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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飞花珍馐玉琼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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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情之请?
众仙好奇了,他们看着这位公孙月,不知道她想要做些什么。
仙君寅晟则问道:“什么事?尽可而言之。”
公孙月走到了舞台中央,大家这才发现,这位舞者身材很是高挑,右手反握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剑,她白皙的面庞微微仰着,神态好似那白鹤。
“我听江大人讲,这次宴会,乃是仙魔两界的永结同好盛会。既然是为了庆祝两界相好相安,为什么不两界能人合作,联手给各位带来一场表演呢?也可以稍微做点比赛竞争,交流切磋。”公孙月提议道。
寅晟听了,思考片刻,道:“本座觉得很好,大家交流交流感情。只是,我们这边暂时没有准备,不如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先选出人来,让仙子调整状态,调弦定音?”
公孙月点了点头,又看向伏谒,伏谒也是同意的,他道:“本座同意仙君所说的。而且,大家只是切磋一二,增进了解,不论输赢。”
寅晟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他望向厅内的众女仙子,问道:“你们可有谁愿意与公孙氏合作,弹一曲《剑器行》?”
众女闻言,开始议论纷纷。她们有的掩口偷笑,有的往同伴身后躲,有的红了脸推脱不去,也有人手心出汗跃跃欲试。
尽管仙君和魔君都说了,这只是一场友谊赛,大家不必竞争。可这到底是一场盛会,仙界魔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到场,还是要顾及面子的。
弹好了,那是一段佳话,自己也能出名。但是,谁知道那公孙月的水平到底有多高?如果一不小心除了丑,同时现场还有真的高手,那自己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南天门去啦?
众女犹犹豫豫,状似谦虚。过了好一会,还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与她们截然相反,就是那公孙月了,她昂首挺胸,一双杏眼大方地与众人对视,嘴角含笑。
寅晟此刻的神情有一点点松动,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怎么?平日里,你们一个个的比谁都积极,比试、表演、献艺,如今怎么露了怯啦?”
“她们平日里都是矜持内敛之人,再来事发突然,并没有做太多准备,仙君大可不必责怪她们。”伏谒开口,为那些仙子们说了一句话。
寅晟看着伏谒,哑然失笑:“话虽如此,但是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如此谦虚吧!”
伏谒也回了一个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而那边,众仙好像有了结果,正要推荐一个人的时候,天枢真君突然开口了。
“我这个仙童琵琶弹的不错,不如让她给姑娘伴奏吧?”
他声音并不大,但是那种淡定从容语气,加上人人都知道他罗苏州不爱发言的性格,因此,他一开口,所有人都听清了。
谁?
众人把目光放在了罗苏州身旁那个新来的“小仙童”身上。
以为这表演与自己无关的唐凭,愣在了当场:“……”
“哎呀,这个妹妹生的好生俊俏。”
“天枢真君,这是你的仙童啊?”
“天哪,没想到真君他真的会招人侍奉。”
“她会弹琵琶?比得上仙子们吗?”
众人议论声中,唐凭已经飞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就是,她,被这个姓罗的混蛋给卖了!
唐凭这个时候,内心其实是很慌乱的,因为她方才刚刚啃完一块蜜汁片花鸡,嘴角可能还残留着食物的汁液,没来得及擦。而罗苏州突如其来的一句推荐,把她直接送到了大厅的中心,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心慌,视线就下意识地乱飘,好巧不巧,她就撞上了那位魔君大人的目光。就那么短短一段时间,唐凭就能够断定,这神情庄重的魔君,正在笑自己出的洋相。
虽然有很多人在心里偷偷嘀咕,唐凭原本也并不太在意,她告诉自己,哎呀,小场面小场面,不要慌嘛。结果,就看到伏谒也在笑她,不知怎么回事就点燃了她心里的怒火。
算是恼羞成怒,唐凭索性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接着,抬脚,走了出来,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罗苏州,那目光,犹如飞刀,直直地砸到罗苏州脸上去——这人已经在心里偷着乐了。
公孙月看着这个有些稚气未脱的小仙童,问道:“妹妹怎么称呼?”
唐凭心道:她就默认我比她小很多嘛……
“你可以叫我三娘。”唐凭答道。
公孙月低头,微微俯身,她直视唐凭,眨了眨眼睛,道:“那三娘,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表演这《剑器行》呢?”
唐凭见此人态度亲和,也就没什么脾气了,于是笑了,嘴角旁边露出两个梨涡,这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她道:“我愿意。”
说完,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坐到乐者的位置上去的,但是又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她先是看了罗苏州一眼,再看了看仙君寅晟。
寅晟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他点了点头,还温和地说道:“去吧,不用太紧张。”
唐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才不会紧张,然后走向乐者座位,路过伏谒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不过那个笑很假,灿烂是灿烂,但是像是纸糊上去的,假的不能再假。
伏谒静静地看着她的职业假笑,除了眼底有波浪动摇不定,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你看看,我没有跟你生气哦,我这么大度,才不跟你一般计较。唐凭心想。
表演即将开始。
唐凭坐下,抱着琵琶,开始调弦定音。
仅仅只是轻轻拨了几下,但是明眼人已经听出了意思。尤其是公孙月,她听了,心情很好。她知道自己棋逢对手了。
表演开始。
唐凭的手指飞速划过琴弦,声如金石相击。而公孙月轻轻松松地挽了个剑花。
唐凭弹得越来越快,指下仿若有神助,琵琶声铮铮然,似乎她正号令着千军万马。
更厉害的是公孙月,她当真不愧是魔界舞剑第一人。她将一柄长剑,舞的呼呼生风,气贯长虹,天地似乎都要拜倒在她的脚下。有个别胆小的,看她舞剑,脸色都变了。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曲终了,唐凭弹得很是尽兴,她左手一甩,收了神通,停了下来。四弦一声,犹如裂帛,很是潇洒。
公孙月拱手道谢,面露喜色,道:“真是谢谢妹妹了,妹妹弹得真好!若没有妹妹,我今日就不能舞的如此酣畅淋漓!”
