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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   晚上十点,沙阳县高中门口已经冷清起来,卖小吃的商贩大多已经收拾了摊位,裹了钱盒蹬着三轮回了家。

      零星剩下几家还没打烊的,也都不见有生意。

      唯独卖煎饼果子的小车跟前站着两个人,穿着宽大的校服,隔着袖子拉着手,看模样像是背着家里搞早恋的学生。

      “下回缺钱你就告诉我,别再跑去打工了。”男生接过煎饼师父递过来的两个袋子,拿了一个给对面的女生:“那店里活又多又累,工钱还给的少。”

      女生半张脸埋在校服领子里,齐刘海下边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盯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我不能拿你的钱。”

      “有什么能不能的,我又不是别人。”男生付了钱,拉着女生往校门方向走去:“再说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当是借我的,以后再还也行。”

      “……”

      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一旁的侧门也上了链子,留下窄窄的一条缝,堪堪够一个人挤进去。

      “……你爸什么时候回来?”男生在离门口两米的距离突然停住脚:“他是不是要带你走了?”

      旁边陆陆续续过来几个学生,往两人站的地方看了几眼,似乎有些狐疑。

      “都快点!”

      门卫大爷披着绿色的军大衣,手里提个老式手电筒,扯着沙哑的老嗓冲着门外喊:“……再不进来关门了!”

      几个人忙不迭跑了,在门卫大爷的骂声中一个接一个顺着铁链子钻了进去。

      女生从方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一手抓着一个校服袖子,拇指在上边用力的搓着,白色的袖口被搓地微微泛黑,这才松开手。

      她抬起头,额前的刘海被风微微揭起来,露出眉心一颗小痣,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被暗黄的灯光照的更加没有血色,全然不似活人。

      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发出声音:“我不知道。”

      “门口那两个,磨蹭什么呢?”门卫大爷又是扯着肺的一嗓子。

      女生匆匆往门口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过身来对着男生站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

      然后弯腰钻了进去,消失在夜色里。

      ······

      下午五点,淮安市公安总局。

      刑侦办公室落针可闻,资料员小吴“啪啪”地在键盘上敲着,手底下键盘和着纸张的翻动发出微微声响。

      近来淮安市接连发生了多起案子,虽都不是什么什么难侦破的大案,但从公司内斗买凶杀人到街头斗殴失手砍死,种类齐全、数量繁多,攒起来能够普法栏目几个月的量。

      不怕犯罪分子狡猾,就怕车轱辘战累死人。

      刑侦大队里除了材料员,几个小组、几十个队员加上队长副队,几乎一个不落的都被拎出去溜了几通,个个累得跟南极探险队走了几遭似的。

      临近下午,所有案子终于基本结清,只剩下部分材料整理工作,这些一年到头也歇不了几天的刑侦队员们终于能抓紧时间喘口气,得了个小半天的假。

      倒也没几个人真的往家里钻,一来就淮安这种一线城市,临近下班时间的马路上也就外卖小电驴有一线生机的交通状况看,与其堵在路上听喇叭唱歌司机吵架,还不如抓紧时间在办公室合合眼。再者,虽说干这行的都忌讳乌鸦嘴,但鉴于近来案发的频率,大家心里也都习惯性的紧张起来,如果不幸有了案子,也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沈毅把脑袋上不知道谁顺手盖上的外套扯了下来,靠着椅子蹬直腿,伸了近两分钟懒腰,往办公司四处瞅了几眼,突然一个机灵地站起来,膝盖不小心磕到了抽屉把,顿时疼得直抽气。

      一边正埋头苦干的材料员小吴终于把几十斤重的脑袋抬了起来,脖子立马跟着“咯吱”响了几声,小吴看着一旁龇牙咧嘴的沈毅,心想:难不成这最近工作量太大,沈副用脑过度给用出毛病来了?

      沈毅一见旁边还有人醒着,连遭殃的膝盖也忘在了一边,拖着残肢就奔到小吴跟前,压着声音开口:“韩队呢?”

      小吴楞了半天,还没从“沈副脑子坏了”的震惊中缓过来,突然听见这么一句,心下松了口气,连忙磕磕绊绊地回答:“韩……韩队好像回家了。”

      沈毅没成想韩诀这东西竟然给溜了,正要发作,办公室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一个实习生探进头来。

      眼睛偷偷扫了几圈,不见韩诀,心下松了口气。索性还有个沈毅在这,便掐着嗓子开口:“……魏……魏局……说……说……”

      实习生小姜刚来没几天,恰好赶上了犯罪分子“年底冲业绩”,每天路过刑侦办公室都能看见里边个个顶着两个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忙得脚不沾地。

      这会好容易结完了案子,能短暂的休息一下,没个紧要的事情,谁也不想去打扰这些人。

      可犯罪分子不会管这些三七二十一的,作案还挑个良辰吉日。

      眼下又出了起命案!

