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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为了报答马莺莺之前为他牵马的大恩大德,小楼主动拉住了她的马缰。
      另一只手拉住骡子的辔头。
      真的不是因为一个大男人骑着骡子跟在骑马女人后面会很丢脸他才这么做的。小楼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夕阳向晚,之前还在感叹“风景无限好”的马莺莺看着月亮从他们屁股后面绕上来时口吻一变,开始抱怨他们的一时冲昏头脑竟然决定马上出发,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老鸨让他们歇息一晚再走的好提议无视了。
      小楼也有颇多感慨,但这些感慨加起来也没有“大男人坐骑比女人矮半截真他丫的丢脸”来得强烈。
      两个人从唱晚散步一直走到披星戴月,行进速度慢,道路还越走越荒僻,等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停下来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冲动是魔鬼。
      马莺莺把一马一骡绑到树上,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小楼去林子里找了一些树枝干柴拢到一起点了火,在黑夜里,融融有些暖意。
      马莺莺将火堆分成三份,两份摆得离树林稍远一些,但又在中心大火堆的附近,小楼不解地看着她这些行为,想问,又怕打扰了她忙碌的步伐。
      她注意到他的疑惑,抬起头一笑,却不解释,从行李里取出干粮和净水,递给他一份示意他吃。

      两人都面朝火堆坐着,夜静静的,他们也静静的。
      “春天的晚上还是很凉的。”小楼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你冷么?”
      马莺莺喝了口水,摇摇头,“习惯了。”
      “习惯?”小楼惊讶道。
      “嗯,我常常要走夜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马莺莺不以为然道。
      小楼惶然点头,不好细问,只在心里盘算这姑娘究竟做的是什么事情。
      “你的心情可好些了?”马莺莺问。
      小楼“呃”了一声,闷头塞了两口干敷敷的饼,“一直都这样,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想什么想不通?”马莺莺侧过头,火光在她的眸子里跳跃。
      小楼怔忡,道:“你说人……是不是都表里不一?”
      马莺莺沉默了,直起身子,“夜深了愈加凉,趁现在睡下吧。”

      她走到一旁将火堆挪到一块儿,细心地把地上残余的火性扑灭了,方才的两块小火烧灼的地方散发出焦味,她随手捏了一些土尘在上头撒了一层,又拿了一些树枝搭在痕迹的上方,层层叠叠,再铺上干燥的稻草,稻草上再铺一层薄单子,两块地方铺下来已经忙得满头大汗。
      小楼尝试着往临时搭成的榻上一坐,一股热气透过木头和稻草透上来,还能闻到依稀的稻香味。
      他慢慢侧躺下去,这简易床铺非但不硌人还软绵绵的。
      马莺莺坐在她自己的小床上喝了口水,笑眯眯问,“如何?可还称意?”
      小楼惊喜地点点头,“好是舒服!”
      马莺莺满意地点点头,“露宿野外不比城里,有巡兵给你看着,我们得要轮流守夜,以防野兽或者响马的突袭,火堆也须有人照料。”
      “你守前半夜吧,后半夜我来。”小楼深知睡到一半被吵醒的滋味很不好受。
      马莺莺满以为他会主动要求守上一夜,听到这话有些失望,不好表现出来,也就笑答:“好!”
      小楼“嗯”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多久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马莺莺望着不断跳动的火花随着他的呼吸打拍子。

      此行香山路途遥远,两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相处,大家怕是多少都有些不太好的习惯,一次两次不说出来自然无所谓,次数多了终有一日要爆发出来,倒不如把自己锻炼得宰相肚里能撑船好些。
      她长相上虽不是多么出众,但无论是独门功夫还是刀剑把势都深得师父真传,外人看来她不过尔尔,在门中却是天之骄子,再加上大家都在意她小师妹的身份,故而以往跟师兄弟们出门在外总是她受人照拂,这次要她反过来照料楼小楼,略有不爽,又有一些因为懂得比他多而洋洋得意地感觉。
      她闲得慌了,抬眼看看一旁闭目养神的马和骡子,不看不要紧,居然看到一双眼睛在马后牢牢地盯着他们!
      这一惊非同小可,马莺莺从榻上蹦起来,直奔来人而去。
      小楼本就睡得不熟,被她的动静吵醒了,见她一般射向黑暗的树林子里,暗道一声不好也赶紧爬起来打算追上去,奔开两步又退回来,从火堆里捅出一支篝火,高高举在身前,凭着印象朝马莺莺消失的方向寻去。

