游木真在主人的怀抱中醒来。他安静地穿好衣服坐到书桌旁，用几乎已无法握笔的手在信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几行字。然后，他来到那个熟睡的人身旁，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脸庞。
　　脸上滑过了凉凉的好像是叫眼泪的东西，游木真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偶也会流泪。
　　房间门恋恋不舍地合上，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落在书桌上面，压在信纸上的绿宝石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芒，看上去比以往更为耀眼璀璨。
　　“哥哥，我走了。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不想让你瞧见我消逝的模样，更不想看你因我而痛苦悲伤。请不要去找我，我会把自己沉入深深的海底。你说过最喜欢我的眼睛，所以我把它留下来送给你，我只要你记住我最好的样子，说不定你下辈子还会找到和我一样的人，一个真真正正的，能够和你携手一辈子，并给予你幸福的人。我爱你。”

　　“我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濑名泉用有些生硬的意大利语对眼前的老者说道，“您说的神，根本就不存在吧？感觉编得比天祥院还要离谱。”
　　“年轻人，别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无法用常理和科学去解释的事情。你来到这儿找到了我，就代表你打从心底相信着。”满脸胡子的意大利老人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用手机给各种宝石和收藏品拍照的游木真，“要不你把这故事也告诉那孩子，看他信不信？”
　　“我才不要，游君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我不这么认为，我敢肯定他对这个故事一定非常感兴趣。”
　　濑名泉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到游木真身后，像个贴身保镖似的紧跟着他。
　　“泉前辈，你们聊完了么？”游木真对于他这种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聊完了。”
　　“你们用意大利语聊了这么久，都在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学术探讨。”
　　“……”
　　“游君取材完了吗？搞定了就走吧，哥哥带你去吃饭。”
　　“哦，不急，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馆长先生呢！”
　　这里是一家十分老旧的小型私人博物馆。
　　游木真最近接下了一期旅游节目的特邀体验主持，那一期的目的地正是意大利。他在节目中需要介绍一些有关意大利珍宝古玩的资讯，听说这家博物馆的馆长是一位资深的宝石收藏爱好者，于是他为了搜集资料便找到了这里。
　　而这位老馆长也正好是天祥院英智介绍给濑名泉的，那颗人偶之眼的原主人。
　　“明天再来吧，现在已经很晚了，馆长他老人家也要休息了。”濑名泉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抽着烟斗的老人，“游君你来到佛罗伦萨，都不是第一时间找的哥哥我，我心情很不好，我心情不好就没办法给你好好当翻译了。”
　　“我又没有要你来当翻译，我们节目组里面也有翻译啊！”
　　“哈？那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哪比得上我靠谱？”
　　游木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大概是真的心情很不好，便放弃跟他瞎扯，“好的好的，那就先走吧！”
　　告别了老馆长，他们一同走在佛罗伦萨的街上，周边的酒吧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从两人的身边经过，濑名泉一把拉住了游木真的手。
　　“怎么了？”游木真被他这一抓吓了一跳。
　　“怕游君走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走丢……”游木真嘴上说着，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

　　一起吃完了晚饭，濑名泉把游木真送到酒店门口。
　　“那我明天早上再在这儿等你，明天见，游君。”
　　“嗯，晚安。”
　　“那个，游君……”
　　“什么？”
　　“就是，那个，除了工作以外，我还能约你出来吗？”
　　“……”
　　没有等到回答，濑名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游君要是不喜欢的话——”
　　“可以哦！”
　　“诶？”
　　“不过我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要进行拍摄，可能要很晚才有空。”
　　“没问题，我可以等你。”
　　互相道别后，濑名泉目送着游木真走进酒店才转身离开。
　　他沿着原路折回到了那家私人博物馆前。
　　推开厚重的木门，馆长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笑着看他。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了很久，总觉得这里有我一直追寻的答案。”濑名泉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不管您信不信，自从我从天祥院和您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故事，脑中都会浮现出更具体更细致的影像，可奇怪的是，这些影像的第一视角并不是我，而是游君，也就是故事里的人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是，我能够一边听故事，一边窥视他的记忆一样。”
　　“你的意思是，今天和你一起来的那孩子是故事里的人偶？”
　　“对，我就是那个骑士。”
　　老馆长沉默了半晌，慢慢地站起来，“我本来打算把那东西永远地藏起来，不让自己以外的人看见的。既然神有意让我把它物归原主，那我也不应该继续独占它了。你跟我来吧。”
　　濑名泉跟着他来到一个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一股木头的霉味。
　　馆长从上了锁的大箱子里取出一长方形的木匣子递给他。
　　打开木匣子，濑名泉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一柄银白色的剑静静地躺在里面，剑身细长，银光流转，长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美丽得不可思议的绿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