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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寻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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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全都是瞎子么?”男子懒洋洋地坐着,森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第一次,在普善寺被人劫走,跌落悬崖生死未卜;第二次,在天子脚下竟也被人动了手脚。
让人时刻盯着,却总是出了意外。
黑衣人被他浑身冷厉的气息震慑地不敢发言,犹豫着措辞道,“并非属下不尽力……只是,沈府中或许有人故意透露沈小姐行踪,才让贼人屡屡得手……”
黑衣人心里也很苦,他们日日夜夜隐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既要保护沈华枝安危,又要时刻注意是否有疑似情敌的动向……主子不让盯得太明显,又不能总是出手打乱人家生活……简直是难上加难。
梁砚挑眉,被病气缠绕的苍白眉眼显得更加冷郁,“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话都是借口。”
他想到沈华枝今日遭遇,心中更添火气,猛地挥袖一甩,飞出银针,斥道:“一群废物!”
一排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身上被扎了银针的关节疼得厉害。
“这样的意外,我不想看见第三次。”他站起来,笑着看地上疼得咬牙切齿的黑衣人,语气风轻云淡却带着危险的意味,“那些无用之人我不会再留。”
“你们中倘有胆大不信的,尽可以来我这试试千百种花样的死法。”
“退下吧。”
镶着银边的锦袍划过眼前,跪在地上的人颤了颤,沉声回“是”,便不大利落地起了身,退出殿中。
*
梁砚转身去了寝殿,看见榻上的人难受得翻来覆去睡不去,皱了眉头。
榻上的人穿着藕荷色折枝牡丹薄烟纱裙,领口露出一小片如凝玉般的皮肤,云鬓上斜插着散乱的玉钗,被蹭得乱糟糟的。
“枝枝,你还好么?”梁砚俯身,看着她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脸上红绯如云,一副不大清醒的模样。
药是寻常药,但一时竟也无解。普通人只管在那脂粉堆里纾解畅快,或是几桶冷水浇下去压住火气,谁会去寻什么秋药来解?
可沈华枝毕竟是个娇弱女子,眼下又是深秋寒凉时节,梁砚不确定她是否可以受得住凉水浸泡。
从小巷子里寻得人,她就被迷的神思不清,竟然在他怀里安安分分地蹭了蹭便跟着他回来了,想到往日见面的疾言厉色甚至掌掴,梁砚此时竟有些可耻地感谢这幅药。
起码让她收起了刺。
起码可以靠近她。
凉凉的手掌贴在沈华枝脸侧,她仿佛嗅到熟悉的药味,强睁着杏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眉目清冷,总是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
她抬手拂开那人的手,力气小的像是在打棉花,“药罐子?怎么、怎么是你?”
看来是真迷糊了,都开始叫他药罐子了。
梁砚抓住她的手握着,俯下身靠近,目光紧盯着她,“不能是我吗?还是说,你在等谁来救你?”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孙见微那日讽刺他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插上了好几把小刀。
沈华枝眨眨眼,“不、不是,你怎么也在青楼呢?”
…………傻子。梁砚轻笑,故意做出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哄她,“我来找你寻欢作乐。”
“你神经病啊”,沈华枝神色严肃,看似恢复了几分清醒,“我不和你玩儿了。”
“为什么啊,人都在我床上了,你还要逃到哪去?”梁砚靠的很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触,气息交缠。
他几乎要吻上去。
压迫性的姿势让身下人被笼罩在他的身躯下,被迫感受着他的气息。
沈华枝晕晕乎乎,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火烧的更厉害了,于是难受得直掉眼泪,“你、怎么不给我丢在冷水里?我太难受了……”
梁砚指尖擦去她的泪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极了。
竟然被她的哭泣激得兴奋起来。
盈盈欲泣,哀哀求饶,和午夜时分多少个旖旎的梦境一样。
想听她哭着说不要,想看她纤弱地屈服。
他觉得自己骨子里的躁动因子就要冒出……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他或许就要控制不住做些什么了。
梁砚声音都沾上点沙哑,耐心劝道,“我怕你被冷水灌进病气……真的很难受么?”
沈华枝咬着嘴唇点点头,哭的声音有些破碎。
心中的小鹿撞死了。
梁砚同她十指相扣,纠缠得温柔暧昧,语气中也带了三分引诱,“要不要我帮帮你……”
“好”,沈华枝闻言,立即应道,“你、把我丢水里泡着吧。”她自暴自弃地吐出一口气,“老娘身强体壮…冻冻也无妨。”
梁砚喉头滚动,一时之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回答……听着倒是逻辑清晰,合情合理。
强压下一些不可言说的邪念,他装成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净室。
里面陈设简素,摆着两道交错的葵花蕉叶山水玉屏风,旁边放着一颗宛如鲛人泪的鬼工球,另置着一张楠木海棠描金小案就别无他物。
汤池里了注满了凉水,梁砚搂着人站定,问道:“要不要脱外衣?”
