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载仇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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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儿，既然他们不喜欢你，你也没必要让他们喜欢你。”临下马车前，吕不韦道。
赵政站在家门口，望着马车载着吕不韦远去的身影，矗立许久。
几天后，成橋呜咽着冲进家门，扑到父亲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先打我骂我，我没有还手。”
随即，赵政扶着低着头的母亲从门外缓缓进来。
嬴异人吃惊但强装镇定道：“怎么了？成橋，怎么了？别怕，父亲在。”
“呜呜，他们还……还打娘。”
嬴异人心底一凉。
成橋哭得更厉害了，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发泄出来，在父亲怀中趴着、哭着，再也说不清话了。
赵政在一旁冷冷道：“爹，下午成橋看见一个男孩穿着胡服，他走上前抹了抹那胡服，说很威风，将来有一天他也要穿。那男孩却骂他是秦人的野种，也敢穿他们赵国骑射的胡服，还对成橋拳脚相加。娘护住成橋劝他不要打了，那男孩的母亲又打了娘一记耳光。”
“什么！”嬴异人愤怒道，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眼神暗淡下来。
赵政阴阳怪气道：“爹，你想做什么呢？是主持公道？还是让我们再忍忍？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感觉乡亲们不喜欢我们家，爹和娘出门都避着乡亲们，但那时候我不知道大家对我和成橋是怎么看的，因为我们很少出门，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谁家的。
“即使是地位地下的奴隶，一开始受歧视，但只要与人为善、勤劳能干，总会感动别人。但我们，无论怎么对乡亲们好，他们好像都感受不到，对我们恨之入骨。”
见嬴异人不说话，赵政一针见血道：“恨由仇生，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难道……是我们家族与他们有仇吗？”
嬴异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一个孩子那些事。
“政儿早晚要知道的。”赵姬道。
“娘？”赵政惊奇道。
嬴异人摇了摇头。
赵政试探道：“听说，前几年，秦赵之间打了一仗，好像死了很多人。”
这“很多人”，便是四十万精锐赵军。
六年前，长平之战。
秦将白起使诈，把赵降卒全部坑杀，只留下二百四十个小兵回赵国报信。一时间，赵国家家缟素，妻丧夫，子丧父。
不久，新年将至，邯郸的雪下得好大好大。再加上家家户户都戴孝衣缟，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冷冷清清，死寂沉沉。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响彻天际。
“赵夫人要生了！”老阿婆喊道，忙停下手中的活，扶赵姬躺下。
嬴异人此时正和吕不韦、毛公聊秦国的局势，听闻赵姬要生了，心急如焚地稍作辞别就往回赶，毛公笑吕不韦道：“这小子只怕不爱江山，更爱美人吧！”
吕不韦假装道：“唉，也不知他今后前途如何，若他将来回秦国能得个一小块封地，以后我去秦国经商能得他些照顾便好了。”
心里却暗喜，今后他肯定重视这个孩子。
毛公却还真心实意、苦口婆心地劝他道：“我看你买卖向来挺有眼光，怎么这回这么愚笨？嬴异人又不是秦国太子，也不是世子，更不是得宠的公子，就一落魄质子，就算不派作人质到邯郸，在秦国待着也没什么前途。秦国向来重农轻商，对商贾打压得很！别说他一个落魄质子，就算是秦王也给不了你什么实惠。
“我看你这次真是亏大了。”
吕不韦不多解释，只希望毛公误会得再厉害一点。他笑笑道：“毛公难道未曾听过‘任公子钓大鱼’的故事？”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这孩子出生得实在很不是时候，没人觉得他“瑞”。
大家冷冷清清的，忽然听见孩子吵吵闹闹的哭声，更添糟心。赵国的男丁都死光了，近几年都不会有孩子出生了，这孩子谁家生的？
——仿佛是从秦质子馆舍传来的。
众妇人顿时心头火起，抡着菜刀就往馆舍冲来。
赵国虽有使吏看管馆舍，但这使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保护他们，倒像是巴不得他们全家被砍死，然后上报个秦质子暴病而亡。
好在吕不韦乘马车而来，把孩子抱走避一避，孩子这才没被砍死在襁褓中。
“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好呢？”赵姬问道。
“他出生在正月，就取名‘政’吧。——荆国之为政。”嬴异人道。
“爹？爹！”赵政在嬴异人眼前晃了晃手。嬴异人从刚才的回忆中被拉了回来。
“啊，政儿。”嬴异人回神道，“你长大了。”
赵政苦笑，追问道：“爹，我们的出身是怎样，族人在何处，你还从未提起过呢。爹，孩儿长大了，有什么不能听的？”
嬴异人长叹一口气，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年少老成，一个一团稚气。既然政儿这么问了，如今怕是不说也不行了！
嬴异人抚了抚赵政的头，道：“政儿，你可知秦赵本是兄弟之邦？皆是嬴姓赵氏？你可知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嬴政。”
“嬴姓赵氏？嬴姓？不是秦国王族的姓吗？”赵政虽然隐约感觉到他们身份的不一样，但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还是怔立当场，猝不及防。
这下，他什么都明白了。
嬴异人接着道：“我们是大秦子孙，安国君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然而，秦赵连年交兵，长平之战，更是结下了血海深仇。身为人质的秦国公子，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死了，父亲子女众多，我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几乎没人记得我的存在。直到——派人质的时候。”
说起自己小时候，嬴异人不禁有些辛酸。
赵政哽咽道：“爹，命运对我们不公、不公啊！”
嬴异人拍拍赵政的肩，道：“政儿，命运对我们不公，我们就去改变命运。我们熬过这几年，就回秦国。”
“嗯！”赵政道。
“哥哥？” “嗯？”
“我、我想吃酥饼。”成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成橋乖，我们还是不要出门了，不要出门碰上那些坏孩子。”赵姬轻抚着成橋道。
赵政看了一眼成橋，两人会心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载仇降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