      树林中许多大石藤蔓,小楼一路行得跌跌撞撞,好容易跑到一块空地附近,他听到一阵杂乱的兵器声。
      再越过两棵树,果然就看到了马莺莺正和一人激战在一起。
      月色明亮,照在她圆滚滚的脸上,看得出她表情严肃而认真,出的每一招速度都很快,且角度生僻奇特,净是往旁人想不到的空门而去。
      她的对手是个蒙面人,出招也不慢,如果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不过是打个喷嚏的时间,但在马莺莺手下却显得慢了许多。
      小楼平时疏于锻炼,此刻只觉得刀光剑影,却连一招半式都叫不出名字。
      两人相斗正酣,没人有空开口说话或者注意到旁边的景致,因此小楼持了火把站了大半天他们也没有发现。
      在马莺莺愈加凌厉的攻势下,蒙面人渐渐拙于支招,他转了个身刚要逃走,眼角瞥到小楼呆立一旁,冷笑一声,一枚暗器无声无息从他袖中弹射出来,直指小楼眉尖。
      马莺莺微微一错,瞬息间明白对手所思所想,她再快快不过暗器,心下不禁一凉,下意识将手中的软剑投掷出去。
      软剑的剑尖破空,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游蛇般也向小楼飞去。
      小楼吓得没了思想,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幸而他这一倒,只听头顶“咄”“咄”两声,暗器和软剑相继钉到了他身后的大树上,入木三分。

      马莺莺尚未来得及吁口气,蒙面人厉声一喝,倒转剑头,朝她的肩部划去。
      她避闪不及,肩部的衣服被锋利的剑尖扯开好大一条口子。
      马莺莺老羞成怒,手腕一抖,抖出一把小刀,对着蒙面人的手腕就是一刀。
      小楼觉得这刀有些诡异,它仿佛看起来更像是刺,可细看之下又不像刺,它侧面明明平整得很。还没等他研究明白,马莺莺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冷笑,右手用力一带,蒙面人右腕上的皮肉竟活生生被她扯了下来!
      蒙面人惨叫一声,手中的剑“钪啷”落地,立即转身逃走了。

      马莺莺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缓了口气对小楼道:“你还好罢?”
      小楼颤声道:“嗯。”又跟着问,“你呢?”
      马莺莺对他笑笑,算是作答。
      看她沉吟,小楼慢慢蹭着树站起来,“他跑了……”
      马莺莺道,“不知这人是何来路,为何要害我们……我不好追过去,怕一会儿会有人闯了空门对你不利。”
      “不用担心我!”小楼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拍拍胸脯道。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她柔声道,“我听你脚步声重,吐吸间也不懂得节律,估计在武艺上没有多高的造诣。”
      小楼脸上一臊,兀自嘴硬,“我……我轻功是很好的!”
      马莺莺笑笑,“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妙,何况不知他冲何而来,也无法防备,确实有些难办。”她俯身下去捡落在地上的剑,“平白得了一把兵器,也算是收获了,你带在身上防身也好。”
      小楼踟蹰了会儿,开口道:“我或许知道原因。”
      马莺莺“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绣帕,细细擦拭剑背,从剑尖到剑格,再而反过一面,再从剑尖到剑格。
      绣帕在剑格处忽然停住。
      小楼道,“可能是因为师父的紫砂壶。”

      香山上最有名的景致,舍了枫叶再找不到别的。
      秋日里看香山枫叶,就如同看一轴泼了红墨的图卷,满山的红黄之色快要从边缘溢出来,直溢进人的心里去。
      从徽州府一路北上到京师,小楼的心里生出一缕雀跃来。
      他对于红叶胜景早有耳闻,正差目睹。
      只不知道他们走到京师要多长时间,会不会直接走到冬天,枫叶都凋零光了,辜负他一片心意。

      马莺莺道剑刃过于锋利,让他带着怕要误伤,便携在身上,等到下一个城镇寻了铁匠师傅打一柄结实的剑鞘再赠与他。
      小楼不急。他学的本非剑术,拿了也不知道怎么使。
      路上又遇上下雨,恰好有个小镇在前方不远处,两人拉了马疾奔过去,赶在雨下大之前进了客栈,小厮将一马一骡牵去后院,马莺莺抖了抖浑身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
      “我们先到宁国府,再走应天府、扬州府、徐州,沿河而上至东昌府,转行济南,过卫河至天津卫,再到京师顺天府。”马莺莺将羊皮图纸打开,手指一路描绘上去,转头问楼小楼,“你看如何?”
      楼小楼长这么大没走过这样远的路,马马虎虎道:“依你依你。”
      马莺莺露出憨厚的笑容,“之前紫砂壶的事情还未说完,你且继续说吧。”
      小楼便一五一十将紫砂壶的事情说了出来,连个中细节都老实交待了。
      马莺莺听得有趣,给他斟了杯茶,好似在听书般。
      小楼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讲得兴起。

