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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掠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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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猛地摔倒柔软的床铺中,满头珠玉琳琅作响。
沈华枝撑起上半身,怒目而视,“梁砚!你发什么疯!”
梁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轻勾,“我说过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俯身,指尖划过沈华枝惊惧的脸庞,“别怕我。”
他的手指总是冷的像冰,激起一阵凉意。
沈华枝嫌恶地侧过头,避开他的触碰,“你要把我困在这里?你用脑子想想,这合适吗?你以为沈府的人不会找来?”
“那又怎么样”,梁砚微笑,“我自然有解决的办法。”
沈华枝攥紧了手指,“梁砚,你真是欺人太甚。”
她冷漠的眼神如万千冰锥,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沈华枝冷眼看他站在那里,他看起来真是瘦的可怜,像一个病弱无害的贵公子。
真能装啊。
自己当初不就是被这幅模样骗得软了心肠,才招惹了那么多祸事么?
空气静止, 沉默良久,梁砚才沙哑开口,“对不起。”
沈华枝轻嗤,“真的觉得抱歉么?那你放我走啊。”
梁砚闭了闭眼,靠近她,把人搂在怀里,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枝枝,我等的太久了……”
耳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梦呓。
骨节分明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细细的银针刺入皮肤。
沈华枝在他强制性的怀抱中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奇异。
缥缈而蛊惑。
周遭声息逐渐远去,她好像被扯着坠入黑暗中。
怀中人闭上眼,终于陷入沉睡。
梁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乌黑的瞳仁中流转着冷冽之气。
望着女人睡得昏沉的模样,他定了定心神,伸手理好她脸颊边的落发,自言自语,“你可别妄想离开我。
花了那么大代价,他怎么能空手而归呢。
梁砚把人轻轻放倒床上,散下帷幕。银色的三脚香炉燃着安神定心的香料,在寝殿内悠悠飘散。
阖上门走进书房,他取了墙壁上的长剑缓缓擦拭。
宛如梅骨的修长手指握着玉色剑柄,两种截然不同的白色竟然奇异地要融合在一起。
听风看着他垂眼擦剑十分专注的模样,却依旧感受到他周身围绕着一股戾气。
想到被关在屋中的那个女人,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公子,三日后……要如何安置沈小姐?”
梁砚顿住了动作。
三日后,是他要娶应素秋的日子。
他浑不在意地说:“这么快吗?”仿佛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概念。
听风静静立在一旁,不答话。
梁砚抬起眼看着他,嘴角轻勾,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容,“如何安置?你只需好好看着她,其余的么……”
“一切照旧。”
*
孙见微打着一柄青色竹骨伞立在沈府门前。
暴雨滂沱,哗啦啦地下着,在地面激起万千朵水花。
秋风裹着寒意吹来,他乌青的发丝被吹的凌乱。
望着一派平静的沈府,他直觉有些不对劲。见门房守着人,他沉声问道,“沈小姐可在家中?”
那老仆却垂着脑袋,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孙见微皱着眉头,丢开伞,猛地冲进府中。
却见绿络迎面走来,福了福身子,“孙大人可是来寻小姐?只是现下似乎不太方便……”
孙见微打断她,“人呢?”
绿络脸色微变,目光沉沉地盯着脚尖,“自然是在府上。”
孙见微皱着眉头,问,“又病了?”
绿络不敢抬头,“孙大人,府中人多眼杂,不便多言。”
“请回吧。”
孙见微颔首,“我知道了。”
转身走出去,竹骨伞不知道被风卷到何处,他没有心思去寻。漫天雨幕浇湿了他的衣衫,冷意侵袭,他却彷如未觉。
沈华枝哪里是病了,只恐是又出了什么意外,不在府中。
孙见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在雨中的府邸,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里。
那些人蛰伏在暗处,究竟是想图谋些什么?
