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026章 葬月七曲葬落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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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时间太瘦，在宽宽的指缝中不知不觉间流过。幼时的他，在师长的溺爱下成为了一个任性的孩子；少年时候的他，在师长故去之后独担大任，渐渐的，只留给天下一个孤寂的背影……而现在的他，又面对病痛，面对着死亡，还面对着两份深深的爱……
只是现在，这残缺的生命，有什么资格，什么能力去承担这两份深深的爱。静静靠在丞澈怀中的柳天寒闭上双目，强忍着浑身的战栗任丞澈炙热的鼻息抚摸着他的后颈，感觉着他炙热的唇温暖着他冰冷的肌肤……恍然间，又是想起阡陌，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阡陌，让他感到了这些年从未感觉到的幸福味道，但是丞澈，却让他感到安心，放心，在他怀中的时候，他甚至不会想那江湖上时时充斥着的厮杀，仇恨，阴谋……只有在他怀中时候，自己才能真正放下一切的担子，只是成为曾经的那个无忧无虑，在师长怀中撒娇的孩子。
怕控制不了自己，却贪恋这温暖，仿佛一旦离开这份温暖，他又必须在投身入那江湖的血雨腥风中，出任昆仑掌门这两年，他第一次感到累，而这第一次累的感觉，就让他想永远沉溺下去，永远不离开这份温暖的熟睡下去……再也、不醒……梦中只有阳光温暖，而醒来，只有风雪冰天……
他放松身体，让自己完全倚在丞澈怀中，丞澈见他的纤长的睫毛微微轻颤，那本来有些僵硬的单薄身体也软软的倒在自己怀中，再一次仔细端详那张脸，无论是什么姿态，那张脸都是如此的迷人，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绝代的风华，让人不可逼视，却忍不住去靠近。他似水，又似火，能熄灭人心中的焦躁不安，但却让人忍不住化为飞蛾，最后完成那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恋。
哪怕，已然知道，这结果，只有满地的劫灰，满地的殇……但是，仍是忍不住去触及，哪怕会化为灰烬……
丞澈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紧锁在自己的怀抱里。
他累了……在丞澈怀中放松之后，在模糊的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脑中猛然掠过一句——
比起他，你已经太过幸福……
比起他！？他，是谁？
你的心！
我的……心？
所以，要振作，因为你痛，他会跟着你痛，要善待……你的心……
善待……心？
混乱的思维渐渐被身旁的温暖的感觉驱散，猛然间，他只觉得心中那种滴血的幸福感忽的又涌上……他忽的想起弈剑的那句——“这里，在两百年前，早就被血与欲望玷污了！”（见第 012 章）
当时，他的那只手，正好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难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心？
罢了，这一辈子活得太累，若是一切事情都汲汲而求一个答案，那么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便只剩下追寻、和遗憾。如此，就不如什么都不管，无视天下的一切，尽情幸福……
“丞澈……”他呢喃出声，回身搂住那温暖的身体，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闭目感受着他的心跳，消瘦的手臂渐渐收紧，然后，默默沉睡……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权利去抱怨什么。
夏虫不可以语冰，我注定是那夏虫，渴望着看到冬日冰雪的晶莹，但我知道，我，终将与我手中那晶莹的冰雪一同融化，最后，消失在彼岸花丛中，只留下一丝回忆的涟漪。
但是这一丝涟漪，也足以成为我曾经存于世上的印记，人生短，人间长，我注定，只能在短暂的生命中体会短暂的幸福，然后将他们封存于我的记忆中，随我上碧落下黄泉，成为这长的望不见尽头人间永远的幸福……
第二日：
柳天寒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那朝阳将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周身，然后，他看见一个人，迎着阳光走进房间。
