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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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晚上，宾馆。
程澄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经震了半天，他也不慌，边擦着头发边看了眼屏幕：“喂？”
“程哥，你回国了？”
“嗯。”
“那你现在在哪呢，我来找你？”电话那头有些激动。
“不用，我过几天回去。”
“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这次应该不走了吧？”
程澄没立马接话，手在床头放着的文件袋上摸索了一下，才说：“不走了！”
“那就好。”电话那边笑了一声说：“我听说姓程的好像要续弦了，那女的还带个儿子，前后跟在老头身边，看样子挺重视的，程哥，要我查查那女的底细吗？”
“不用，由他去吧！”
“哎——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那边又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半天，程澄抽空应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文件袋并不厚，除了颜色有些泛旧，边缘倒是没什么磨损，保存的很完整。程澄伸手打开，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只有薄薄的几份。
左上角贴着黑白免冠照，照片上的模样年纪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剩下的都是文字介绍，大约都是照片上人的信息介绍，内容都差不多。
程澄往后翻了翻，视线定了下来。
最后一张档案上并没有照片，介绍也是寥寥数语。底下白底黑框里写着：
陈苍，男，1967年8月10日生，出生地不详。1980年转入沙阳县城关中学，大学毕业后回母校担任教师。
档案保存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纸张是早先偏黄的材质，记录的信息并不完整，关于回学校以后的事情没有详细的描述。
最后一页简洁的写着：
陈苍，男，1997年6月7日于沙阳县人民医院不幸患癌去世，享年30岁。
背后贴着一张黑白半身照，约莫二十几岁，穿着西装衬衫，颈上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腰身微弯，一手揣在裤袋里，看着镜头浅笑。
程澄看了几眼便收起来，原封不动地装回档案袋里，放在床头柜上。
天已经黑透了，外边倒不冷清，学校门口摆摊的小吃车跟前都围的满满当当。程澄挑了家人少的小吃店进去，老板立马欢快地迎了上来。
他往墙上贴着的大号菜单上看了一眼：“一份馄饨。”
“好嘞，您不再要个别的？我们这牛肉面招牌。”
程澄这才回过神想起来外边挂的招牌好像是什么面馆来着：“不用了！”
老板也不在意，麻利地上后厨准备去了。
程澄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多馄饨便端了上来，顺便还送了半笼包子，大概是蒸多了没卖出去的，他道了句‘谢谢’。
老板也不客气：“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吧，怎么上我们这小破县城来了？”
店里没什么人，老板看样子也是个爱唠的，想是憋坏了，逮着人就不撒手，说着往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我跟说你说啊，我们这死人了……不是那种死，是被人给杀了。”
程澄边吃着抬头看了看她，像是在询问。
老板心下高兴，正准备继续说，门口突然喊了一嗓子：“老板，来碗牛肉面，大份的。”
刚进门韩诀就看见老板趴在程澄面前偷偷说着什么，大步几下迈到程澄桌前，眉梢一挑：“真是有缘啊，程先生，介意拼座吗？”
“当然……”。
程澄话还没说完，韩诀就已经从善如流地落座了。
“程先生之前在国外发展？”韩诀一手搭在椅背上问。
“现在回来了。”这话算是默认：“总不如自己国家待的舒服。”
“待的不舒服还待那么久？”韩诀又开始悄无声息地套话。面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看似毫无攻击性，实际上处处都伸满了刺，这是他这么多年刑侦工作形成的第六感，很少出错。
他身上谜团很多，比如说；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突然回国到了沙阳县，刚好这里又出了命案？还有袁校长对他的态度，常年身处国外的人为什么要去一个小县城的初中支教，还给学校捐物资？
“我十几岁的时候跟父母回国，不久父母就相继离世，我一个小孩子在国内也不熟悉，就跟着父亲生前的朋友回了美国。”程澄自然感觉出了他的意图：“韩队长是觉得我有问题？”
“当然不是，只是想跟程先生交个朋友而已。”只是对你这个有些好奇而已，这话韩诀当然没说出来，“抱歉，提到你已故父母的事。”
程澄看着他笑了一下：“韩队不必太在意，这么多年，该伤心该难过的日子早都已经过去了，终归是要走出来，继续生活的不是？”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韩诀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哎，来嘞，您的牛肉面——”。
韩诀抽了双筷子在碗里搅了几下，牛肉不多，面倒是给的实在。
他下巴一抬：“你就吃这么点？”
“晚上吃太多睡不着。”程澄把最后一个馄饨塞进嘴里吃完继续说：“你们干警察的工作量大，我是个心闲手懒的，毛病多了些。”
韩诀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活到快30岁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自嘲得如此理直气壮：“看样子程先生对我们工作很感兴趣？”
“这倒不是，我前几年在学校修过心理学，跟着导师接触过一些案子。”顿了顿又加了句：“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而已。”
“嗯？”韩诀抬头看着他。
