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何处》厉小茹

2、婚宴

　　之婚宴

　　凡事，必有其始。

　　八月十五。
　　今天是金逐流与史红英大喜的日子。凭金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是高朋满座、宾客如云，更包下了洛阳最大的聚贤楼，大宴群豪。
　　陆小凤懒懒地靠在聚贤楼斜对面的一家布店门口，在一堆布料里翻翻捡捡，视线偷瞄着聚贤楼门口低头哈腰迎客的小二。
　　“居然还要请柬，真有意思。”他喃喃低语。
　　他缠了厉南星两天，八月十四，也就是昨天，厉南星趁夜消失。想象那人无奈地收拾东西半夜离去的样子，很不厚道地暗自偷笑。能把那优雅沉静礼貌的人逼到落跑，实在很有成就感。
　　“不过……”
　　陆小凤不出所料地瞄到某个颀长的人影向小二递上请柬，轻轻颔首，大步跨入酒楼。
　　“我说南星，你怎么能逃得掉。”满意地嘀咕着，陆小凤顺手从旁边经过的人身上摸到一张请柬，笑吟吟地看着那人满头大汗地在门口被拦下，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向酒楼。——跟某个猴精混多了，没点技术怎么行。
　　“那位老兄，抱歉了！”
　　陆小凤在楼里兜了两圈，很快锁定目标。

　　这房间只有一个人。
　　酒菜已经上了，桌上还有上好的碧螺春。
　　不过厉南星却在喝酒。
　　他心情不怎么好。
　　陆小凤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五杯酒。
　　看到那个大刺刺晃到自己身边坐下的人，他只有笑。
　　苦笑。
　　陆小凤毫不避讳地将右手搭上他的肩，很熟络地笑着：“不是说好了一起来的吗？怎么一个人偷跑了？”
　　厉南星一指点向他右手腕穴道：“放手！”另一手肘撞向他小腹。
　　陆小凤轻轻翻腕，双手同时架住他的攻击，见招拆招。
　　斗了约莫二十个回合，厉南星眸中泛怒。他擅长医术，精通各种毒理药理，可论真实武功，虽也算得上高手，比陆小凤却差了不少。打不过，避不开，厉南星停手，狠狠瞪过去，低喝：“陆小凤，君子不强人所难，莫逼在下看不起你！”
　　陆小凤非但没有痛痛快快放开，反而端了厉南星的杯子去倒酒喝：“不错不错，比你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厉南星神色一敛，不再理会他，重新拿了个酒杯，斟满。
　　陆小凤迅速凑上去将酒杯一碰，见他仰首干掉，微微叹息：“虽然很俗，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一杯，祝你早日走出阴影。”
　　厉南星动作顿了顿，也不答话。
　　陆小凤拿了酒壶，为厉南星和自己喝干的酒杯斟满，碰一下：“曾经有人说不善饮，只品茶，不饮酒。好习惯。第二杯，祝你身体健康。”
　　厉南星默默喝酒。
　　“世间事皆浮云，何必为它心伤。第三杯，祝你心情愉快，随兴所欲。”陆小凤看着厉南星端起酒杯，痞痞一笑，“早日被我打动啊！”
　　“……”厉南星差点被呛到，扭头咳嗽两声。
　　很头痛，非常头痛。
　　厉南星正头痛着，随着一声“大哥”，门口闪进两个人。
　　金逐流喜滋滋地走进来，史红英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后。俩人见到屋内勾肩搭背饮酒的陆小凤和厉南星不约而同地一惊。
　　“这位是？”金逐流很诧异地望向厉南星。什么时候，大哥会与人这般亲近了？
　　“在下陆小凤。”陆小凤放开厉南星，“恭贺两位大喜，在下不请自来，多多打扰了。”他这么说着，神色丝毫不见不自在。
　　金逐流抱拳：“陆大侠的名字，在下多有耳闻，今日一见……”
　　“等等。”陆小凤苦着脸打断，“这种官面场话就算了。”
　　“啊？好。”金逐流转向厉南星，兴高采烈，“大哥，许久不见，今天可要好好彻夜长谈！”
　　厉南星淡笑着摇头：“洞房花烛夜，Chun 宵一刻值千金，你我长谈，让史姑娘如何？”
　　史红英笑道：“无妨，红英也想跟厉大哥说说话，过了今儿个，只怕又好久见不到呢。”
　　陆小凤瞅着他们寒暄，伸筷夹菜。不料片刻后忽觉不妙：“厉南星，你下了药？”
　　相谈甚欢的三人都看过来，厉南星不紧不慢点头：“一点点，排气通便的东西。”
　　陆小凤猛地站起来，眨眨眼居然又坐下，将刚倒的酒饮干，边点头边说：“嗯，南星你果然了解我，最近一直宿便不畅，正想疏导疏导。”——“噗~~！”一个很响的屁。“金大侠，请问茅厕在哪里？”
　　金逐流怔怔地指了方向。
　　陆小凤难得优雅地点头：“多谢。”向厉南星，“记得等我回来！”身形一晃，骤然消失。
　　“好厉害的轻功！”史红英惊赞。
　　厉南星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大笑。轻功好，的确是很有用，至少不用当众出丑。
　　屋内三人屏住呼吸互相打量：
　　大名鼎鼎陆小凤的屁，果然不是一般的……臭啊！

