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72、第十五章（1）

　　初六这一日阳光格外明媚，花草树木跟洗过似的。谢缘收拾好碗筷，回房间换了衣服，从衣橱里翻出一只牛皮小包，把手机零钱钥匙一类物品装进去。老谢路过门口，立刻又退到门前，问道：“今天又出去？”
　　“嗯。”谢缘应道。
　　“缘缘，你妈妈说这两天不太顺遂，让我敦促你尽量待家里，外面少去去。”老谢提醒她。
　　谢缘心虚，低低说道：“妈真迷信，只是事情不巧都撞到一起而已。难道因噎废食吗？”
　　“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今天去外面不是为了很要紧的事吧，跟一日三餐的重要性能比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安全第一。”老谢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头越来越秃，说话的语气渐渐都带了些苦口婆心，给他女儿听了，总让她觉得像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谢缘“嗯好嗯好”地应着，手底下不停，老谢两句话的功夫已把包挎到了肩上。昨天晚上在派出所，“多亏”那个流氓“提醒”，她才醒悟过来，把沾血的外套脱下藏到了塑料袋里，否则被何梦英和老谢看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老谢有点担心地叹了口气：“也不是绝对不能去外面，你在外面路上走，不要愣头愣脑的，多注意点四周，当心些不会错的。”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老爸你就把心稳稳放肚子里吧。”
　　“对了，给你二舅打过电话没有？”
　　“打过了，给洋洋也打过了。”
　　“那你近段时间千万要注意，咱们普通人家，经不起折腾，明白吗？”
　　谢缘背过身捡起袜子，嘀咕着“我还能不知道，我比谁都知道”，然后回过头用很矫情的声音说：“嗯，明白，don’t worry！”
　　临出门了，老谢还在隔空喊话：“带上脑子，小心点！”
　　“脑子在呢！”
　　刚出门没走几步，天竟然阴沉下来，谢缘不放心又折回家取伞，一来一回，雨就落了一地。
　　谢缘和苏慎约在世纪广场一家开了六年依旧食客络绎的甜品店里。店里暖气偏热，位子所剩不多，放着轻柔舒缓的旋律，她早到了，随便点了一杯苏打水，没等一会儿，苏慎就到了。
　　他看上去有些迟疑，走过来时的笑容也不太自然：“为什么换到这家？隔壁咖啡店不好吗？”
　　谢缘道：“有点想吃这家的舒芙蕾。”说着忽然心中一动，往周围看了一圈，顾客里情侣居多，气氛无端旖旎起来，“那……要不还是去咖啡店吧。”
　　“算了，这家就这家吧。”他把装着收纳袋的雨伞放到谢缘的伞边上，笑道，“环境合你意，你开心了就能多说点。”
　　谢缘托腮斜眼道：“我既然答应你，我就不会隐瞒什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的。要不要点个什么？”
　　苏慎想了想：“尝尝你说的舒芙蕾吧。”
　　谢缘便点了单，随后从小包里取出字帖、两张纸和一枚比鸽蛋大不了多少的石头，一并推到对方面前：“字帖现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你可以先翻翻看。”于是她一边看着苏慎一页页仔细翻着，一边从头到尾，但凡是记得的，连同自己的推测和怀疑，都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苏慎静静听着，同时每个字都反复看了三遍有余。当他看到涉及到严一楠的文字时，震惊得无以复加。很奇怪，他看其他没有那么惊讶，但是偏偏看到严一楠居然和谢缘在一起了，这惊讶比那厮数学考了零蛋还甚。
　　他能理解因为一个细节的改变，而让同一件事有完全不同的呈现方式；也能理解一个人的性格，在遭受重大变故后，出现与原本完全割裂的扭曲。
　　换言之，只要有合理的转折，一切变化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但是他想不通，在谢缘的描述中，所谓旧的时间线内，严一楠似乎在高二那年就对谢缘表现出不一般，而明明赵欣的事发生前，他是不认识谢缘的。
　　可以说，谢缘与他的理想型，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观里。
　　所以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审美发生剧烈颠覆，这正常吗？还是说这段时间虽短，却曾经发生了什么决定性的事情？
　　苏慎百思不得要领。没费多少功夫，谢缘也讲完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撇开严一楠不谈，他之前一直奇怪，谢缘这人看起来保守得过分，怎么会相信并且忠实践行听起来这么离谱的事，原来从一开始，横在她面前的就是刻不容疑的生死，她不敢拿生死去冒险，她没得选择。
　　“介不介意把手给我看看，就那只？”他稍作犹豫，询问道。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把严一楠身上的谜团暂时搁置一旁。
　　目前还有更重要的需要捋清。
　　谢缘没拒绝，挽起袖子抬手搁到桌上，小伤口都愈合得快看不见了，他一番观察后，心里的啧啧称奇比昨天只多不少。真是无论目睹几次，都不能完全释怀，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奇迹”存在。
　　谢缘脸上隐隐发烫，手往回蜷了几寸，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圆圈：“我原先是这么想的，28岁的我为了改变过去，可能尝试了很多次，可前几次都失败了，而现在这个时间线，就是开启的新一次尝试，这样就能勉强解释那张纸上写的，为什么同一个人会有不同的命运轨迹，也能勉强解释，什么时空扰动，什么时间线纠偏。”
　　苏慎抬起头，目光灼灼：“等一下，所谓勉强解释，是怎么个勉强解释法？”
　　谢缘揉了揉鼻子，讪笑道：“你别笑话我，其实我自己先假设了一个前提，就是每失败一次，即便那段时间线被舍弃了，但还是会残留下什么，能够影响到平行的其他时间线。”她有些紧张，低头啜了一口苏打水，这些话在心里打转的时候没觉得，不成想一个音一个音经由语言说出口会这般尴尬羞耻，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然后我就猜，这个影响，一部分可能就是记忆上短暂的残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纸上写下那些字迹潦草的胡言乱语，事后却不完全记得。另一部分是几条平行时间线之间的干扰，也许这才是造成时空扰动的根本原因，嗯，就是类似拼接，残留的东西会替换到我这个时间线里来，由于是以失败告终的，事情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所以从我的角度去看，被我改变的事就像被纠正一样。可能我说的有点混乱，你、你能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