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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伦敦的最后一点光线被遮住了。

      是浓重的黑,伊莎贝尔睁眼时什么也看不到,失去视觉的后果就是其他感官格外敏锐,淅淅沥沥的雨声吵得她头疼,太阳穴突突的跳,宿醉的结果非常显著。她微微移动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上面那个侵入神速力后迟迟不痊愈的口子又缓慢的裂开了。

      迟迟不愈合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她舔舔唇,尝到了嘴里那股甜腥的味道,她几乎快闻到自己身上那种腐朽的气味了。

      五脏六腑火烧火燎的疼,她那根脊梁从根部开始作痛,一直蔓延到脖颈,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的粘腻液体使她身上的那件衬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她缓慢的握紧十指,然后听到了嘎嘣嘎嘣的僵硬响声。

      好极了,伊莎贝尔。

      她在心中为自己大声喝彩。

      你离弄死自己只差一步。

      不用蝙蝠侠或者夜翼来,你自己就能把自己送进地狱和路西法碰面。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眼前的景象终于从密密麻麻没有空隙的黑色小点变成超低像素了。

      视线缓慢的变得清晰,有什么东西在她头顶晃过,伊莎贝尔被这一身的毛病弄得心烦意乱,甚至懒得去管那是什么。

      任何未经允许踏进女贞路3号的人,都会体验一把30分钟自由落体然后被投进泰晤士河。

      大概是什么飞虫还是蜘蛛什么的吧。

      她无所谓的想。

      说起来倒是该再杀一遍虫子之类的,但是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也就无所谓了。

      那种摇摇晃晃仿佛醉酒的模糊画面终于消失了,她又用力眨了眨眼,然后从床上翻坐起来,她眼前飞快的从下划过一道黑影,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掉下,她下意识抬手接住它,好极了,她眉心狠狠的皱了皱,那条伤口裂的更开了。

      她不善的低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倒是一愣,一条浸过凉水的毛巾,即使被她那么一抓皱了,也能猜到最开始它整整齐齐的叠成一块躺在她头顶的样子。

      这座房子里可没有什么脱欧鼠*,只有一个半残废的流放者和一个失智的少年英雄。

      大概,是她那在战争里锻炼出来的求生意志迫使她自救的结果。

      她慢慢抻直手臂,丝毫不在意这会使伤口裂的更开,也不管那些浓厚的鲜血会怎样浸透她这件单薄的衬衫。

      活着遭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点脚步声,有谁在那里站住,她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不动——

      杰森·陶德。

      伊莎贝尔那被一堆事情缠得昏沉的脑子勉强扒开了一个缝,她利落的起身,丝毫看不出她刚才试图找什么东西撑一下,她自然的在脸上挂上温和的笑意,向杰森走去。

      “抱歉,杰,我起晚了吗?”她说,“你等了很久吗?”

      由于拉撒路之池,以及伊莎贝尔这么久投喂的效果,杰森这半年多里蹿的飞快,他的身高快与温这具身体齐平了,她平视的看过去,然后露出一个苦恼无奈的笑容。

      “我好像找了个大麻烦,杰森。”伊莎贝尔说,“我说了一个谎,我觉得有点难圆了。”

      杰森盯着她,视线挂在她身上。

      她说:“我骗迪克说,有人带走了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圆谎?”

      伊莎贝尔简直要为自己昨晚的愚蠢行迹跪下了,但是成年人就是应该为自己的话负责,所以她现在不得不想一个蒙骗过夜翼,以及蝙蝠侠的方法。

      难不成,她要自己劫自己?

      “我难道要和他说是红头罩吗?”她哭笑不得。

      伊莎贝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把手臂搭在杰森肩膀上,像以往那样揽着他:“走吧,杰森,我们下楼。”

      她微笑:“很快,你就可以向世界问——”

      ?!

      伊莎贝尔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视界突然天翻地覆,她暗叫一声不好,猜测大概是刚刚的逞强牵动了某一处伤口,但等她发现疼痛的来源是自己的后背而不是预测中的鼻梁时,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对这种发展感到震惊。

      “——好。”

      最后一个字在她被狠狠掼到地上的时候成为了一个破碎的气音,她感觉她往下重重的一顿,背部传来了尖锐的疼痛,她甚至怀疑有几根断折的肋骨戳穿了她的肺,但考虑到动手的人是杰森·陶德,她愿意认为是那种魔药的效果,好吧,或许真的断了几根肋骨,但绝没那么重。

      ——什么情况?