“警察在查案件的时候，经常会追查凶手或者嫌疑人的犯罪动机，说白了就是他们当时作案时的心理状态。与其探查他们在犯罪之后如何掩盖自己的行为痕迹、伪装自己，我倒觉得真正让他们变成犯罪分子的原因才最值得深究。”程澄说着笑了一下：“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程澄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弯着，似是在笑。韩诀突然觉得，从昨天在学校碰见，或者更早一点，到现在，程澄给人的感觉太过文雅，时常都是笑着。只是这份笑容看在他眼里竟是有些刺眼，半点温度不带，仿佛贴着皮肉粘上去一般。
韩诀正要说话，对面人的表情突然变了变，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程澄正盯着他手机屏幕出神。
市局统一配发的手机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拿，韩诀现在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机，人脸识别解锁，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一眼自己打开了，现在手机桌面正停留在一张图片——姚辛笔记本封面上。
程澄就是看着这张照片楞了一下。
“这是？”
韩诀伸手将手机屏幕关掉，还不待说话，程澄又接着：“这个图片我好像见过。”
“嗯？”韩诀跟着一愣：“你见过？”
“韩队长要是不介意的话，那个照片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韩诀眼睛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将手机打开递给他。
程澄接过去盯着屏幕定定看了几眼，面上表情难得波动了一些，看得韩诀眉心一拧。
“韩队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这话听起来他好像认识这幅画。
“程先生也知道学校出了命案，这就是死者的日记本封面。”
“哦。”程澄把手机还回去：“韩队给我看这个怕是不太合适吧？”
“你见过？”韩诀没回答他，直接问。
“见过类似的。”程澄说：“不过……”
“不过什么？”
“应该不是同一种。”程澄往手机上指了指：“这幅画上的底色应该是后来才添上去的。”
韩诀心下一惊，看着程澄没说话，隔着屏幕短短几秒钟他竟然能看出底色这样的细节？
店里这会其他客人已经走完了，就剩他两人坐在靠窗一个桌子上小声说着话。
韩诀往嘴里塞了几口面，味道实在一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还是挑人多的地方进。
“老板娘，麻烦给加把香菜！”
老板娘人虽然还在端端正正地坐在收银台里，心却早已经飞了过去，突然听见声音，一时楞着没反应过来。
韩诀回头看了她一眼：“老板娘？”
老板娘这才回过神来：“啊？”
“……香菜有吗？”
“哦……哦，有，有有有。”老板娘一溜烟跑进了后厨，马上又端了个盘子出来，往韩诀面前一放，冲着两人，左看看右瞅瞅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板娘，你这是有什么大事急着说？”韩诀抓了香菜扔进碗里：“不介意多一双耳朵吧？”
老板娘见状，也不客气，解了围裙拉个凳子就坐两人旁边：“小伙子，你也是外地来的吧？”
韩诀没说话，老板娘也没等他回答，接着就说：“我跟你说，我们这高中啊，死人了”，说着朝外边一撇嘴：“呐，就路对年那家，被人给砍了，脑袋都找不见了嘞！”
小地方就是这样，但凡谁家有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在两天之内传得整条街都知道，更何况是杀人这种大事，还发生在学校。
韩诀从事刑侦工作近十年，期间各个地区各种版本的民间‘传说’也听了不少，早都已经形成了自动过滤系统，演技也是炉火纯青：“死人了？我刚从学校那边过来，也没见门口有啥动静啊，你咋知道？”
“哎，前几天警戒线都拉到学校门口了，警察来了一批又一批，听说市里的领导都来了。”老板娘说着又有些惋惜：“说起来死的那个娃娃我还认识，经常来店里吃饭，可爱吃我这的牛肉面了，多好一孩子，别人说是她我还说人家胡说，这几天没见着我才相信了。”
老板娘话攒到嘴边半天憋坏了，现下不用韩诀问，自己就麻利开了闸：“这姑娘也是命苦，说是爹妈离婚了没人管，整天就在学校，放假了也不回去，倒也是，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了，待在哪都一样，真是可怜！”
“那她平时就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韩诀借机问。
“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倒是······”老板娘偏头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哎，我想起来了，有几回我晚上关门好像看见那姑娘和一个男娃娃在学校们口说话，对，没错，好几次了，我肯定没看错！”
“男生？你最近一次看见他两是什么时候？”
“我说小伙子，你问这么多干啥？”老板娘突然警惕起来：“你不会和那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吧？”说着作势就要起来。
韩诀继昨天校门口事件之后第二次把证件从兜里摸出来，往桌子上一拍：“警察，现在可以说了？”
证件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给老板娘愰了个机灵，这辈子还没跟拿枪的打过交道，说话顿时有些紧张：“就……就大概是放假前几天，晚上我路过学校门口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门口站着。”
······
“对，就校门东边路口，上个月27、28号晚上十点左右。”韩诀站在路灯底下，程澄就在他几步外，手里捏着一根烟，暗黄的灯光透过白色的衬衫，隐约能看见腰腹完美的曲线，韩诀看着突然不自觉的喉结一动。
“喂，韩队？”
韩诀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这边有棵树挡着，路边监控应该拍不清，你去联系调取附近店铺门口的监控，麻利点！”
打电话的功夫，程澄一根烟已经抽完，刚拿出一根重新点上，面前突然一暗：“出来忘了装，程先生借一根？”
程澄的身高绝对是远远高出平均线的，但韩诀竟然比他还要高出一头，站在面前将所有的光都挡的严严实实的。
程澄整个身体都浸在黑暗里，掏出一根递给他，还不待拿出火来，韩诀就低头就着他唇边夹着的烟点燃，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白雾。
“谢了啊！”
