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编》雨中骑士

16、陆判

　　安徽陵阳有个朱二蛋，性情豪放，也有人觉得他有点二百五，学习很努力，可惜资质太低，一直没有成名，有一天大家在书院复习功课，课间操的时候有人对二蛋说：“都说你胆子大，我们都不信，你要是敢去十王殿把廊下判官背过来，我们凑份子请你喝酒”。
　　要说这陵阳的十王殿，远近闻名，里面供奉十世阎罗王，西廊下面有判官小鬼牛头马面的泥塑雕像，凶神恶煞，栩栩如生，到了夜晚，里面经常传出鬼哭狼嚎，拷打之声不绝入耳，附近村民都绕道而走，做过亏心事的人听到十王殿便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朱二蛋家境贫寒，他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平时都瞧不起他，加上他智商不高，学习不好，更是大家嘲弄的对象，朱二蛋见大家取笑他，二话不说，直奔十王殿，没有一柱香的功夫，果然把泥塑判官背进学堂，这判官金发碧眼，面目狰狞，似乎能看穿人的心脏，学堂的老师吓得直尿裤子，忙跪下磕头说道：“小人在外面补课，也是利用业余时间赚点辛苦钱，下次再也不敢了，今后一定在课堂上倾囊相授，再不敢有所保留”。其它学生也都挤在墙角缩成一团，这个说：“我不敢早恋了”，那个说：“我不再霸凌了”，最后有个学生拿出他爹受贿得来的五粮液交给朱二蛋，央求他赶快把判官送回去。
　　朱二蛋见了这帮鸟男女，仿佛三伏天喝了雪水，嘴里说道：“我手持钢鞭将你打，他妈妈的”，然后冲判官深鞠一躬，“门生这相有礼了，土谷祠离此不远，有空来找我喝酒”，说完把五粮液酹地祝曰：“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唱罢背起判官送回十王殿。
　　从此未庄这帮鸟男女才可笑，见了二蛋都恭敬地问道：“老蛋，象我们这样的穷朋友是不要紧的吧”，二蛋轻蔑地回答：“穷朋友，你总比我有钱”。于是大家都争着请朱二蛋去咸亨酒店喝酒，这一天晚上，朱二蛋喝的醉醺醺回到书斋，老婆对他也特别客气，他让老婆点了个蜡烛头，又打了一壶黄酒，就着茴香豆自斟自饮。忽然书斋的门开了，二蛋定睛一看，正是十王殿的判官，吓的茴香豆撒了一地，乞求道：“一定是上次冒犯了老师，你这次是来弄死我吧”。
　　判官摆手道：“你上回说请我喝酒，我是来赴约的，你别来这套，难道是想放我鸽子不成？言而无信，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二蛋见是来喝酒的，胆子壮了起来，赶紧让老婆拍个黄瓜下酒，二人边喝边聊，情投意合，判官说自己本姓陆，上辈子是个学霸，毕业后去考公务员，考试成绩总分第一，可惜体检的时候查出有乙型肝炎，被用人单位拒绝录用，后来没办法，想去私企工作，可是因为肝炎没有单位愿意用他，最后悲愤欲绝，走投无路，跳楼自尽了，死后阎王可怜他，在阴间给他一个正式编制，成为一名阴务员。
　　二蛋叹息道：“阳间如此不公，不如早点死了，也去阴间找个工作，胜似在阳间受气”。
　　陆判忙道：“不可，我虽系自杀，也是阳数已尽，而你还有六十年阳寿，好好活着吧，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尽可帮忙”。
　　二蛋想了想说道：“我脑子笨，学习不好，同学都笑我，听说阴间现在医学发达，特别是器官移植，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你能不能给我换个脑子，我也想当个学霸，考个211，985什么的，也好光宗耀祖”。
　　陆判摇摇头：“换个脑子倒是不难，只是你命小福薄，仕途艰难，还是做生意吧，凭我这边的关系，将来富甲一方，享尽人间富贵，岂不更好”。
　　二蛋又道：“兄长此言亦有道理，还有一事相求，贱内身材不错，从后面看婀娜多姿，如弱柳扶风，绝对背影杀，只是长相平庸，你能不能给她移植个美人脑袋，那我就受用不尽了”。
　　陆判笑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不知弟可有心仪之人否”？
　　二蛋讪笑道：“我们未庄有个吴妈，颇有几分姿色，可惜脚太大，能有个吴妈的脑袋，足慰弟平生矣”。
　　陆判道：“真是井蛙之见，区区一个吴妈，有何难哉，弟不可性急，十日之内，我必为你找一个绝色佳人，不逊唐嫣冰冰之流矣”。
　　过了数日，这晚朱二蛋服下一盒汇源肾宝，正要与老婆上床就寑，忽然柴门大开，陆判官提了一个包裹闯了进来，嘴里大叫道：“美人首来也”，二蛋打开包裹一看，里面一个女人的脑袋，眼睛大如铜铃，嘴唇厚如香肠，脸有一尺长，相貌丑陋，心中不悦道：“这是哪里来的丑女，似这种货色，要多少有多少，何劳兄长费心”？陆判忙道：“此女虽丑，来历不凡，其许州人士，闺名可心，因辱骂国家，罪遭天遣，雷劈而亡，本来阴曹地府已罚她下世为娼，因其父亲财大势大，烧了十栋别墅送于十世阎罗王，准许她投胎做人，是我见其骨格清奇，必精于淫技奇巧，嘴唇肥厚，善吹萧管，特拿来于你享用，你怎怪我”。
　　二蛋一听，不绝心痒，随跃跃欲试，趁老婆熟睡，请陆判做了脑袋移植手术，真是悄无声息，严丝合缝，唯颈部一圈淡色红线，隐隐约约，又过了几日，二蛋心满意足，畅快淋漓，只是汇源肾宝似乎不够分量，让他老婆炖了一锅鹿茸羊鞭。
　　话说许州大户，有女可心雷劈而死，停尸后院，翌日埋葬，天明发现尸首脑袋不翼而飞，举家哀恸，派家丁四处找寻，找至朱家，见小姐可心已为人妇，必要扭送朱二蛋见官。陆判夜里给许大户托梦，告诫其为人父母，对孩子失于管教，致使其罹杀身之祸，如不思悔改，必祸及父母。如今移首朱二蛋之妻，亦是一桩美事，何不因此缔结姻亲。许大户醒后，携重金拜访朱二蛋，两家从此互相走动，如翁婿之谊。
　　朱二蛋日后正如陆判所料，复习了三年，别说211，985，就连蓝翔也考不上，索性弃学经商，经营采办，靠着岳丈许大户的财力，在杭州开了一家代办商铺，全国都有分号，无论你所需何物，只要给出图形，经飞鸽传书，在全国采办，十日必送货上门，十分方便，而且信誉极好，七日之内，如不满意可无理由退货，不收邮费。不上十年，便富甲一方，富可敌国，商号名曰“找宝”，传至明代，分号已开到爪哇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