      她忽略眼前的那些摇摆的小像素片,惊疑的看向面前的杰森,他此时高居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锐利的锁定她的脖颈,她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就像被食物链顶端的凶狠捕食者锁定了一样。

      伊莎贝尔那颗混沌的脑子被这么一摔摔出了一点清醒,她飞快的回想她苏醒后的行为有什么地方刺激到他了。

      是脱离了熟悉的生物钟,还是那些似是似非的抱怨?或者她根本就不该提到迪克这个名字——还有红头罩,这好像是小丑的曾用名。当然,也有她醒来那糟糕的状态,和昨晚的疯疯癫癫,也许杰森是在为这个失控。

      她开始怨恨自己了,她应该一个人发疯,找一个不会影响别人的地方——不,她根本就不该放纵自己,该死的他妈的没鼻子秃头傻逼!

      “怎么了,杰?”她微笑,好像她头顶的冷汗是天花板漏的雨,她完全忽略了肺部的抗议,缓慢的屈膝坐起,用听不出问题的声音问道,“你饿吗?”

      杰森·陶德的回应是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再次将她掼到地上,恶狠狠的,带着野性难驯的味道。

      伊莎贝尔感觉自己脑子里大概有一百个钢铁侠在狂轰滥炸,她叹了口气,在杰森再一次打过来的时候,用巧劲给他了一个背摔,然后蹲下看着杰森的脸。

      “这是怎么了?”她平静的问,“今天不太开心吗?”

      她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嗤笑,地上的年轻人飞快的扯住了她领子,紧接着一拳打在她脸上,借着她后退的力道起身,然后,第二拳就落了下来。

      她快速的从杰森手里解救出自己的领子,象征性的悼念了一下这件昂贵的衬衫,伊莎贝尔现在更希望能让杰森冷静下来,为此她愿意付出上百件衬衫的价格。

      而面对伊莎贝尔试图安抚的话语,杰森·陶德只是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冷笑,然后在伊莎贝尔放大的瞳孔里逼近,他恶意压低的声音在伊莎贝尔耳畔轰响——

      “你说,让我一个人走?”

      他慢条斯理的念着她并不引以为傲的荣耀。

      “——联络官女士?”

      伊莎贝尔的脑子炸开了。

      这就是失控的开始。

      伊莎贝尔和杰森在这个并不宽阔的房间里打斗,椅子、书桌上的物件、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他们缠斗着,抄起最靠近自己的东西攻击对方,伊莎贝尔不知道杰森怎么想的,总之,她是在这种缠斗里打出了火气,或者说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压抑的东西。

      他们用同样狠绝的拳头扭打在一起,满地翻滚,执拗疯狂,完全是在靠自己的本能去伤害对方,最凶狠的时候伊莎贝尔险些用一只圆珠笔捅穿杰森的肺。

      床头的瓷器哗啦啦的碎了一地,碎片扎进谁的身体渗出鲜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水将他们弄得泥泞,放在书桌上的白玫瑰被残忍的肢/解,贴在他们破烂的衣服上摇摇晃晃。

      他们没有对话也没有留手,毫不掩盖的野性才是暴力美学的真谛。

      伊莎贝尔糟糕的状态让她落了下风,她此时没法操控她的力量,维持温的样子已经是勉勉强强,在又一次被杰森掼到地上后,她索性解除温的面貌,趁着杰森微不可查的停顿狠狠踹向他的腹部。

      于是战斗升级了。

      他们用自己毕生所学去试图置对方于死地,有时候相差无几的招式都会流露出他们导师的痕迹,而这又更深的挑起他们的愤怒,让他们像野兽一样相互拼杀。

      伊莎贝尔不假思索的接受了杰森是红头罩,就像杰森毫无障碍的猜出了温就是伊莎贝尔。他们就是这么熟悉,熟悉到他们可以用对方的话语来判断出这个。

      而这熟悉背后绝非单纯的信任和喜爱,还有更根深蒂固的恶劣的东西,他们将这一点小小的误会无限放大,去勾出那些陈年累计的黑泥一样的负面情绪。

      他们绝非简单的战友与同伴,就像他们的情感绝非单纯的信任与喜爱,漫长的时间和战争足以让很多东西升级,一些淤积的噩梦和恶意同时存在在他们心里。

      联络官女士和红头罩先生在过往的二十年里几乎没有争吵,信任、担忧、喜爱、希望,这是他们所暴露给对方的东西,而更多的,像是嫉妒和憎恨这样的东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腐烂发臭,他们当初谁都不在意这个,因为战争不需要这些,而和平的时候总容易挑起当时的那点龌龊。