他冲那人浅浅的笑了笑，现在，已经不需要看清那人的脸，光凭气息，他就知道，那人，是丞澈。
“灵竹山的野菊都开了。”白衣青年笑着说了一声，然后轻轻从床上扶起他，在他耳边轻轻道了一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清俊的少年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讶，还有，淡淡的期待。
丞澈一只手护住他，将他的一只手绕过自己脖颈搭在自己肩上，帮助他撑住身体，然后，扶着他轻轻推开房门，炙热的如同盛夏一般的阳光，秋日的阳光，本应该是清浅带着凉意，但是此时的阳光，却是那般的炙热的要灼伤人的眼睛，门前被竹林包围的一片空地上，盛开着的野菊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花香扑鼻，阳光刺眼，揽在自己身上的手，温暖如春。
目光定格在野菊海中央所摆放的一张玉白色的七弦琴上，玉润的琴骨将刺目的阳光反射成柔和的光辉，看见柳天寒几乎直了的目光，丞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扶着他走到菊海中，扶他坐下。
柳天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骨，那玉白的颜色与他皮肤的颜色映在一同，天蚕丝制的琴弦比琴骨颜色更亮一些，琴骨一摸上去，便有一种如同抚上温玉一般的感觉，触手有稍稍的冰凉，但指间之下，却隐隐含着温暖。琴骨之上，赫然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头颅高高的扬起，好似要冲入云霄，从此不返凡尘。
手指轻轻拨动一下琴弦，便有那清脆灵动的如同珠碎一般的声音流淌而出，此琴，无论是音色还是做工，都是柳天寒从未见过的极品。
“我本想送你一柄剑，但知道习武之人断不会随意更换兵刃，你的琴技不赖，便做了这张琴送你，你，可喜欢……？”丞澈前面说的平静，只是到最后，语气中还是露出了几分希冀，紫瞳毫不忌讳的紧紧盯上柳天寒。
“……这琴，我很喜欢。”他温柔的笑容绽放在一片野菊花丛中，分外耀眼。
丞澈在他对面盘膝坐下，微笑着看着柳天寒，握住他的手放在琴上，只见那琴上白光一闪，柳天寒只觉得指尖一阵轻微的刺痛，反射性的将手抬起，却见那琴忽的不见，他正诧异之时，心念一动，琴复而又出现，抬手，柳天寒又将琴收起，正欲再拿出来，却见丞澈凑了上来，将他的一缕发丝绕在手中。
“这琴通灵？”
“……也不算，只是以灵识的方式进入你的体内罢了，你身上佩剑，若是直接拿着也不方便。”丞澈道，然后轻轻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一个礼物。”
“……？”见到少年的眼睛惊喜的睁大，他嘴角掠起一丝狡黠的微笑，然后道：“不过，我要先问你一件事情。”
“……？”他看着丞澈撩起他的发丝放在鼻尖，然后道：“你身上有一股檀香味，但却不重，这些天也没见你把什么香料戴在身上，为何会有这种味道。”
“呵呵。”少年轻笑，道：“若是你到了昆仑山就知道了，昆仑山上常年燃着的就是檀香，我常年住在昆仑山，可能身上沾了这个味道，或许，昆仑弟子身上都有些许这个味道吧……怎么，你喜欢？”
“……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带了香料在身上。”
“……”不出意外的，丞澈看到柳天寒的脸色忽然一变，连忙干咳了两声，道：“这另一份礼物，就是想教你一些防身之术。”
“……我会武功……”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丞澈见状连连摆手道：“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我怕你在病发的时候遇到事情，况且……我教你的术法威力虽然不是最强，但也算是我的绝技。你在真气衰竭时使用，虽然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伤害，但是绝不致命。”
“我不擅剑法，但是在琴音灵化方面自认为还是没有对手，你这算是找了个好师父。”伸出手，捏了捏身前少年的鼻子，满脸宠溺的笑容，而那少年的眼睛瞪大，明显是对这份礼物有着极大的兴趣，连忙伸出手攀上丞澈的手臂，黑水晶般的眼眸中满是期望，丞澈抽回手，后退一步，随手一挥，一张做工精美的檀木色七弦琴赫然手上。
抚琴人拥有同样白皙修长的手指，霸气隐隐下是无法掩藏住的优雅，紫瞳神秘，眉宇似剑，薄唇轻挑，细细观察，柳天寒发现，这丞澈虽然一身霸气，但长的也算是比较清俊的一类，紫色的瞳孔满是高贵和一种别样的魅惑，拥有着的，是一种让人安心却也同样让人深陷的魔力。
