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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哔——

      司机刚转过一个弯道,踩深油门,迎面一辆货车打着双闪急速向前驶来,他连忙减速靠右避让。

      嘭——突然车子一振,右轮毫无征兆地掉进路边的一个坑里,车身瞬间倾斜,跟着惯性猛地甩到路边的防护树上。

      司机一脚还踩在刹车上,艰难地抬起头:“夫人,您……”。

      不待说完,周围夜色突然大亮起来,前方的货车闪着灯加速朝着树上撞来,司机瞪大了眼睛,一口血哽在喉中,发不出声音,拼命向后转去。

      后座的车窗已经震碎,稀稀拉拉打在妇人身上,血柱顺着鬓间滑下,她却恍若不觉,面上不见半点惊慌之色,一手扶着座椅,一手紧紧地攥着,指间露出一截红绳。

      嘭——

      货车跟着汽笛声一齐撞向面前的轿车。车身完全变形,后座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向里弯曲,车座上以及后备箱装的东西四下倒塌开来。

      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响起,依稀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声音。

      脚步声、叫喊声越来越近。

      妇人透过扭曲的车架向外看去,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费力地将胳膊伸出窗外。

      下一刻,车子轰然爆炸,周围腾起火光,裹着暗沉的气焰腾向高空,连带着路边早已干裂的树一起熊熊烧了起来——

      程澄猛地睁开眼,躺着急促吸了几口气,将自己从已经汗湿的床单上拔了起来。

      原本手里握着的书已经掉到床底,他弯腰把书捡起来,走过去放在窗边的书架上。

      外边天还亮着,汽笛声响成一片。程澄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5点30分,离天黑还早。

      他进了卧室将黏在身上的衬衫换下来,简单的抹了把脸,这才拿着钥匙出了门。

      九月的淮安,天气尚不凉爽,秋老虎踩着八月尾巴匆匆的来,走时却丝毫不见慌张,带着盛夏遗漏的残缺不全的暑气,混着街头野风,一股脑扑向人脸,给人砸地四仰八叉、躁动不安。

      临近月末,才艰难地攒了黑压压一片云,横在头顶,半晌,悠悠地滴起雨来,芝麻大的雨点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眼便悄无声息地钻进地里,不落痕迹。

      下午六点过,城市的绚丽逐渐显露出来,路边渐渐亮起各色的霓虹灯,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上班族才拖着不甚体面的身体,乌央央扎进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中。

      喇叭声和司机的躁骂声响成一片,混着若有若无地叹息,四面八方地驶远。街头交通灯和汽车首尾灯交相映错、连成一片,活像个不伦不类的年关大灯会。

      城外小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色迈巴赫正急速地向山上驶去,车身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揭得路边不知谁随手扔的食品包装袋腾空飞起,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半晌,那无端惹祸的塑料袋才悠悠落下,挂在一旁灰白的石桩上,随着渐大地雨声,发出‘啪啪’的响声。

      ······

      淮安市的市名源于城郊五公里处的一座山,名为淮山,淮山顶处有一寺庙,称望台寺。据说,望台寺已有百年历史。寺内香火冷清,僧人也不多,住持和一干小僧加起来才堪堪擦个两位数的边。

      望山寺落在淮山顶处,四周既没有竹林环绕,也没有山户作伴,就这样独自立在山顶处,光秃秃的,竟平白生出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来。

      傍晚,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寺前石阶处停下,驾驶室走下一年轻男子,身形有些消瘦,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看不出硬朗,倒也没有一丝瘦弱的感觉。

      他低头往腿上略微有些正式的西装裤上看了几眼,短暂地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太满意。继而从口袋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待糖味在嘴里蔓延开来,才转手将糖纸塞了回去。

      没有理会已经渐渐凌乱起来的雨点,径直顺着石阶一步一步迈了上去,步子不急不缓,丝毫不乱。

      约是已经过了参拜时间,寺门已经闭上。一小僧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多会,年轻男子已经走到寺门处,小僧见状,上前合掌行了一礼:“程施主,师父在禅房等你。”

      程澄回礼:“有劳师父在这候着。”

      然后随着领路小僧,从一旁侧门往后院走去。

      寺里晚间诵经声还未响起。零星有几个僧人模样的人路过,大多也是微微弯腰行礼,不作声响,显得愈发冷清。

      不知是谁失手扯碎了佛珠,捡的时候心下慌张落了一颗在地上,程澄路过,顺手拾了起来,揣在手里慢慢磨着。

      过会,领路小僧停下步子,朝后一扭身:“程施主,师父在里间。”

