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7、第八章（2）

　　“嗯。”苏慎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不禁一哂，“我删光了宁宁的联系方式，可我心里都记着，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真气人。”谢缘忙附和，把三串土豆也搁他盘子里，“你点的土豆，赶紧吃，别冷了。”
　　他点点头，默默吃完一串，正准备吃第二串，忽然支棱起脑袋，看着谢缘说：“说好不提这事，怎么又绕回来了？”
　　谢缘哭笑不得，连忙撇清：“我可没提啊，你自己起的头。”
　　他撑着下颌想了半天，颤悠悠举起杯子：“嗯，干杯。”杯底只剩浅浅一层金黄的酒液，他左右环顾，正欲询问酒瓶所在，谢缘眼疾手快抢过他手里的玻璃杯，拿雪碧灌满了再递还。
　　“气泡酒，尝尝。”
　　苏慎信以为真，忘了要和她碰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对，对，是我的错。我发个誓，你给我做下见证，今后要再提这事，我逢发文章必被拒，逢打游戏必输，逢比赛必出局，逢……”
　　“哎哎，”谢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你爱提提，没败德没犯法，没人干涉你！”
　　苏慎说：“不行，得发这个誓。你让我发。”
　　“好好，你发你发。”
　　“哎谢缘，我问你个事。”
　　“你问。”
　　“你说我这样的，以后还能好好喜欢别人吗？我就怕以后都拿宁宁那样的去比照，即便我从心里把她摘掉了，可她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习惯了都，我就怕忍不住会去、去比较。”
　　“……那个，你以后打游戏没得赢了。”
　　这一次，苏慎沉默了很久很久，连老板把烤好的串儿送来时都忍不住提醒两人，小方桌上快摆不下了。
　　谢缘干巴巴笑了两声：“吃，吃。”
　　苏慎也醒悟过来，笑了下：“才说完，就打脸了。我自罚两杯。”他又把空酒杯晃了晃，示意谢缘斟满。
　　谢缘没如他意：“喝什么呀，喝饱了这些菜都谁吃？你看，你还点了麻糍！”
　　他果然没再提喝酒，也没再提失恋二三事，老老实实闷头吃了一会儿，然后歪桌子上睡着了。幸亏谢缘提前把剩下的烤串都合一个大盘子里，否则非被他一胳膊扫翻不可。
　　几分钟后，钱立斌打电话过来寻人，谢缘代接了，略描述完情况，便结完账等人来收场。钱立斌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匆匆赶来，一见这场景，都蒙圈了。
　　“谢缘同学，你们俩是拜把子兄弟吗？你居然有本事给他灌酒？”钱立斌的想象力立刻不受控制。
　　谢缘大呼冤枉：“他自己上来就喝，我啥也没做啊。”
　　钱立斌看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敢情丫光在我们面前装纯洁呐，可以啊，下回看他怎么逃。”
　　谢缘帮着他把苏慎架起来，实事求是地说：“我看还是别了，他只喝了小半瓶，330mL那种的，就成这样了。”她轻轻踢了一脚凳子边上的啤酒瓶。
　　“嗬。”钱立斌和那男生对视一眼，笑了，“丢我们班的脸。”
　　另一个男生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方便透露点否？”
　　“陈”字在嘴边打转，但谢缘终究没说出口：“说你们天天两肋插刀，他快气死了。”
　　“切！”二人异口同声啐道。
　　谢缘带着一身孜然花椒的烟火味，径直回到旅店，经过林茵入住的房间，不由脚步微滞。这扇房门似乎有什么魔力，一瞬间将她整个人从旁人那些琐碎的纠葛里扯了出来。
　　她直至此时此刻，才异常分明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真真切切地压着一个人的生死，甚至是自己的生死，而她用来捍卫的武器，竟只有寥寥数语的先机和听天由命的运气。
　　有一年去爬华山天梯，爬到半路不小心往下望了一眼，那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挣扎，正是她眼下心情的写照。
　　刷开自己的房间门，谢缘摔到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张折叠收纳的A4纸，那上面像思维导图一样勾画了此行的关键点，还煞有介事地用彩笔画了标记。
　　嗯，比四年前还是长进点，知道列计划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笔记，一颗心再度跟着越悬越高。
　　“明天下午，林茵遭歹人劫杀，弃尸水坡村东南角沟坎，案发地点无监控，明天必须阻止林茵在村里逗留……”
　　谢缘把关键句念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平复些心中强烈的惶恐。
　　“……凶手叫韩翌兵，穿灰色夹克衫，戴鸭舌帽，微胖，身高170cm……”
　　谢缘明白，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凶手的形象在她的脑子里就是个大众款式，根本无法针对性地防备，而这个名字在网上一搜一大把，简直毫无深挖价值。她总不能事情还没发生，就兴冲冲跑去跟警察说这人马上会杀人，得赶紧排查下控制起来吧？她会进精神病院的！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让林茵打消去水坡村的念头，但是依她对后者的观察，别说不去了，就是让其早个半小时结束行程都可能起到反效果。林茵太有主见了，一副独来独往、不屑群居的做派。
　　或许，她应该尝试砸了林茵的单反。
　　当晚，谢缘草草收拾完就寝，翻来覆去没睡着，掏出手机打开收藏夹，把之前找的保命教程温习了一番，并确认手机里的一键求救功能设置妥当——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末了还不放心，第四次下床确认了辣椒水放在背包方便抓取的位置。
　　第二天，她一大早敲开了林茵的门，惊愕地发现对方已经梳洗完毕，整装待发了。
　　“不、不是说，让我来敲门喊你起床吗？”谢缘结巴了。
　　林茵整了整头上的羊毛针织帽，脸上表情淡淡地随口道：“哎呀，你来早了。”
　　谢缘一头黑线：“我再晚一分钟你就跑了吧。”
　　林茵背上包和单反，笑道：“走吧，去吃点早饭。”
　　两人走出小院，旅店老板养的狸花猫绕着一盆甫抽花箭的兰草转圈，看见她们，哑着嗓子喵了一声。后半夜下起了小雨，好在天不亮就停了，院内铺着的青石板湿漉漉的，石上凹坑里蓄了指甲板深浅的积水，静静倒映着灰青色的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