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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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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过后,池妤拉着沈亦涵在走廊间来回走动,美其名曰“饭后百步走”,她不明说,沈亦涵也能猜到她是不想马上回教室看到华莳。
作为朋友,诚然不想让池妤难受,但她实在想不出俩人闹矛盾的原因。华莳待人态度冷淡,可脾气还是温和的,能让池妤芥蒂良久......
午间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喧闹声逐渐平复下来,还有几个仍在窃窃私语的,被纪律委员的一声令呵打断。
面前摊着一本高三数学教程,淡淡的铅笔痕迹肆无忌惮地涂写在演算框内。华莳放下被自己蹂躏的笔,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眼神飘忽,目光瞟向身旁的位置。
还是没有人......
盯着空落落的座位出神,华莳没有留意到一个人从身后轻声绕过,回到座位。
逃避着内心的万千思绪繁复,池妤刚走回教室后门口时就注意到华莳,寻着她的目光,是一处被自己“遗弃”的角落。
华莳望着她的座位看了多久,池妤就注视着华莳的目光多久。直到被目光所及的汹涌情谊击溃,池妤才拢下眼眸,紧紧地抿着唇走回自己的座位。
视野倏地变暗,华莳这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华莳忙收回视线,将目光再次投向练习册。
许是呆望太久的缘故,她没能掩饰眼底自然流露的缱绻情潮,堤溃蚁穴,目光流转间的心意尽收眼中,像是被暴露在烈日熊熊下的雪冰,炽热地燃尽。
原本的座位间距只有二十厘米,往日里,因着池妤的小打小闹,俩人的座位移得更近,而现在两人生生隔开了半米的距离。
心绪反复,池妤自觉没精力写作业,转身从背包里抽出u型枕,将脸深深埋入校服外套准备睡觉。
许是身旁没有了贴近的温热感,手肘在微寒清冷的空气中露出一截。午休时间还早,自是毫无睡意可以酝酿。
放空思绪,早晨的一幕幕如刻意编排插画好了一般,一帧帧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当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指尖轻触那一片奇妙的柔软时,现在回想,竟是出于何种心境。那一时冲动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悸动,到如今却化作难以启齿的羞恼。
虽然没有特意去了解这一方面的相关内容,但她知道所谓“同性”。
两年前由于众多知识人士的拥护“斗争”,同性婚姻法在国内得到了批准。法律的颁布许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一个国家在包容性上的国体程度。可法律真正深入人心,制度真正唤醒民意,总不能瞬时同步。
十七岁雨季,正处于青春懵懂时期,池妤并不抵触“同性”,只因她从来坚信自己离它很远,触手不可得。
可当内心的声音一再为之呐喊彷徨,心悸之余,羞愧排斥才如汹涌波涛席卷而来,几乎要湮没那一丝悸动的牵绊。
本该属于两性间相吸的爱慕之情,不应该是在同性之间。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久久回荡在她耳畔......
这是畸形的......
微凉的秋风丝丝点点透过窗户吹入教室,凉意渗开后,竟是彻骨的冷凉。
感受到窗外吹进的瑟瑟秋风,华莳陈列演算的手顿了顿,眼神不觉飘向池妤那儿。
由于午睡是趴伏在课桌上的,池妤此时微微低头侧脸,偏转向靠墙的那一侧,眉目含情应是看不见的,栗色的发丝轻轻垂落,戚戚掩住了她娇俏的面容,欲遮还休,欲语还缪,更添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蕴。
不再有被人瞧见的尴尬,华莳舒了口气,任由目光焦距黏腻在池妤身上。
感觉到细雨绵绵带来的凉意阵阵,华莳颤颤地伸手想掩上那件悄然滑落的外套。
这么久了,应该睡着了吧。
这样想着,华莳伸在半空的手握了握,下一秒轻柔地捏着上衣的一角往上遮盖,半露的手肘不再与寒气相接。
池妤没有熟睡,只是伏在桌案上微微阖目,任思绪万千绵延,肯定反对,两股声音交织......
恍惚间,手臂上的温热触感生生扯断了那一根绷紧的心弦。无需抬头目证,她知道,是华莳帮她盖了衣服。
涩然的感觉涌上心间,霎时,池妤感到由心的无措与酸辛。该直面这份感情的,不只是对其性质的否定,更是点滴间铸就的感动。顷刻间,溃堤淹没......