　　厉南星没有在聚贤楼待很久。见了新人，道了贺词，推脱有事便先行离去。一方面是不愿睹人伤情，另一方面是想躲开陆小凤。可是，离了洛阳，在回徂徕山的路上行至傍晚时分，前面出现一个高挑的人影。
　　“这位兄台要去向何方？”尚距离二十多米，陆小凤悠闲地问，脸上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你究竟意欲何为？”厉南星站住身形，紧了紧手上的玄铁剑。
　　陆小凤摊摊双手：“别紧张，我说得很清楚了，你难道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不成？”
　　“厉南星是男人。”
　　“没错。我知道。”陆小凤理所当然地点头。
　　“莫非名满江湖的陆小凤是女儿身？”
　　这样的话有一点冒犯了，陆小凤却抬手抚在胸口，笑意盎然：“既然怀疑，要不要我脱掉衣服让你验明正身？”说着真的开始解腰间的衣带。
　　厉南星颇为惊讶也微微尴尬：“不用了。”
　　陆小凤停了手：“那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厉南星叹了口气：“陆兄，自古以来，夫妻鸳鸯，皆是男女雌雄之配。既然你我都是男人，玩笑的话，还是莫要再开的好。”
　　陆小凤正颜道：“南星此言差矣。二人相守终生，最重是一情字。而情之一字，最难自禁，倘若因为性别而放弃，也只能说这段感情爱得不够深。你说，是或不是？”
　　陆小凤深情的模样，怕是可以打动任何一个女子。
　　厉南星默然思考片刻：“所言有理，如此看来，倒是我执拗了。”
　　“那么，考虑一下如何？”陆小凤的酒窝很圆很圆。
　　“只是，在下惭愧，实难接受这样的感情。”
　　陆小凤的笑容垮了垮：“那好，不开玩笑了。抛弃这层不谈，你可愿交陆小凤这个朋友？”
　　“自然愿意。”厉南星脸上终于出现些许笑意，“做陆小凤的朋友，江湖上，怕还没有人不愿意。”
　　“既然如此。”陆小凤伸出手，“交个朋友如何？”
　　厉南星眉头微蹙随后舒展开来，伸手与他相握：“我以为早已是朋友了。”
　　陆小凤笑嘻嘻：“你现在要回徂徕山吧？可不可以招待朋友几日？”
　　“即是朋友，欢迎叨扰。”
　　二人相视微笑。

　　南星，我不介意，从朋友开始。给你时间接受我，也给我时间确认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