丞澈刻意收敛着灵力，致以琴音并未灵化，抬指轻拨，几片简短的曲子纠结成一曲惊阙，此曲刚中带柔，柔中带刚，不知不觉间，已是千变万化，曲子并不难，甚至一只手就能完成，但是听来却有一种别样味道——如同月光照在被风破碎的水面上，只留下那印着波光的坟茔，在寂静的夜色中独自寂寞。
“此曲何名？”
“葬月。”丞澈回答道“葬月一共有七曲，一旦琴音灵化，对敌人的攻击力便不会亚于你的剑气。但是此曲乃是魔界之法，与你本身仙家灵力并不相符，你习得之后，不到紧要关头，万万不可使用。”
“葬月七曲，七曲葬魂
一曲寒声碎，镇魂
二曲月吟诗，闭心
三曲九霄雪，乱行
四曲星落雨，夺魂
五曲乱日月，控心
六曲逆乾坤，散魄
七曲返元一，毁、天、灭、地！“
柳天寒的双目忽的变亮，眼中渐渐浮起不知是什么情绪来，轻启薄唇，却是满满笑意：“哦~！这曲子听来倒是很风雅，那第七曲似乎是很好用的样子……”
“这前六曲我可以全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但这第七曲，却是万万不可！”
“……为何？”
“小寒……这第七曲‘返元一’，乃是绝杀之技，不下于我的任何一项绝技，但强招必自损，我都不敢随意使用，况且以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强招的反噬，你若妄然使用，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
丞澈微微低下头去，却没看见柳天寒眼眸中忽然闪过的一丝凄凉的笑意。丞澈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接着道：“我授你武艺，是让你自保，而不是去拼命，明白么？”
“你若是因此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丞澈双目中渐渐浮现了凄凉神色“三千年前，佳人已逝，挚友成仇，如今我所拥有的，只有你了……”
柳天寒闻言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丞澈的心中居然也会有惨不忍睹的过去记忆，看着他的痛苦神色，柳天寒只觉得心中也好似被插了一把刀，连呼吸，也是一种惩罚。
三千年……佳人逝，挚友叛；他孤寂了三千年，直到遇到了自己，柳天寒本以为以丞澈的善良心性，会有很多的朋友，很多的兄弟……却不料，他也是一个如此孤单的人……
与他比起来，自己……无论如何，自己的身边，一直有同门和朋友的关爱，江湖虽是血雨腥风，自己，也总算是有个避风的港湾，而丞澈……
只有自己……丞澈，你错了……你不该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注定是个只会让人伤心，不会带给人幸福的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我或许根本不应来到这个世上，因为……我，只能牵扯出那么多的伤心人。我真应该就在十九年前的那场大雪中死去，那样，便不会有什么人伤心，而我，对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眷恋……
你不知道……其实，那《葬月》，对于我来说，真正有用的，才是那第七曲……柳天寒的生命，注定无法承载太多的幸福，太多的情感，太多的，爱……
他悄悄敛去心头的悲伤，伸出手，将丞澈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
“丞澈，相信我，你一定会有很多的朋友兄弟，阡儿，梁兄和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好人，他们也一定愿意与你成为朋友！”
“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依旧，不会是孤单一人……”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永远孤单的，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希冀，都有情！”柳天寒嘴角浮起了温柔的微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熠熠生辉，叫人不忍逼视。
他那清朗的声音，一字一句，直直填入丞澈的心房：
“相信我，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026章 葬月七曲葬落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