沈亦涵在做随堂语文作业,发现一处笔记自己遗漏未更正,转身问池妤借课本补充。
轻微的转身动作没有引起余外的声音,或许是华莳注视的目光毫无掩饰而显得太过炽热明媚,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沈亦涵就看见了华莳,以及那一缕神色。
沈亦涵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妙地感觉荡开,她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点奇怪,可究竟是什么,她说不出。唔......如果抛开俩人的性别不论,几次撞见的眼波流转,给她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觉。
甩了甩马尾,沈亦涵拂开了这个怪异的臆想,轻手轻脚地从池妤桌上抽出语文课本。
本就没有入梦会周公,几乎是在被课本纸业划到的那一刹那间,池妤从埋头的动作中起身。
疑惑地望着手臂扭曲地拿课本的沈亦涵,池妤不耐地眨了眨眼,以示疑惑。
鬼使神差般,沈亦涵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微微颔首,眼神飘向华莳,努力努嘴示意那人的方向。
顺着目光,池妤转眸望去,眼神相及,那一双如墨般清隽温润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回望着,没有慌乱地逃避,也没有心虚地回转。
几秒后,华莳几不可觉地叹气,晦暗难明的神色飘散聚焦回练习册。
叹气声很轻,可午休时间教室又是格外静谧,轻声呢喃落入耳中,仍是清晰可闻。
声音顺着耳畔,到脊背,直达心间,扰动一汪寒意彻骨的秋水,凄清萧瑟,悲凉哀弥。
心里的某一根被她隐藏的心弦被人拨动,酸涩的感觉回漾在唇齿间。心里酸酸涨涨的,从未有过的迷茫无措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微弱却又致命。
烦闷地趴在课桌上小憩了一会儿,池妤没有再盖上校服外套,而是只着一件薄衫。
不合格的午睡质量,一觉过后,只觉得头昏脑涨,午睡的效果大打折扣。可能是入睡那会儿没有盖衣服,加之漏风的教室窗户中不断渗透的寒风,池妤有些感冒的晕沉感。
下午有两节数学连课,真是要命。
两节数学课,池妤照旧被方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以前无论自己怎样走神或是无解,华莳总是会在演算陈列答案时用黑色碳墨笔写上正解后悄悄塞过。
可今天,华莳什么也没写,虚掩着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演算纸上涂涂改改,始终没有写下问题的解答步骤和答案。
就这样,池妤被方老师罚站了五分钟。
“有些同学下午第一节课是还没睡醒吗?这是等比数列的基本性质啊!这都回答不出吗?这样的上课状态还想怎么继续学啊!”老方气吁吁地拿教鞭在讲台桌上敲打着,凌厉的目光扫过死寂的教室。
“同桌华莳,你来回答一下。”失望透顶的方老师指了指华莳,让她来回答。
华莳扶着座椅,轻声站起,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成拳,指甲陷入肉中,白皙纤长的手指被掐成了红色。
“华莳,怎么了?题目有什么问题吗?”看华莳过了许久都没回答,老方心里咯噔了一下,重新审查了一遍自己出的题目,确认并没有什么问题后疑惑地问道。
“老师,我走神了,不知道要回答的是哪道题。”清冽冷沉的声音从华莳口中飘出,华莳目色清冷地抬眼望着方老师,坦荡而又沉静。
“你!算了算了,你们俩都给我坐下。一个个状态都去哪了?索性下面两节自习课的限时提前,看你们到底打得起精神吗?课代表,把限时试卷发下去,现在开始,一个半小时限时,批分数报家长!”老方哼哧了声,踏着步子,背着手走出教室。
神色恍惚地看着跟自己一同被老师训斥的华莳,池妤心生焦灼。她是知道华莳对于数学的认真态度,别说是走神了,一秒钟神游都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懊恼,无力,彷徨,不安......
华莳接过传递的数学试卷,浅淡地扬了扬嘴角,开始限时。
对于华莳而言,试卷的难度称不上什么,只用了五十分钟就将试题解答完,填写答题纸。当写完最后一题的答案时,华莳颤了颤笔尖,转念想到了些什么,抽出一张演算纸,字迹清隽冷凌地将答案细程又誊抄了一遍。
做完这些,华莳将纸张对折,边边角角格外仔细地对齐,一如前几次的模样。
华莳将纸条转身递给池妤,却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右手戚戚握着笔端,头已是沉沉地埋下了。
温润的小脸没有了上午的疏离冷淡,细细密密的睫毛扑闪着,红润的脸颊有一丝苍白异常的面色,微张的小嘴翕动,迥然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华莳怔愣了片刻,垂下眼从她的桌上抽出那张答题纸,根据池妤的日常答题情况,拿着涂卡笔填涂答案。
与池妤清雅小巧的楷体不同,华莳的字迹凌厉带有张弛力度,笔画间尽显锋芒冷峻。得亏方老师这次的限时形式为选择填空,华莳的字迹没暴露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