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8、第八章（3）

　　镇上的早点铺人格外多，老板说天公不作美，本来打算半夜登山去看日出的游人都打道回府了。刚端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坐下，谢缘就听见钱立斌的抱怨：“冻死我了！还是你走运。我们都爬了一半了！我就说这天看着不对嘛！”
　　他是真郁闷得不行，原本借口同学聚会组织旅游，一头瞒着苏慎想给他来个惊喜，一头策划一场浪漫的日出，给这次意义非凡的旅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结果，男主角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女主角，居然大为光火；再三查了天气预报确定观赏日出当天晴空万里，好嘛，居然不客气地下起了雨。现在苏慎完全是离群掉线状态，而他们剩下的人也分成了两拨行动，相当的败兴。
　　苏慎打了个哈欠，挤在人堆里，抬头浏览价目表：“吃什么？”
　　“随便。”钱立斌说。
　　有人笑道：“随便是女人才说的。”
　　钱立斌冷哼：“一笼蒸饺一份糍粑一碗豆腐脑！”
　　苏慎付了钱，觑见身边刚好空出几个位子，便眼疾手快招呼其他人坐了，打发钱立斌在炉子边上守着取餐。他一回头，发现背后坐的是谢缘，不由笑道：“够早，也去看日出了？”
　　谢缘说：“没，今天拼车去水坡村，得起早。”
　　苏慎“哦”道：“那个荒村啊，好像最近是有点火。”
　　坐苏慎对面的男生身材颇为壮实，手肘稍一撑开，就险些捣翻邻座的人手中端的豆浆：“那个村我知道，入秋的时候还有些看头，现在去荒得不行。”
　　林茵淡淡地插了句：“看的就是一个‘荒’字。”她吃得很快，谢缘一回头一转眼间，她已经在拿纸巾擦拭嘴角了。
　　钱立斌把刚出笼的饺子往桌子上一放：“那些破房子破瓦片，没人管的，都一窝蜂去那里打卡，搞不好就塌了。”
　　“那你太高估那地方了，我跟你打包票，这个季节铁定没啥人。”那大块头男生还有下半句没说出口——没啥人，鬼可能不少。
　　“你跟我打什么包票，我又不去。”
　　“其实我觉得还不如在旁边的古街逛逛。”
　　“你个钢铁直男懂什么。”
　　“靠，你有脸说我直男？”
　　“哇，你原来不是直男吗？”
　　“煞笔，选个死法吧。”
　　另一厢，谢缘见林茵伸手挽包带了，慌忙扒拉两口豆腐脑，同时不忘夹起最后一只小笼包塞嘴里。她指着桌上的手机，含糊不清地说：“林茵，手机别落了。”
　　苏慎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一整天都呆在水坡村？”
　　谢缘想到出事的时间，心里一阵烦躁：“嗯，争取早点回来。”
　　林茵已自顾自往店外走了，谢缘正要追，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一脸严肃地小声对苏慎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苏慎一愣，却没表示拒绝，只注视着谢缘等她接下文，不料她踟蹰了几秒，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刚想说话，她已一边指着手机示意微信联系，一边急冲冲挎上包追出门去了。
　　钱立斌百忙之中不忘发问：“她刚说什么？你们还有暗号？”
　　苏慎踢他一脚：“豆腐脑拿了没？”
　　“呃，忘了！”
　　直到吃完早饭，微信的聊天界面才总算有了动静。
　　“你的号码能告诉我吗？下午1点到3点，我可能会给你短信或者电话，具体时间不确定，但能请你帮个忙，在这个时间段里留意着些行吗？”

　　水坡村果然偏远，收集攻略时看到“从肇林镇出发，包车大概1小时，下车后步行20分钟”云云的描述，脑袋里还没有直观的印象，可真坐上车，配合弯道迭出的山路，和司机师傅大胆放飞的驾驶技术，谢缘觉得这1小时比3个小时还带劲。
　　谢缘捏着手机，看一眼苏慎的回复，那个简短的“好”字以及后头附着的手机号码，让她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遂将原先的紧急联系人老谢改成苏慎，毕竟他是离自己最近的“熟人”。她这一趟，固然要尽最大的努力劝说林茵早点离开，避免和韩翌兵正面撞上，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免得两三天后才被人发现，贻误追凶的时机。
　　单反到底没砸成，林茵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碰也不让她碰。随着距离水坡村越来越近，谢缘头脑里开始不停蹦出来各种昏招，譬如，该给林茵下安眠药或者泻药，该报警称林茵偷东西先抓起来，之类的。
　　未来的谢缘还是老规矩，除了阐明时间线和模糊的细节，什么像样的招都没支个给自己——不过谢缘将心比心，这种事，任谁都是两眼一抹黑。毕竟在眼下的时间点，这件事没发生，没发生的事，即便有人知道它势必会发生，却又该如何取信于人，如何有效干预？
　　根据以往的经验，势必会发生的事，它由太多太多的前因积累成就，单凭谢缘横插一脚制造的单薄的“意外”，想要扰偏它的轨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谢缘想着想着，思绪渐渐飘远。她想到了爸妈，想到了大学里的朋友们，想到了此时仿佛离得十分遥远的日常生活，不由一阵阵头晕目眩。
　　“话多”的谢缘忽然变得一声不吭，林茵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反常：“你晕车？话梅要吗？”
　　谢缘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昨晚认床没睡好，谢谢。”她慢慢拆开包装袋，含了枚蜜饯入口。
　　林茵打量她的脸色：“其实你早上不用一起来的。”
　　谢缘定了定心神，说：“没事，应该不是晕车，就是困。”
　　林茵半信半疑地“嗯”道：“那你闭目养神，我估计还有15分钟左右。到了我喊你。”
　　谢缘道了声谢，果然依言闭上眼睛。
　　林茵扭头看向窗外。窗玻璃上落了细细的雨丝，被风一吹，立时无影无踪。她伸手轻轻抹去窗上的雾气，延绵的苍绿如同未干的油画一般，在她指尖润开。面包车颠簸着继续往山深处驶去，车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滞闷。拼车的还有三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其中一人忍不住向同伴抱怨，另两人只能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