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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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古早虐文守则第八章第二十九则第一条，凡书中人物都要遵循“反派大难不死，好人一击必亡”的原则。
从前沈华枝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然而当她睁开眼看到宴清的时候，忍不住被吓得虎躯一震。
“宴、宴清？”她被绑着缩在角落，一脸震惊，这人不是被流放了么？怎么还自带反杀技能？
“很惊讶么？”
都这样了她还能不惊讶？她实在迷惑极了，“我似乎未曾与你结怨，你为何三番四次要害我？”
宴清面无表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
好有个性的反派，竟然如此惜字如金！
宴清扛着人走进一座雕梁画栋的八角楼阁，把人往地上一丢，手法生疏而粗暴。沈华枝疼得眼冒金星，却依旧偷偷分神打量四周陈设。
红纱轻垂，烛火暧昧，楠木圆桌上摆着几碟还算精致的点心，空气中缭绕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
她靠在墙壁，竟然能隐约听见隔壁屋里传来的靡靡丝竹声和男男女女的调笑……这青楼的隔音功能委实太差了些。
沈华枝痛心质问：“宴清公子，你明明高中探花前途大好，为何偏要剑走偏锋自甘堕落？苦海无涯，我劝你回头是岸。”
宴清冷笑，“你一边说苦海无涯了，一边告诉我回头是岸，真是矛盾极了。”
“那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结善缘，自有善报。”
“很抱歉，在下不信佛。”
…………冥顽不灵的死杠精。沈华枝叹道，“想来你父母一定是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变成如今……”
“父母？”宴清神色一变，嘲弄道，“我的父母死得可惨了。”
？？？她又精准踩雷了？
宴清低头与沈华枝对视，那张斯文白净的脸上横亘着丑陋的长疤，全然不见当日探花郎的书生意气，“我七岁那年，先丧父后丧母，沦为乞儿无人可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这可全是托你爹的福啊。”
元和九年，岁旱，沈琅奉命去升州赈灾。一路上只见荒野白骨，遍地饿殍，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种直白的饥饿感。
宴父带着妻儿苦苦支撑，一家三口瘦的只剩皮包骨。
“可是沈琅在做什么？”宴清语气中带着恨意，“他已然到了升州城，却和官员饮酒作乐，足足七天。”
宴父跟着流民们追去官府，却被活活打死，宴母伤心过度，竟然也随之而去。
“好一个清正的沈大人。”宴清冷笑，“他赈灾有功，加官进爵，万人敬仰！可是我的父母呢？那些死去的灾民呢？有谁还会记得他们？！”
沈华枝盯着他阴沉的脸色，笑着摇摇头，“你既然中了探花，便也应知父亲当年是为肃清升州官场贪墨案故意为之，你的怨恨或许足以支撑你绑了我用以谋权，但绝不至于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不觉得你高估了我的底线”
“能写出《生民赋》之人，我姑且认为他还算是个君子。”
“君子？”宴清笑了起来，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你倒是心大。”
沈华枝一脸真挚，“肺腑之言。”
宴清阴鸷的眼神扫过她，“真可惜沈琅那家伙离京远游去了，不然你们父女也能死在一处。你倒不是很笨，不过也别妄想我放了你，别怀疑，你今日就是死到临头了。”
他打击完顺手地图炮，“所以说女人再聪明又能怎么样，总会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
他起身出门，转眼间便端了两杯酒回来。
“起来吧沈大小姐，送你上路了。”宴清把酒杯放在桌上，抱胸立在一边。
沈华枝盯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酒杯，犹豫再三，“我、我沈家家风严谨，从不在外饮酒……”
宴清不屑道：“也不知道妙音阁撒酒疯的人是谁。”
“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恰好也在。”宴清坐在桌边，手指轻轻敲击桌板，“准备好和我共赴黄泉了么？”
沈华枝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很不可置信。别的穿书女配不是和男主谈恋爱就是和反派谈恋爱，怎么到她这儿就通通要喂她喝毒酒呢？！一定是她穿书的姿势不对！
她顿了顿，“你怎么还搭上自己的命呢……”
“我活够了。”
人言否？！！沈华枝浮出点点泪花，“可我还没有活够呢……”
“与我无关。”宴清把一只酒杯塞到沈华枝手中，冷眼盯着，“喝啊。”
玉色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酒盏，缓缓靠近了红唇。
沈华枝抿了一小口，一脸悲戚地望着宴清。宴清看着那副蠢样，径自拿了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这么怕死？”他捏住沈华枝的下巴，强硬地把剩下的酒液灌入她的嘴中。冷酒顺着喉咙滚落，如刀子般剜过喉咙，纤白的脖颈仰起，显得她整个人脆弱而无力。沈华枝被呛着，不住地咳嗽，自欺欺人地扒开自己的嘴想要把酒水催吐出来，整个人伏在地上十分狼狈。