沈华枝摇摇脑袋,实在受不住了,脚下一滑,竟然带着梁砚一起跌了进去。
整个人泡在凉水中,她终于得以缓解着心中磨人的痒与热。
水汽打湿了她披散的青丝,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脖子边上,衣衫浸透了水,勾落出玲珑曲线。
水波晃荡着,她合着眼,疲惫得就要睡去。
梁砚扶住她的额头,不让人栽倒水中,“泡一会就回去,好么?”
“嗯……”
“今晚别回府,可以么?”
“嗯……”
梁砚无奈摇摇头,喃喃道,“真想你永远这么乖……不过似乎不大可能。”
“我们永远在一块,好不好?”
沈华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一如既往“嗯”了一声。
梁砚手指抚上她的脸,目光暗沉,神色痴迷,“你答应了。”
此刻竟然无比心满意足。
年少时不可得之人终于入他怀中,他贪婪地想要更多。这一刻的冷水秋意是真实的,这一刻的乖巧顺从也是真实的,那些无边无际缥缈的幻梦和臆想终于有了真实的轮廓。
这束光带着他走出去。
他把脸埋在沈华枝的后颈蹭了蹭,嗅到她发间幽香,闭眼叹息。
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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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华枝醒来便打了个喷嚏。
睁眼便见着这冷清到略显寒酸的屋子,神思逐渐回笼。
屋外人听见动静,忙进来跪在一旁,伺候着人起身。
她坐在铜镜前被挽着发,心中依然感慨不停。
梁砚这小子,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穷逼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上位的。
一番瞎琢磨之后,她把原因归结到了这货娶了个好老婆。
昨日浑浑噩噩,只记得自己在冷水中泡了一宿,终于熬了过去。今日果然有些鼻塞,兴许感染了风寒。
沈华枝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三番两次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惊心动魄。
被府中人带着去用早饭,案上满满摆了几碟精致的小吃,恰好正合她的口味。
心情正好,却见梁砚迎面走来,坐在对面,面容苍白,对她强颜欢笑,开口说话连声音都沙哑了,还咳个不停。
……实在太虚了。沈华枝想着这人之前的几次冒犯,嘲道,“三殿下还是爱惜些自己的身体,看您这模样还以为昨夜泡在冷水池子里的人是您呢。”
梁砚微笑,昨夜她泡了一个时辰就消了火气,但他确实泡了一宿,一时之间,他竟不能反驳些什么。
沈华枝咬下一个红豆小圆子,甜味蔓延在舌尖,声音也有些愉悦,“此次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待会儿还要劳烦您送我回府啦。”
还好沈琅不在家,否则老头子一定又要再病晕过去。
梁砚看她吃的欢快,含笑道:“你不是应该报恩么?”
沈华枝:?脸皮这么厚的么?
梁砚这厮思想境界不行。
很不行。
沈华枝舔舔唇,套词张口就来,“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牢记在心,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以报恩公……”
来世?梁砚眸光暗了暗,开口道:“不必那么麻烦,你不如以身相许。”
有毒吧……沈华枝当即摔了筷子,“你都要娶应家的姑娘了还说什么胡话?”
梁砚毫不在意,还笑问她,“在吃醋么?”他的脑中仿佛藏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因此思想格外难以理解,“我认为那并不是什么大事。”
沈华枝要被这番渣男发言气晕过去,忍住怒火,“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小事。”
“与你无关的事,都是小事。”梁砚目光灼灼,声音温柔的仿佛在说什么情话,“枝枝,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昨夜,你答应和我永远不分开的。”
“你这是在挟恩图报?”
“那你报么?”
沈华枝站起来,冷声道,“当然不。我要回府,你没理由拦我。”
梁砚咳了几声,脸上浮起病态的红,“你回不去了,枝枝。”
他盯着她,像盯着一只笼中雀,“你看,要变天了。”
青白色的天空阴云笼罩,冷肃的风刮过院中高立的树木,窸窣作响,深秋时节,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雨水?
“我要回去。”沈华枝觉得他又犯病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逼她,某个瞬间她好像看见了那个阴鸷帝王的影子。毫不犹豫地,她提起裙摆朝着大门跑去,竹青素樱曳地裙迤迤移动,被风吹得有些慌乱。
梁砚看着她这幅迫不及待要逃离的模样,心底浮上寒意。
三两步跟上去,拽住人纤细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禁锢着不放,半拖着往屋里走。
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你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