他不知道。孙见微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实在无能。
孙见微一路失神地回到府中。
岁寒青松楠木案上泡了一盅庐山雨雾,青釉六方杯中冒着几缕热气。
每个老干部都爱喝茶,沈琅如此,孙见微也不例外。
桌上压着一封大红烫金的帖子,印着明晃晃的龙凤祥云。
孙见微轻抿一口茶水,视线沉在请帖上。
他从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因果巧合,但他也拿不准梁砚到底会有多疯狂。
看起来浑浑噩噩病弱无能,一副立马就要断了气的样子,眼神却总是阴沉森冷。
孙见微和他交集不算多,却把他对沈华枝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世家子弟还在汇文堂的时候,每日清早,他就偷偷摸摸往沈华枝案上放些草扎的小玩意。沈华枝一开始收到的时候自然很欣喜,却以为是梁珞故意哄她开心。
孙见微眯了眯眼,想到撞破案发现场的那个早晨,瘦骨嶙峋的少年立在寒风里,衣衫破旧,手心却牢牢护着一只草编的小蜻蜓,好像自己不怕冷似的。
他大约真以为那不值钱的东西会被人放在心上……不过么,梁珞自从第一回知道后,就早早让人在沈华枝桌上注意着,见一次扔一次。
零零碎碎的,梁砚大约编了有百来个,废纸篓里头花样齐全得很。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在半年后忽然停了下来,没在日日上赶着送了。
或许他发现自己的心意被弃如敝履,又或许他自己选择退缩。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并非如此,梁砚的执着比他以为的还要深很多。
如今沈琅远游,一是为了拜访故友,二是为了少时承诺,三也是有退位放权的意思在里头。那日在书房里老师有意无意的试探,顿时又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他看向窗外滑落屋檐的雨水,心也被带着乱了节拍。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沈华枝偏偏又不见了,孙见微怎么想都觉得他有洗不清的嫌疑。
孙见微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案上的请帖,神色晦暗不明。
*
农历十月十九,乙巳时,时冲己亥。
忌祭祀、祈福、斋醮、酬神;
宜出行、求财、见贵……嫁娶
向来冷清的府邸铺上了红,仿佛竭力要沾染上一些喜气。
梁砚身穿一件深红色喜服,腰间绑着一根蟠离纹锦带,青丝束在脑后,身形挺秀高颀,当真是玉容华章、人模狗样。
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成亲前的紧张,反而从容不迫得很,竟然还有心思到屋里看一眼沈华枝。
也是,毕竟他这便宜老婆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人而已。
瘫在床上的这几天,沈华枝吃好喝好,活动范围仅限于一方寝殿中,她觉得自己肉眼可见地长了些肉。此刻看见眼前人,她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梁砚坐在案前,也不叫她,纤长的指尖搭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起来。
沈华枝睁开眼,“别弹,吵。”
“枝枝不喜欢吗?”梁砚脸色不变,“我记得你弹得很好,现在我也学的不错,或许改日我们可以合奏一曲。”
“三殿下,要不要我提醒你,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沈华枝忍无可忍,走过来按住他的手,“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倘你真的学的透彻,现在就不该把我囚禁在这百般愚弄!”
“我并未愚弄你,留你在此也不能说是囚禁。”
“对,你自有一套完美严谨的逻辑,所以觉得这样做毫无过错,并且听不进旁人的劝导。你活在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却偏偏要我遵守你的规矩。”
梁砚这几天暗中忙碌,总是忘记进食,此刻坐在这里,觉得胃中彷如有烈火灼烧。
琴弦被大力扯断,发出“铮”的一声响。
空气沉默,二人对视良久无言。
“沈华枝,是你自己闯进我的世界的。”梁砚起身,一双乌黑的眼睛倒映着面前女子的面容,“你现在是在后悔了?”
沈华枝点点头。
“可是太晚了,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脱身的干净利落。”他长叹,这句话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在说她。
沈华枝强忍脑中剧痛,告诉他:“倘若你非要这么做,迟早会死在我的手里。”
“是人皆有一死,倘若你有一日恨我至此……那便尽管来杀我。”
屋外有人催着吉时已到,梁砚扯出一个笑,“等我回来。”
沈华枝无力地坐下,靠在墙边都能听见屋外何等喧闹,鼓乐喧天。
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乌云重重,光线冷暗。
她一个人抱着膝呆着,忽然觉得冷的发慌。
命运如一条巨大的绳索,冥冥中牵着她奔向死亡的结局。
“拿了个剧本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死。”沈华枝苦笑。
迎亲的队伍不知道何时已经远去了,周遭回归一片静寂,她百无聊赖地摸索着梁砚的寝殿。
他穷是真的穷,屋里连点像样的摆设也没有。
沈华枝脚尖垂在床边,轻轻扣了扣地面,却感觉下方石板传来空空的回响。
她趴在地面上,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果然是空心的。
额头不小心磕到床边双龙戏珠浮雕的那颗珠子上,整个地板猛地陷落,露出一口巨大的乌沉木箱。
她伸了手努力去掀开沉重的盖子,却无法移动半分。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一大股血腥味弥漫过来。
沈华枝慌忙地扣上玉珠站起来,把银簪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地缩在门边。
一阵跌跌撞撞地脚步声走来,一柄长剑猛地劈开锁,凛冽的剑光闪过眼前。
一双沾了血的手颤抖着推开门。
顺着半开的缝隙,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