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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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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真咲的赞助申请一如预计的通过的很顺利。
如今日本本就是国际滑联的赞助大国,她又是未来可期的女单新星,几乎是冰演结束的当天便收到了教练的信息通知,提醒她要在三天之内返回名古屋与赞助商洽谈,敲定具体的合约细节。
又要是一阵马不停蹄的忙乱,可分明日程紧凑却也舍不得商演结束后一起庆祝的晚宴,麻生与一群解放了天性的前辈们嘻嘻哈哈的闹到深夜,第二天才把自己艰难的挖起来坐上了回程的动车。
虽说法律规定二十岁之前不可以喝酒,但其实一直以来偷偷的喝一点也没有问题。昨晚她就在气氛使然下接住了同期的圆子递过来的酒杯,两个都没到年纪的小姑娘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的品尝红酒。
抛却了其他传承年限等复杂的加成,红酒对她而言就是种有点难喝的饮品而已,口感算不上好。只是因为针对年纪而言还算是禁忌,所以保留着想要尝试的好奇。
从未喝过酒的小姑娘当然没什么酒量,半杯红酒下去面色虽然还看起来如常,胆子却被催发的比平时大了几分。有一点点喝醉了的麻生真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寻找某个前辈的身影。
热络的氛围已经过去了一轮,此时会场中的人大多三三两两的散落,想要寻找的羽生前辈正在桌旁与普鲁申科交谈。
不过微醺还保留着大多数的理智,她等着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这才端着酒杯走过去先挨个致意,再举杯为他先前的指导致以感谢。
她是真的很感激,3A对她而言也是新赛季想要尝试加入的跳跃种类。如今纵然不能说彻底掌握,但也隐隐约约摸到了一些头绪,未来有自信可以通过训练的辅助成为刷分的利器。
于是她原地站正,明明目的是来致谢,可或许是酒劲助胆,一张嘴先发自肺腑的诚恳了对前辈的敬仰之情,使用的句式还是“从小就看过您的表演一直非常喜欢”,一句话将年龄层次拉的泾渭分明。
于是话音未落就听羽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抬手屈指蹭了蹭鼻尖用英语冲一旁围观的普鲁申科告知,“是在说,从小就在看……对,我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
英语她当然也听的懂,这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说辞对刚刚二十四岁的前辈而言有点过分,麻生急急忙忙的补救,“也不是从小!十几岁!十一,还是十二……对,是十一岁!总、总之……”
明明平时也算不上笨拙,此时却只是简单的状况都能大脑空白着语无伦次,被笑着安抚“别着急,慢慢说”之后还能丢脸的忘词卡壳,半晌憋红了脸一举酒杯试图赶紧结束。
冷不丁手中一空,酒杯已然被忍不住大笑出来的羽生前辈捞了过去。他仿佛真的被她逗到不行,与一旁的普鲁申科相视着还叉了会腰自我吐槽,“……不行,肚子痛。”
而后才勉强收着表情找回了一点前辈的自觉,带着唇角眉梢都未散的笑痕冲她一本正经的解释,“既然是看着我的表演长大的,所以还是小孩子吧?”
“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哦,用这个好了。”
说完他转过身,找了个空酒杯为她倒了点柳橙汁。
被自己彻底搞砸成了小孩子的麻生真咲:“……”
她欲哭无泪却又无话可说,一开始跑过来的兴致勃勃都没了,偷偷喝酒还被抓包了的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抬手接过前辈递过来的柳橙汁。
下一秒发顶上却突然落上了什么重量,陌生而异样,温热的揉了两下,力度很轻,更像是抚摸。
麻生惊讶的抬眼,视线中刚刚收回手的前辈面上的笑意还很浓重,是那种看起来就会让人心情很好的眯眯眼的灿烂笑颜,像是猫咪。
“3A完成的很不错,果然最后还是做到了。所以说接下来也要继续努力啊,加油!”
被温柔的叮嘱了这样的回应,甚至是突然的完成了一直以来的“来自羽生前辈的摸头”的祈愿。所以哪怕晚睡后再早起令精神十足困倦,只有戴好了口罩才能悄悄的打出一个两个的哈欠。
麻生的心情却依然十足美丽,她打开手机反复翻看着昨晚留下的几张合照,带着满足的感叹将屏幕捂上了胸口。
“……啊,生活。果然还是非常美好的嘛。”
与她同行的专属辅导青木有一瞬间的???,随即一本正经的打断了少女徜徉的沉浸,恪尽职守的认真提醒,“这种话的话,补完昨天的作业再说更好一些吧?”