      大半个月整个局里都忙得囫囵转,实习生小姜也跟着带他的师姐一趟趟跑。年轻人热情高,‘为人民服务’的意志坚定,声称“就算再苦再累,也绝不拖组织后腿”。

      皇天不负有心人,小姜这边刚表完决心,师姐那边电话就响了,结果当下被抓了壮丁,成了个临时送信的。

      送信倒不是个苦差事,只是这‘收件人’名字听起来不大亲切——刑侦办公室。

      来市局时间虽然不长,小姜却也略有耳闻:市局刑侦办公室有位活阎王,手底下的人个个不好惹。加上最近忙的连轴转,这才刚歇下,小假要是给自己搅了……小姜没敢再往下想,就这么一边紧张一边匆忙地往过跑。

      到了见办公室里果然趴倒一片,本就紧张,这下更慌了,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人话来。

      沈毅瞅瞅小姜,又看看小吴:“魏局说什么?这结巴还带传染的?”

      小姜磨蹭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这下也不敢再耽搁,搓着手心赶紧交代:“魏……魏局说,沙阳县出了命案,让韩队带人过去看看。”

      沈毅腿微微站直,面上表情严肃起来:“沙阳县哪里,具体情况?”

      “我……我不太清楚。”

      说完,便一秒钟也不耽搁,立马跑了。

      “哎——”,沈毅简直想一巴掌拍到眼前一晃就不见影的后脑勺上,传信也不知道问个清楚!

      正打算去趟副局办公室问问具体情况,方才小姜消失的拐角突然一个人影拐了过来。

      “韩队,沙——”。

      韩诀一身黑T恤配黑运动裤黑球鞋,一水儿的黑,脸却生的俊白,眼窝深邃,剑眉微挑,顶着一头不太顺溜服帖的黑发,除了面相微微有些成熟,放在人堆里俨然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俊朗青年,忽略这身已经三天没换的皮,正若有若无的散出点味来。

      他一手拎着个生日蛋糕,一手拿着车钥匙,进了门,顺手把蛋糕往沈毅手里一塞,没等他说完,径直走到办公室中间,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几下。

      “都醒醒,干活了!”

      沙阳县是淮安市边缘的一个小县城,说是个县城,其实也就是比普通的乡镇大点,整个县城人口数加起来不过五万,这还算上床上躺的、怀里抱的,以及拖家带口的进市里打工的。

      实实在在在生活在这儿的人数可能连个稍微大点的乡镇都比不过。

      从淮安市区到沙阳县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车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沈毅终于忍无可忍的从韩诀车上滚了下来,扶在路边树旁吐了个晨昏不分。

      “韩诀你开的是车吗?脑袋顶上放的是飞行执照吧你!”

      韩诀从驾驶座推门下来,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渗出,在他脸上打出一道阴影,韩诀抬手遮了遮,转身从车里摸了瓶水出来,才迈着修长的腿往沈毅“匍匐”的地方走了过去。

      “啧”了一声将水递给沈毅:“怎么说话呢?这可是我刚过门的小老婆,公婆都还没见着呢,就给你糟蹋了,我还没开口,你倒先埋怨上了!”

      沈毅一把接过水,背对着韩诀一个接一个的白眼险些把自己翻成个活僵尸,实在不想跟这个嘴癌晚期的万年老光棍一般见识。

      费了半天的劲把自己眼珠子召回来,又费了半天的劲把刚上车吃的几个包子留住几块残尸,才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盯着韩诀的眼睛几乎就要冒出火星子来。

      “还有多久到?”

      “不到半个小时吧!”

      沈毅仿佛能感觉到胃里拼死保住的几个包子正在逐渐的远离自己,朝着韩诀恶狠狠地瞪了半天才收回眼,靠在树上短暂的缓解。

      后边警车终于追了上来,龚洛洛下车往树边瞅了瞅:“沈副,您这什么情况呀,几个月了?”

      季欢从车窗探出头来,嘿嘿一笑:“沈副,要不咱两换换,我替你坐韩队的飞车,怎么样?”

      沈毅巴不得有人赶紧把他从韩阎王手里解救出来,本来想趁着韩诀的车宽敞好在路上抓紧时间再补一觉,结果差点把命给撂半路上。

      听了这话当即麻溜地起身往警车前走,不等走到跟前,季欢就从善如流的自己拉开车门滚了下来,窜到了韩诀那辆崭新的车上。

      一上车韩诀手机就响了,他抽空瞄了一眼然后接通车载电话,下一秒魏局的声音就炸在车厢里:“韩诀,你们到了没?”

      “快了,刚才走的急,您这边先给说说什么情况!”

      魏局吸口气缓了缓:“案发地在沙阳县一所公立高中,县城既小又落后,放假学校也没什么人。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当地警局人手不够,就把案子转到了市局……你带人过去尽快破案,完事了赶紧滚回来,你刑侦办公室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

      韩诀:“什么事啊,最近几个案子都清楚了,剩几个材料整理完报上去就成了,我还能赖在这不回去是怎么的!”