      伊莎贝尔·布莱克和杰森·陶德的矛盾从他们的邮件就开始存在,柯南道尔与阿加莎,《傲慢与偏见》对《基督山伯爵》,只是由于他们都是一样的充满灵性和机敏,所以他们相处甚佳。

      伊莎贝尔·布莱克和杰森·陶德的矛盾上升于家庭。

      绿箭侠可以为伊莎贝尔打破常规,但永远让她游离在家族之外。

      蝙蝠侠不会为杰森破例,但永远欢迎杰森回家。

      伊莎贝尔·布莱克和杰森·陶德的矛盾上升于义警。

      绿箭侠永远都给伊莎贝尔·布莱克最多的信任,能对着蝙蝠侠为她背书,但奥利弗·奎恩只会给她千篇一律的微笑和永远不会兑现的承诺。

      布鲁斯·韦恩毫无疑问深爱杰森·陶德,某颗子弹距狂笑之人的头颅只差一点,但蝙蝠侠只会给红头罩老生常谈的指责和不曾留情的拳脚。

      伊莎贝尔·布莱克和杰森·陶德的矛盾终于小丑。

      他们同样被小丑摧毁,一个长期的心理残疾,一个沉眠于六尺之下。

      他们又同样从泥潭里爬出。

      【我承认有些东西我无法拥有,于是我放弃他们,不是因为我放弃自己,而是因为我付出了等价的东西,所以我相信我会得到更好的。】

      他们死而复生。

      他们是客人与黑羊,是成功的囚徒与失败的狱卒,他们是野狼与恶犬,是局外人和法外者,他们嫉妒彼此又互相安慰,他们的感情正建立于此并愈演愈烈。

      他们曾在某一秒希望对方死去,却又在更多的时候希求对方活着。

      当然,他们的矛盾里还有战争里的红与黑,那些死尸慢慢的在和平的空气里挤开压制的石头,从泛着绿色的水里冒出。

      伊莎贝尔·布莱克从没有在杰森·陶德所爱的死亡里扮演什么好角色,就像杰森·陶德也不能在伊莎贝尔·布莱克的珍宝破碎史里独善其身。

      这些东西彼此制衡,抵消了那些仇恨反而让愧疚和情谊更加粘稠。

      这场火气冲天的战斗显然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除非警察或者邻居的破门而入才能阻止,当然,现在我们都知道尝试破门而入的结果是什么——三十分钟自由落体外加泰晤士河倒立洗头。

      好吧,也许“They can do this all day.”

      但这场战斗的结束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也更加戏剧化。

      在伊莎贝尔再一次被掼倒在地后,他们听到了扳机扣响的声音,伊莎贝尔下意识一偏头,她脸侧的地板炸开了纷飞的木屑,他们同时凝滞在原地。

      伊莎贝尔僵硬的扭过脸,盯着旁边那个焦黑的子弹孔看了一会,她甚至还能感受到滚烫的火药味。

      她扭头看向杰森,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蓝绿色的眼睛惊疑未定,显然也被这么一枪吓得不轻,伊莎贝尔盯着还冒着热气的枪/口看了一会,认出这是她放在书房抽屉里的那把手枪。

      好家伙,她不禁在心底冷笑,某个人不仅恢复了意识,还不忘四处搜刮一下。

      火气上头的人说话自然不会好听,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让彼此不好过的方法,她从鼻腔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歪了歪头,让自己正对着灼热的枪口。

      她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要杀了我,杰伊?”

      杰森哼笑,那把手枪在他手上转了个漂亮的圈,然后用枪口敲了敲伊莎贝尔的额头,他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对伊莎贝尔说:“把你放在我脖子上的瓷片放下,还有你抵在我肋骨上的那只圆珠笔。”

      好吧,他们谁也不比谁好。

      伊莎贝尔从善如流的照做,杰森顺势收回手枪站了起来,伊莎贝尔随手一撑,一不小心扣翻了一个小水盆,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一会,倒是后知后觉的知道那条毛巾是从哪来的了,这座房子里的那只“脱欧鼠”也有了踪迹。

      啧啧啧。

      伊莎贝尔想了一会,还是啧啧出声。

      “啧个屁,你阿兹海默症流口水吗?”杰森不善的横过来一眼,“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滚下来吃饭。”

      伊莎贝尔没忍住在他离开的背影里大笑出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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