“……”
已然确定了结果,签订合约的过程更像是在走过场。但真咲依然打起了精神应对,认真确认了合约的内容不仅是供她进入蟋蟀俱乐部,还包括缴纳拜师布莱恩·奥瑟的费用。
合约的时限目前只有一年,续签的最低标准是她来年能取得世锦赛的参赛权或世界积分排名不弱于十二位。
这样的条件针对她一直以来的成绩算不上苛刻,却也不是轻松就能达成的目标。但所谓有压力才有动力,麻生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许诺会在两周内动身。
明明在这之前确实对提升自己充满了期待,甚至也迫切的期望着能和崇拜的前辈练习在同一所冰场。
但当真切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付诸行动,才发觉在情绪的转变上还不够成熟。
这几天接连从亲人、教练、朋友那边传递过来的情绪,当然有着对她的祝福和期待,更多的却是这样那样的忧虑和不舍。
担忧她会不适应国外的环境,担忧名将云集的新师门下不能给她专注的指导。甚至也有人说万一不适应,一来一回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麻生将这些传递过来的关切一一收下,十五六岁的姑娘,人生阅历当然不够丰富。可一直以来的作为运动员的经历却也能够让她隐约明白,在前行的道路上总会存在着诸多、甚至是由善意所造就的阻碍。
但是不可以犹豫不决,不论怎样的机会都经不起等待。
于是在最后的这点时间里她以更多的陪伴回应,冲总是严肃的父亲使劲撒娇,跟朋友们拍了各种各样的纪念照片,仿佛真的要就此一去不复返。
不过或许也并不是太过夸张,当选择加拿大作为训练基地,每年的常驻当然会令得原本密切的交集变得生疏。
而她对此也别无他法,唯有珍惜当下。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她邀请了朋友以及同班同学一起吃饭,年华正盛的一群人,带着青春特有的喧闹吵嚷了整个楼层。
甚至还有人偷偷带了酒进来,在气氛正热的时候拿出来,获得了一致好评。
显然年轻人在干坏事一道上都有着独特的天赋。明明门都关好了也叮嘱了不要有人进来,可还得把清酒偷偷摸摸的掺进饮料里再把空瓶装回背包。
这么做完了才算心安理得,带着点隐秘的得意共同举杯。
除却有点酒精过敏不能饮酒的特例,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掺兑的新型饮料。只有身为东道主的麻生,被问及原因的时候也很诚实的表示最近刚刚在喝红酒的时候被某个前辈抓包了,他说过了小孩子还不可以喝酒,所以先不行啦。
然后被一致的吐槽说你干嘛要那么听话啦?!
麻生对此笑而不答,只有对她相对了解的朝仓凛一语中的,“会让真咲这么听话的前辈,一定是那个羽生前辈吧?!”
麻生:“……”
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许多回应:“肯定是的,之前去参加花样滑冰的商演了嘛。”
“诶?原来真咲喜欢那个羽生结弦的前辈吗?”
“那个前辈花样滑冰真的很厉害啊,其实我也很喜欢呢。”
猜测和附和一句接一句,很快将话题歪到了——
“说起来真咲这次要去的多伦多,也是那个前辈训练的地方吧?”
“咦????原来真咲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嘛?!”
“好像也是很合适的对象哎,学习和体育都很顶尖,长相也很帅气,还是年上呢!”
“年上超级棒的哦!一定会很温柔呢!”
“……那个,”话已至此麻生不得不尝试出声了,哪怕是在与朋友的聚会里、不会传到他耳中的状况下,被讨论这样的相关依旧有些羞愧。
但在下一秒已经有人蹭的拍桌而起,瞬间震出的寂静声响让整场包间都寂静。麻生自然也循声去望,在看清楚具体是谁后开始觉得脑袋有点疼。
齐木翔太,从国中就认识了的同班同学,曾经有挺长一段时间跟他坐了前后桌。
但记得在当时也只是会一起玩游戏的普通朋友而已,却在升入高中的那个暑假里解锁了什么神奇的开关。
好像是听说两人考入的高中也是一所,所以特别的有缘分,就像是动漫中那种常说的“真爱”。
很少看Jump的麻生对这个说法一言难尽,也对他染了一头打卷的黄毛的审美难以接受,却也不得不在头疼之余敬佩他莫名其妙的执着,几乎都要到了畏惧的程度。
就像这次的聚会,原本相当犹豫要不要对他发出邀请,可却还不等思索出具体的对策,放学走下楼梯时就看他等在拐角处。
齐木翔太天生是很阳光的长相,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开朗。可当他非要抱着胳膊倚在楼梯口,往常总是飞扬着的眉目被刻意收敛着垂平了,配合着卷卷黄色的短发,盯着她忧郁的问,“你要走了,是吗?”