宴清满意地看着她这副模样，还要讽刺道：“也不知道沈琅看见他心头肉百毒俱发七窍流血的样子会不会难过。沈华枝，你今天体会到的恐惧不如我当年经历过的万分之一！”
沈华枝闻言，眼中泪水不要钱似的滚落下来，恨声喊道：“百毒俱发？一种还不够？宴清你不是人！”
…………我要强调的是这个？宴清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扯过人的头发，恶声恶语，“父债女还，你说你算不算死得其所？”
我呸！沈华枝拔了头上的金簪，握在掌心，趁着人不备，往他扯着自己头发的手臂狠狠一刺，逃也似的爬走。
宴清嘴唇发白，额上挂着冷汗，看着她的眼神中竟然充满着一丝赞许，“看来你是真的很贪生怕死。”他后仰着头重重砸到墙上，良心大发，“还不趁现在逃走？”
沈华枝惊魂未定，气息不匀，吼道，“你说的好听！你倒是把解药给我啊！”
“你那杯没毒！”宴清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吼回去，“只是楼中的普通酒水而已。”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丢到沈华枝脚边，闭着眼睛，“你可以滚了。”
沈华枝捡起钥匙，觉得不是自己脑袋有病就是宴清脑袋有病，当然目前看起来还是宴清更有病一些。竟然会有人绑架完人之后把自己毒死的……她怀疑地看了眼神色发虚的宴清，试探道：“真的没有毒么？你不是要我和你一起死么？”
“你也配？”宴清尚且存了些力气呛回去，“不过倘若你愿意，自己抹了脖子跟我走也不是不行。”说完，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沈华枝被白刃吓了一跳，转身开锁踹门跑路一气呵成。
宴清看着她的背影，咬咬牙，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灰青色的衣衫。
往事如走马灯闪过眼前，一会儿是幼时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一会儿是拜在沈琅门下得他尽心以待。
父母养育他七年，沈琅教化他七年，家仇与师恩如两根紧密缠绕的丝线，密不可分。
他忽然想到孙容婉那个傻女人。
他很好奇，那么骄纵的人会怎么忍受寺庙的清修苦闷？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她。
所以说世上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傻，母亲可以抛下他与父亲同死，孙容婉为了自己被逐出家门，再比如沈华枝，那个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等了三年的心上人没有死，还要取她性命呢？
当年梁珞救他出泥潭，全他性命，于自己也是有引荐之恩，然今日恩义难两全，他只能以死了结。
他忍着痛，把匕首往自己身体里又狠狠捅进半分，竟然生生压住了毒酒的疼。
那种笼罩在童年记忆力灰白色的雾气终于散开了，母亲沙哑的哭喊也渐渐远去，那口周围长满青苔的冰冷刺骨的古井忽然就变成了天上一轮皎洁的月，挂在琼林宴的那个晚上。
风从窗户里吹进，带着深秋的凉意。
宴清闭上了眼，终于得以解脱。
当年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探花郎，死在狼藉的烟花地，消失地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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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枝夺门而出，姿态故作坦然，竟也避开众人的视线。
她出了门，便遁入无边夜色中，跑得跌跌撞撞。
忽然一股燥热从喉间涌上，星星点点的火苗从心尖开始蔓延，她觉得四肢发软，走路走得有些恍惚。
…………普通的酒？青楼里哪里有什么普通的酒？
真是信了宴清的鬼话。
神思越来越恍惚，钻骨的痒开始折磨她的心神。她偷偷跑到墙角蹲下，努力平复呼吸。
却听见一连串脚步声忽然向这边追来，她定了定心神，猛地朝着岔路口冲过去。
十几个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下，紧跟不放。
也不知是多大仇，追着她的样子像是恶狗追着肉包子。
激烈的奔跑让血液更加快速地循环起来，落入肚中的“普通酒水”药效挥发得更快，她身子一软，朝前跌去。
却撞入一个人的怀抱里。
她被药意逼出红潮，凌乱的乌发沾了汗水贴在脸侧。
实在狼狈。
但又叫人怜惜。
她感觉到玉白色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摩挲。
指尖很冷，带着她贪图的凉意。
沈华枝眯着眼蹭了蹭，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她贪婪地呼吸了一大口清冷的气息，竟然奇异地安下心来。
真像一只娇气的猫儿，缠着人撒娇。
“枝枝，我带你走。”低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无比温柔。
她红唇轻启。
说，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青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