      说得饿了,两人便唤来小二,马莺莺张口就点大鱼大肉,小楼潜意识里总觉得她不过一个村姑罢了,见她如此阔绰不由一惊,瞪圆了眼睛连忙喊停。
      马莺莺讶异。
      “盘缠不多,省着点花用便好。”小楼紧张道。
      马莺莺笑,“上回已经说好了的,今次我请小楼兄弟吃酒,千万莫要跟我客气。”
      小楼眉毛一竖,“怎好让女孩子家出来钱财请大男人?不成规矩!传出去还当我楼小楼是个吃软饭的呢!上次不过是应了你相聚之约而已!”
      马莺莺心中一动,“好吧,你既然这般看重,我恭敬不如从命。”
      小楼接过菜单横竖看了两遍,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咽了口唾沫对小二道:“赶紧些上来。”
      马莺莺看小二拿了单子要走,捧着肚子蹙眉道,“诶哟,我有些胃痛。”遂将小二招回,“方才的鱼肉过于油腻,对我的胃不好,不要了也罢,上些时令的蔬菜再上碗鲫鱼汤吧。”
      小楼知她心意,刚要打肿脸充胖子,马莺莺又道:“真是胃痛,不知这附近有无医馆,得要去找个郎中查验一番。”
      拗不过她,小楼从桌子中央的罐中拿出两双筷子,在桌面上掇齐了,递给她一双。

      一时无话,小楼四处溜达眼睛。客栈不大,整个厅堂里也不过摆了三张方桌,桌子陈旧,坐在凳子上晃一晃就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店里的人手并不多,一个掌柜一个小厮一个小二哥,仅三人而已,大约这里的客流不大,或者并非行商来往的旺季。掌柜生了一把长须,戴了儒巾,看似是个文人,站在柜台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偶尔抬起头来看看门口有没有客人进来,眼角看到小楼,便笑道:“下雨天,生意不好。”小厮十一二岁年纪,不管跑堂,只负责引客人的坐骑,此时坐在楼梯下边磕瓜子,手里捧了一本书在读,说是在读,眼睛却不在书本上,东瞟瞟西看看,像极了在皖公山上扎马步的楼小楼。小二也长得毫无特色,肩膀上搭的汗巾又脏又黑,不知多久没洗过,手脚倒是很快,不过盏茶功夫就把菜摆齐了。
      门外雨落声大了许多,雨点砸到台阶上又蹦过门槛跳到里面。掌柜的伸首瞧了两眼,让小厮去厨房里取块方正些的木柴摆在门槛上挡雨。

      挡板尚未搭好,一双泥靴子跨了进来。
      进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争执,女的声音尖细,将男人的声音完全盖住了,另一个男人默默地走在前面。
      客栈顿时热闹起来。
      小楼殷勤地给马莺莺挟了口鸡毛菜,偷眼去看三人。
      领头的男人一张脸上干干净净,皮肤又滑又嫩,好似一个小白脸,脱去蓑衣露出里面的月白长衫,可惜书生髻被斗笠压歪了。看到小楼好奇的眼光,他面无表情回望了一眼。
      女人穿得很是裸露,一身红色劲装,腰间绑了条皮鞭,头发上插了至少十支金钗,也不知她走起路来可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余下的一名男子个子很矮,长了一大把络腮胡,两条眉毛连在一起,头发蓬乱,背后的衣服鼓起一大块,看形状像是藏了把大斧,他低头听女人喋喋不休地骂,间或回下嘴,女人就骂得更凶。
      他们俩讲的是方言,小楼听了会儿没听懂,只好作罢。
      马莺莺一眼看出他们是武林中人,听脚步似乎武功不弱,便不理不看,免得招来嫌隙。
      小楼看盘中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准备等雨稍停就结帐走人。
      无趣间他张口问:“昨晚上见到你的匕首很别致,可借我看看么?”
      马莺莺忙摇头道:“就是一般的匕首,没什么好看的。”
      “我以前不曾见过什么匕首能直接把人手腕……”小楼不知她的意思,又道。
      “雨小了!咱们赶紧上路吧!”马莺莺提高声音打断小楼的话。
      小楼回头望了一眼,“还大得很呢!”
      马莺莺气得要吐血,又不好明言,连对着小楼使眼色。
      小楼盯着她瞅了半天,方恍然大悟,“我看雨也小了,不妨早些启程。”
      马莺莺松了口气站起来,将桌角上用布包了的长剑一抬。

      两人走到门口,小白脸发话道:“两位这就急着走么?”
      马莺莺客客气气答:“正是。”
      “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为何不坐下来共饮一杯?”小白脸端起面前的酒杯道。
      “多谢兄台美意,眼下我俩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马莺莺道。
      “噢哟,我们一来你们就走,莫不是与我们有仇?”骚女人对着小楼笑了一笑。
      “有仇早就打起来了,还这么多废话。”小楼嘀咕了一声。
      “说得好!”矮个子拍手道。
      小楼终于看出这三个并非善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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