麻生:“……啊,是的。”
她从小都比较乖,面对这种问题几乎没什么经验,在大家都很好奇恋爱是什么感觉的国中时期也忙着认真训练,没什么时间参与配对游戏。
此时面对着电视中常见的场景也没什么要酝酿情绪的自觉,只是觉得这个表情是真的很不适合他,让人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笑。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又尴尬而莫名其妙的对视了半分钟,就在麻生憋不住了想问他能不能让开之前,齐木又突然开口,也不知道他在方才的对视中得到了什么神奇的暗示。
“我知道了,我会去。”他这么说着,忧郁的转身,忧郁的回教室了。
麻生:“……??”
从这件事中她隐约知道了,或许齐木君在是个中二到不行的“天选之子”的同时,还拥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脑补能力。
所以她必须时时刻刻谨言慎行,谨防哪句话被他理解成告白的暗示。
此时她就在他举着酒杯走过来时紧张的起身,看他在她面前站定了欲言又止。
麻生的心情都随着他纠结的眉目时紧时松,末了看他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高脚杯中兑了清酒的雪碧一饮而尽,神色坚定的表示,“决定了,我会等你!”
麻生:“……哈?”
什、什么啊?!几天不见已经更新成了一句话不说都能脑补出约定的地步了吗!这种技能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眼看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友人们就要以热情的掌声将这段乌龙一锤定音,麻生不得不赶紧干巴巴的表示,“其实还是不需要了吧……这种事,齐木君你……”
话音未落就被比她更急迫的问句打断,“你不愿意??还是说你果然……喜欢什么年上……的前辈?”
麻生:“……不是的,我没……?”
“所以说你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对吧?”
事到如今总觉得被他问出的每句话都藏着陷阱!明明是简单的问句也不知道回答是还是不是更好些!
麻生小心的,“……是吧?”
“所以你之前拒绝我只是因为要专心滑冰咯?”
麻生:“……也不是?我只是现在还不想考虑……”
“还不想考虑,那不是差不多一样的意思吗?”
明明已经算很明确的表述,却依旧不能被不在一个次元里的人理解。以及或许是被许多人注视着的缘故,齐木看起来也要比平时更逼迫一些,令人为难。
已经有熟悉的好友开始指责他的态度,面对这样的境况麻生也有了些反感。但今天是告别的聚会,很快她就要在另一个地区常驻,以后或许整年下来都很少会有这样的时机了。
她想到这里松了口气,决定不去为难这个又因众人的提醒变得局促起来了的少年,只是回复了与第一次收到他的告白时内容一致的拒绝。
“你让我变得有些困扰了,齐木君。因为真的……并不喜欢齐木君这样的类型。”
“所以说哪怕以后要开始恋爱也好,也不会因为被等待着、这样的理由优先选择的。如果这样也觉得没问题的话——”
麻生眯起眼,笑出了标准的“你开心就好”的敷衍,“那就请继续吧。”
在一派“真惨啊齐木,又被拒绝了呢”、“不要泄气啊,要继续努力啊!”的打趣里,麻生喝掉了杯中的果汁并坐回了位置。
看样子这件事像是简单解决掉了,可她心中依旧有些郁郁的情绪,还掺杂着一点纳闷。
所谓恋爱,原来就是这种事情吗?
甚至连正规的理由都没有,只是将一切归结成缘分。明明听起来就是很不靠谱的缥缈的关系,又肯为此付出执着和时间。
她不太懂,而且因为这不算美好的经历打算短时间内都不想去懂。
突如其来的闹剧将一直以来的好心情都搅乱,麻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果汁看他们瞎闹,冷不丁肩膀被身侧的朝仓拍了一下,还有她附身过来的耳语,“要一起去厕所嘛?”