      程澄道了句:“有劳”,小僧并不多言,弯腰一礼,便抬脚走开了。

      禅房门开着,隐约露出些昏暗的灯光。程澄抬脚进去,也没有关门,径直走到桌边闭眼诵经的老僧处。

      老僧这才睁眼,抬了抬手,示意他‘请坐’,待他已经落座,才放下手里的佛珠道:“前些日子寺里清扫禅房,恰好有一间你母亲曾住过一段,差人整理了一番,发现一些大约她生前的东西,想来是当时落下的,这次请你来带回去。”

      说着,老僧将桌上放着的一个红木匣子推到男子面前。

      程澄低头谢过,一只手放在匣子上摸索着开口:“早年前来寺中整理家母遗物,所有私人物品都已经收拾带了回去,怎么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遗漏的?”

      “贫僧依稀记得,当年你母亲住的那间禅房年久失修,有些许漏雨。本是不打紧的,恰好有次她在寺中的时候,连夜下起了大雨,屋内漏的厉害,这才另找了间禅房住下。”

      老僧已经将方才放下的佛珠重新拿在手中:“那后不久她便离世了。那间房住的时间不长,便没有上心。后来寺里新修了几间禅房,那些旧的连带着这间也一起搁置了,再没人住过,这次清扫,恰好整理出一些东西,想来是你母亲当年留下来不及带走的那些。”

      老僧年过花甲,身材瘦小,一袭僧衣披在身上不像衣物,倒像个敞口的麻袋,将这瘦骨嶙峋的身体一齐塞了进去,只露出半个捏着佛珠的手和满脸褶皱的脑袋来。

      说话的声音沙哑着,好似掐着喉咙使劲才得以发出声来。顺着门口吹过的风堪堪飘进对面人的耳里。

      对面桌后的人也不知听没听得清楚,手依然放在红木匣盖子上摸索着。

      老僧叹了口气:“这许多年过去,一把沙土埋过,尘世恩怨也早已了却,还望施主不要再耿耿于怀。”

      年轻男子面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是。”

      老僧自然知道这话他并没有听进去,也不再多说:“多年不曾回来,这次你是……”

      “不走了。”程澄放下手抬起头来,冲着老僧提了提嘴角:“您不用担心……旧事不再提,但这地方总归的根,终究是要回来的。”

      老僧有一瞬间的愰神,明明同十几年前是一个人,笑起来的样子也别无二致,可这笑容大概是因为太过无懈可击,总觉得这张皮囊底下生了一颗难以参透的心。

      “罢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还年轻,不要计较的太多,路才好走些。”

      ······

      初秋的天差不多暗了,望山寺里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程澄走出禅房的时候,外边的雨声已经大了起来,和寺里响起的诵经声混在一起,颇有一番滋味。

      方才引路的小僧恰好从一边屋檐下过来,手里拿了一把黑伞,上前递给他:“雨势大了,师父让我给程施主拿把伞来。”

      程澄伸手接过,微微有些疑问:“小师父怎么知道我姓程?”

      小僧答了句:“师父交代的”,继而弯腰一礼,不再说话,默默走远了。

      山中空气比城市里清新干净许多,天也好似更蓝些。方才压城的一大片黑云已经随着淅沥的雨声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成串的水珠从寺檐年久失修的瓦片上砸下来,顺着石阶向下流去。

      程澄定定地站在望山寺侧门口,手中捏着一颗佛珠慢慢搓着,就着久旱初逢雨的泥腥味和寺内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檀香,细细的嗅着。

      翁——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程澄捏着佛珠搓了搓。半晌,伸出手将佛珠往外一弹,才慢悠悠的掏出手机接起。

      “消息倒是挺灵通的。”程澄随意地靠在门上,手在门扇的狮头上勾勒着,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还是那么沉不住气,我知道了。”

      有小僧往侧门方向走来,大约是天黑来关门的。

      程澄直起身来,朝老僧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抬起步子。

      精致的皮鞋随着步伐带起几滴泥水,顺着裤脚往鞋里钻去,他却似浑然未觉,脚步不停,一步步不慌不乱的往山下迈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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