唐凭也笑了,道:“姐姐过奖了。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唐凭是真的高兴,她许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弹过一曲,她与公孙月方才那一曲,对她来说,好似流水遇到了高山。
众仙心里是这样想的:魔界也是有这样的人才的!传闻中他们粗鄙不堪,茹毛饮血,果真是假的!
众魔心里则是这样想的:原以为仙界只会演奏一些软趴趴的曲子,没想到也有能人,弹的出金石之声。
广阔的大厅暂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大厅里的琼林花树,旁若无人地吐露芬芳,落下几朵半透明的花瓣来。大家后知后觉地给台上二人鼓掌道贺起来。
“好厉害!公孙姑娘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舞剑的?可有什么诀窍?”
“三娘妹妹的指法很是纯正啊,可有名师指导?”
“公孙姐姐,你那把剑,看起来很不错,有什么来历吗?”
“三娘是个左撇子吗?怎么用左手弹琵琶?”
而在此期间,仙君寅晟主动找到魔君伏谒,二人低语片刻,似乎在讨论什么。
等到众人的喧闹渐渐平静下来,仙君寅晟最先开口。
仙君寅晟看样子很是高兴,他对二人道:“多谢二位的表演了,两人合作,是我界与魔界的交好,喻示二界日后必将更加恭亲相爱。本座与魔君都很受感动,想赐予二人一些宝物,或者是尽己所能满足你们一个愿望,表示我们的心意。不知可好?”
公孙月欣然同意,她开口,道:“既然是仙君大人和君上两个给的,那意思就是我可以提出两个愿望,对不对?”
伏谒道:“是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出来。”
“那这第一个,我不要什么金银珠宝,也不要什么灵丹妙药。我只求能有一个机会,去看看仙界藏宝库,王将军武库,饱览里面珍藏的精良兵器。”公孙月看向仙君寅晟,说道。
寅晟思考片刻,很快就给出来答案:“好啊,公孙佳人不爱红装爱武装,真是女中豪杰。我这就让长平真君准备着,随时等着姑娘来访。”
公孙月行礼谢过仙君寅晟,又接着说道:“这第二个愿望,其实是向二位共同提出的。”
“我生逢两百年前的那个乱世,家里人失散流亡,至今还有人没能找到。但是,如今,山河恢复如旧,海清河宴,二界和平相处。我希望,这份情意能够永远地传承下去,之后的人,不必再经历我这样的痛苦,而这也是很多人的痛苦。”
席间有部分人,听到这番话,已经默默垂泪。更有年轻气盛的仙人们,目光变得凝重,双手握拳。
伏谒接话,道:“这是自然,战争对哪一方面都没有好处。两界必然会永守同好。”
寅晟点头同意,也慷慨陈词了一番。
罗苏州闻言,挑了挑眉,神色耐人寻味。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场表演,其实是形式大于实际内容,无论是谁上场,目的都是为了宣扬二界会重修旧好。所以他才没有什么顾忌,把吃的津津有味的唐凭给拉上了场。
而公孙月这番话,既有真情,也有点安排好的意味在里头。由她一个战乱亲历者总结一下,就是对整个表演的升华,表示出魔界不愿与仙界开战的意思。
不得不说,仙君魔君这联手,演出了一出好戏,祥和的气氛充盈了整个大厅。
说完这些,伏谒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向了场中另一位还没有得到赏赐的表演者,他问道:“那么,请问你想要些什么呢?”
唐凭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好像没有那么严肃庄严,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明明在场这么多人,大家都靠的这么近,唐凭却感觉,他好像只在和她一个人说话,那双丹凤眼里,圈着小小的易容了的自己,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似的。
怎么会这样呢?是错觉吧?
她这个时候有些茫然,也许是因为她是被罗苏州临时推荐上场的,她并没有想过自己要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对公孙玉的一番话感触颇深,想起来了当年那些混乱撕裂的日子——唐凭只说了一句,呆呆愣愣的:“我和她一样,希望不要再有战争了吧。”
她说的这话,在旁人看来,实在是有拾人牙慧、东施效颦的嫌疑。宣传一次和平万岁就好了嘛,干嘛又说一遍,都这么高风亮节的吗?不给自己求些东西?
寅晟就笑了,他道:“这是怎么了?我和魔君想要送出些东西,就这么困难么?”
而伏谒身边那个臣子也对唐凭说:“是啊,两界和平是必然的,姑娘,为何不要点别的东西?”
伏谒并没有回答他们二位,他重复问了一下,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唐凭本来想直视说话对象的,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太高,所以心虚,眼睛向下瞄,道,“我听闻魔君大人的群玉殿琅环阁内,收藏了一幅名画,名字是四时颜色,我想看一看,可以吗?”
有那么一瞬间,伏谒的眼神是变了的。就好像是江面上不知来历的风,吹动了江面,江面波光粼粼,然后这阵风转瞬即逝,不知去了何方。他也恢复了正常。
而同时,在大厅里,也恰好起了风,风吹树枝,琼林花纷纷飘落,漫天一阵银色蝴蝶,美轮美奂。
伏谒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好的,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唐凭闻言,抬起头,看着伏谒,道:“一言为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