程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韩诀透过白雾看了他一眼，心情莫名地舒畅了许多。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韩诀又接着自己回答：“就在这里。”
气氛有些凝固，程澄把嘴里的烟拿出来，夹在指间：“沙阳县就这么大地方，见过也不稀奇吧……不早了，韩队，我该走了。”
韩诀也不追问：“程先生住哪，好歹也是外援，不能怠慢了，我送你过去！”
“叫我程澄吧……不用了，我就住这。”程澄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小宾馆。
韩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他自己住的那家宾馆——的隔壁。
“这缘分可不是一般的深啊，你说是吧”韩诀转过身看着他：“程澄！”
程澄没注意他的表情：“那副画我回去想一想，有发现再联系你！”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韩诀在原地默默关掉手机微信界面。
······
“就在里边。”沈毅嘴里还咬着包子，用下巴指了指审讯室：“这小子肯定知道点东西，一大早带过来哆嗦的就不停。”
“问过了？”韩诀隔着玻璃往进看，里边的人还穿着宽大的校服，两个手都缩在袖子里，恨不得将自己也一齐塞进去：“交代了什么？”
沈毅摇摇头：“没什么实质性的，姚辛的死给他造成的刺激不小，情绪有些不稳定，断断续续说清楚一些：那天晚上姚辛从打工的饭店回来他刚好碰上，一个女生大晚上的他不放心，顺便送了一下……我怀疑这小子和死者姚辛肯定关系不一般。”
“一般才有鬼了，你会无缘无故送一个小姑娘回家？”韩诀嗤笑一声：“——那边坐着的是谁？”
沈毅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哦，那是姚辛的代理班主任，也是里边那个的。”
“嗯。”韩诀点点头，又问：“洛洛呢？”
“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了？”
“待会你就知道了，让她快点！”说着便转身推开门进去了。
里边的人应该是被从学校直接带过来的，书包还放在一边的凳子上。韩诀走到他面前坐下，翻了翻桌上的资料：“江绍康是吧？别怕，我就问几个问题。”
“姚辛是你的同班同学？”韩诀手指捏着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名叫江绍康的同学听见这个名字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险些撞翻桌椅，旁边的警察赶紧上前制止。韩诀摆摆手示意警察出去，自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紧张……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绍康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椅把，低着头没反应。
韩诀也不着急，转身回到座位上：“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来听我说的对不对吧！”
“你喜欢姚辛，追了她很久，但是她不喜欢你，准确的说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少年懵懂情窦初开没少受电视剧的荼毒，你还对你们在一起抱有幻想，所以你仍旧锲而不舍的追求她，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果真被你打动成了你的女朋友。”
韩诀没等他说话，一边翻着桌上的资料一边继续开口：“但是你们在一起之后，你才意识到姚辛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她有抑郁症，对吧？”
对面的人终于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话，审讯室门突然被打开。
“老大，你要的东西。”龚洛洛把一个文件夹递给韩诀。
韩诀伸手接过，将里边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姚辛的诊断书。”他把东西推到江绍康面前：“姚辛抑郁症并不严重，一直兼职赚钱也是因为她要吃药控制病情对吧？”
“嗯。”对面的人终于发出一个音节。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江绍康还是低着头，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好半晌才轻轻吐出几个字——
韩诀眼睛骤然一缩。
“通知文屿，准备进行二次尸检。”韩诀站在公安局门口，目送警车把江绍康送走：“以防万一，最近派几个兄弟照看着。”
沈毅：“那姚汇民那边？”
“钓鱼！”韩诀：“先别动，继续盯着。”
“是。”
季欢忙完手下的活，朝车离开的方向一看，问：“老大，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姚辛？猜的？”
“韩队，有人找。”龚洛洛喊了一句。
韩诀看过去——程澄那辆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豪车正光明正大的停在县局门口，车窗开了一半，程澄坐在驾驶座正远远地看着门口。
“表面上斯文的不行，骨子里比谁都骚包。”韩诀偷偷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
“咳——没什么，你要有个沉迷狗血爱情剧的老妈，应该也能具备这项技能，康侠那边怎么样？”
沈毅：“司机还是一口咬定是意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已经在排查他的社会关系了，这边效率低，最晚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
韩诀‘嗯’了一声：“我还有事，这边你先盯着。”说着便往大门口走去。
他‘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昨天晚上你给我看的那张图片，我有点新的想法。”程澄直接递给他几张纸。
“这外援找的挺敬业啊！”韩诀将东西接过来，还不待有下文，车窗就被敲了几下。
他转过头，县局门口门卫大爷一脸严肃地站在车外：“——快开走，大门口不许停车！”
“……”，韩诀觉得他命里跟沙阳县所有的门卫大爷犯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