朝仓凛一直都是麻生最要好的朋友,她几乎能轻松读懂她每一个小心思,并能给出很有效的安慰的回应。
“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还在生气齐木君的事吧?”
就像现在,刚刚关上包间然后往眉宇间看了一眼,这样大概两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就能很肯定的得出结论。
“有一点,会有些困扰。”在她面前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话,麻生老实的坦然,“明明之前也说过了现在还不想考虑也没有兴趣,所以为什么还要再说一次呢?对结果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吧?”
“唔,这么说的话,齐木君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啊。”闻言朝仓凛摸了摸下巴,倒是一副挺同情的模样,“其实大家都很羡慕真咲啦。”
麻生:“……诶?”
“因为被人深深的喜欢着是很难得的事嘛!”
“……是吗?”
在麻生“你是不是恋爱漫画又看多了赶紧清醒一点啊”的殷切注视里,朝仓噗嗤一声笑出来,很男孩子气的搭上肩膀把自己挂了上去,“开玩笑的嘛!其实不用很困扰啦,就像今天这样不喜欢的话就一直拒绝他就好了!”
“安心,他也就只敢告白而已,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才没有那样的胆子呢。”
“不过需要我帮忙监督吗?敢跟其他的女孩子说话就揍飞他,这样?”
相处至今当然清楚她哪句话是玩笑,麻生终于被逗笑,也煞有其事的考虑了一番然后说,“好吧,允许你监守自盗。”
“我才对他没兴趣?!”
“胡说,明明之前还说人家很帅气的!”
“那只是说他的长相而已嘛!”
厕所离包厢并不远,哪怕是为了聊天一走三停,也很快抵达并解决了生理问题。朝仓那边却表示有些吃坏肚子,拜托她稍微等待一点时间。
麻生走到厕所外,却见隔壁的男性厕所门口也等待了一个人,有些眼熟。
她认出那是向她提供了赞助的某家合作社的负责人,姓氏好像是鹿间。
她生性有些腼腆,从小就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此时遇到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但也知道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恰巧这时对方也看向她,麻生急忙微笑着欠身行李,问了声夜安。
对方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理睬。
可还不等松一口气,还未收回的视线就看他低头从口袋中摸出了一盒烟,动作熟练的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点燃了打火机。
麻生真咲:“……”
鹿间先生也是在等人?肯定是了……估计对方在跟朝仓一样解决麻烦的生理问题。
但是抽烟……
厕所所在的这条走廊里并不禁烟,况且也不能随便对人提出请你熄灭香烟的要求。
而且这还能算是她的投资人。
所以哪怕她实在是对烟味有些敏感,每次闻到都能忍不住的咳嗽,此时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再屏住呼吸,祈祷朝仓赶紧结束出来。
但一个人的屏气时间又能有多久,很快她便忍不住的换气,恰好吸入了姗姗飘来的烟雾。
……失算了,应该稍等一会飘过来的时候再屏气的!
麻生勉强在咳嗽出声前捂住嘴巴转过了头,纵然这有些丢脸也有些失礼,但这种无法抑制的本能反应实在……
但令人意外的事这次的反应并不强烈,似乎口鼻并没有收到对应的刺激。
麻生勉强稳了稳故意转过头,发现原本已经点燃了香烟的鹿间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掐灭了烟头,见她望过来还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
十分过意不去的麻生,“……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很抱歉这是公共场合,鹿间先生我……一会儿就走了,您可以……”
对方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顿了一下不答反问,“原来你记得名字?”
其实只记得姓氏的麻生略有些尴尬的迟疑,“……是的,记得是鹿间先生。”
对方仿佛是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他的样貌很俊秀,眉目间是那种有些少见的很自然的中和了痞气的稳重,他向她伸出手,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鹿间秀一。”
麻生惊讶之余条件反射的握了上去,“麻生真咲。”
说话间他要等待的人已经擦着手走了出来,也是同他一般年岁的青年。
于是没再有多余的交谈,鹿间秀一收回一握即松的手,冲意外遇到的小姑娘一摆,“走了。”
“是。”突如其来的偶遇来的快去的也快,让人都生不出什么其他的反应。但是能够因为他人的不适而主动熄灭香烟并道歉,看起来是一个很绅士的人。
这么想着的麻生隐隐听到了对方针对好奇的友人“那是谁啊认识的人吗?”的回应——
“不认识,是客户。”
……啊,也是很冷淡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