      魏局平静了一分钟的火气终于不负众望地又给点着了:“完个屁,材料一天交不上去案子就一天没完……处理完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季欢在旁边捂着嘴不敢笑出声,看得不亦乐乎。韩诀瞪了他一眼,伸手挂了电话:“笑,再笑,我要加班你们还想跑?”

      资深公安刑警季欢同志用多年的实战经验向领导展现了一场完美的“一秒变脸”。

      到沙阳县的时候天色还没黑,当地的民警已经早早地侯在了案发地---沙阳县高中门口,远远地拉了几条警戒线。

      周围乌央央围了许多人,一边奋力伸着脖子往学校里边望着,一边时不时回过头跟身旁的人讨论几句。也不知这些“热心”群众探讨出了怎样一出大戏,总之个个表情迥异、十分精彩。

      韩诀刚一下车,当地派出所的民警马奔明就立马上前,表情十分客气地伸出手道:“韩队一路辛苦,这国庆还没收假,就劳烦您带人大老远的跑一趟了。”

      “……哎哎哎,都是同事,不说辛苦。”韩诀面上一秒端出了公事又不失真诚的笑意,回握着马奔明:“再说了,干咱们这行的,哪有什么工作日假期之分啊!”

      马奔明忙答“是是是”,一边领着韩诀往现场走,一边说明案件情况:“今天早上九点接到报警电话,报案人是学校的保安,说今早发现他们学校厕所门口台阶上血迹,这放假期间学校基本都没什么人,他觉得有些可疑,就进去看一眼,才发现厕所里边死了人。”

      国庆假期明天下午才结束,这会学校基本没什么人,警方也干脆在案发现场和校门口都拉上了警戒线。

      韩诀跟着马奔明一路走到报案人说的厕所附近的警戒线外,马奔明立马小跑了几步上前给韩诀抬高警戒线。

      韩诀“哎”了一声穿了鞋套弯腰钻了进去。

      厕所门口的台阶上用白粉标记了几处痕迹线,走近了才看清楚台阶上有几滴血迹,零零星星,每隔几步有几滴,顺着走廊一直蔓延到厕所里边。

      沙阳县的经济发展稍微落后,厕所也是老式的设计,水泥地板,每个位子之间没有格挡,卫生也打扫得敷衍,尽管已经多日鲜有人在,这厕所还是尽心尽力地腾着各种浓郁的排泄物的气味,熏得人眼睛发酸。

      血迹一直蔓延到厕所最里边才停了下来,便坑台阶下边静静的躺着一具尸体——无头。

      没有头,看不见面部表情,盖在白布下的身体不着寸缕,露出一条手臂,手指微张,腕上有道细细的疤,胳膊、大腿以及腰上等地方也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旧伤,身形消瘦,胳膊紧紧地贴着一处墙壁。

      这姑娘生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破案工作除了死者身上带有明显能证明身份的一类证件以外,都会有身份确认这一环节,韩诀现在算是反应过来方才马奔明那句“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合着这姑娘脑袋都没了!

      韩诀在现场看了一圈,转过身来:“沈毅呢?”

      可怜的沈副队生不逢时,紧赶慢赶地赶在了韩诀这个王八蛋手下讨生活。一路上一条命被姓韩的那王八蛋颠地只剩下七魄,后边换了辆车也没能缓过来,这会下了车也跟着胃里残存的几个包子全部贡献给路边的垃圾桶了。

      沈毅正身残志坚的往里走着,还没来得及看现场一眼就听见韩诀这句,要不是职业操守在,他恨不得直接对面宾馆找个小房间睡觉去,谁爱搭理这货谁去。

      他没好气道:“没死呢!”

      韩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往里走,这厕所的味简直太磨人,直冲眼睛。

      韩诀眯着眼睛:“叫技侦过来看看现场,看能不能找出手印脚印之类有价值的证据,注意保护尸体,除法医外其他人不要动,另外……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实习生小姜正从外边往过走。脸上和沈毅如出一辙的菜色,手里还捏了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沈毅转过身看了一眼:“队里人手不够,洛洛又是个姑娘,我就顺手把那实习生给拉来了。”

      韩诀没顾得上搭理小姜,接着刚才的话:“……另外,给文屿派架飞机去接!”

      沈毅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赶紧转身给文屿去个电话催。

      电话铃声在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法医科科长文屿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抓着鞋套,顶着个标准的地中海,正费力从警戒线底下往过钻。

      一个踉跄险些给绊倒,幸好一旁站着的民警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免得刚见面就给韩队行个大礼的尴尬。

      文屿道了句“谢谢”便立马拖着箱子往厕所里跑了。忽略面前红色油漆写的大大两字“女厕”的话,倒像是给憋了一路似的。

      “季欢带人去报案人那问问情况!”韩诀说着回头找了找被他遗忘半天的民警马奔明:“马兄弟,带我们去看看那姑娘的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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