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327、第五十七章（5）

　　她对程养仙说：“唔，你好，杯子，能给我一下吗？”
　　程养仙递给她，她接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水在被子上，她伸手抹了抹，然后斟酌了一小会儿，在杯子外壁上“咯咯”地写起字来。夏澜探头张望，只见那支中性笔在玻璃材质上一溜一溜的，划过的地方半点墨迹都没留下。
　　“中性笔不能在玻璃上写字的，我给你找一支记号笔来吧。”夏澜忍不住道。
　　怀芝笔下不停：“可以的。他能看到。”
　　果然不多久，那杯壁上又显出字影来，说的是：气真的消了？
　　夏程二人看向怀芝，后者低下头沉默许久，握着笔的手迟迟落不下去。
　　“他教我今天不要靠近斫琴渊，实在要去，也必须和至少两个人同行。”怀芝低低地说，“可我如果去了，妏妏也不会掉水里受那么大罪……你们来之前，我跟他吵了一架。我知道，他应该是为我着想的，但是他的这个着想，太极端太自私了。”
　　夏澜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他”和怀芝说了什么，能让她得出“为我着想”的结论，莫非自称她爹，利用亲情洗脑？想了想，夏澜迟疑地说：“你说的‘他’，是谁啊？”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好，忙补救道：“呃，我的意思是，跟过去联络，这毕竟不是件简单的事，我朋友在未来找了好几个帮手，是他后来认识的，现在这个时间段还不认识呢，我听我朋友派过一次，但我还是搞不清他那些帮手谁是谁。”她盯着杯子，如芒在背地笑道，“包括这玉石，太抽象了，我这个人想象力不行，来之前我根本没闹明白，用玉石怎么联络人呢。原来是这样，真是大开眼界。”
　　罗里吧嗦、欲盖弥彰似的说了一大通，怀芝压根没往心里去，也没发现这两个破绽，只是笑了笑，说：“是我自己。”
　　夏澜仿佛听到头顶上拉响的警报，所有搪塞的话凝固在了嘴边，心里咆哮着：我去，这就打脸了，再记不清楚谁和谁，里头有个怀芝总不可能忘记的啊！
　　完蛋。
　　不料程养仙倒是镇定得很，负手站在床边，没事人一般淡淡说道：“那怪不得了，有个人叫怀有蘅，蘅和芝都指香草，你的曾用名是有蘅吧？”
　　怀芝用力点了两下头：“嗯，是的。”这下，她不仅更相信编造的夏澜和程养仙的来历，并且对那个赌咒发誓坚称是“未来的怀芝”的人更加深信不疑了。
　　这时，那大肚杯里的玉石“叮铃”一声，自己在水里翻了个跟头，以吸引怀芝的注意，接着也不管她有没有给出回应，自顾自地“写”道：“林妏本乃长命之人，岂会轻易溺毙？自有贵人护之。皆因你不信我言，我唯有出此下策。”
　　夏澜一看，嘿，这番话说得好，无形之中给她做了侧面印证。可是这语气用词怎么半文不白，怪里怪气的？她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这个人还以为是跟宋代的怀芝交谈呢。看这蹩脚的腔调，是个现代人没跑了。
　　她看了眼怀芝，心里好奇她是怎么一本正经不笑出声的，她就不会纳闷吗，几年后的自己说话变成这副四不像的鬼样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只见玉石还在那儿奋笔疾书：“时间紧迫，若你盼将来严清鹊死于非命，便尽情置气，勿来怨我未事先言明。”
　　夏澜问道：“事先言明什么？”
　　怀芝一下下抠着玻璃上的杂质，忧心忡忡地说：“严清鹊的命跟别人不同，他是受诅咒的，要解他早死之局，必须从二七之数，也就是十四年前开始着手。”她顿了一顿，“十四年啊，十四年后，严清鹊也才过而立之年不久，我肯定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他是……”
　　夏澜刚想脱口而出“这你也信”，程养仙就冷静地说道：“把东西给我。”
　　看他目露凶光，怀芝下意识捧紧了杯子，唯恐他来抢夺：“你……你想干嘛？”
　　夏澜已经给锻炼出默契了，立刻补充说明道：“别怕。你忘了吗，我们是来帮你的。但是吧，这个，呃，诅咒，要解的话，危险重重，而且变数极大，你是个学生，对你来说还是太强人所难了，未来的你应该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托我朋友想办法给你找帮手。你要是信得过我们，手牌交给我，我们来替你完成任务。啊，当然，要怎么做，做到那一步了，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监督我们。”
　　“可是……”事涉严清鹊的生死，怀芝觉得怎么来都不放心，自己过手虽然也不能心安，但起码是亲力亲为，感情上问心无愧，她顾虑重重，哪怕是她自己的安危都没让她有这么多顾虑的，“我怕……”
　　毕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小女生情动之下恨不得豁出一切的心理即便忘了大半，但还是略懂一二的，于是夏澜也很直接：“是，对于我们来说，严清鹊就是个萍水相逢的人，情感上远没你来得在乎看重，但是怀芝，做事情光靠感情浓浅可不行，还得看能力。你有心无力，说白了就是送人头，做无用功，到时候你眼见大限在即，却没办法阻止，你急死了也没用，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力，而且我们也不是无心的人，硬不起心肠见死不救，你也读了那么多书了，我相信你拎得清其中的利弊。”
　　夏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非常诚恳，虽然她不是诚恳的长相，但努力一把，她相信对方一定能感受到她眼里掏心掏肺的“真情”的：“时间不多了，怀芝，不要让自己后悔莫及。和过去沟通，未来的你已经倾尽所有了。”
　　不难发现，怀芝是个很好骗的人，所以夏澜才敢认识几个小时就“空手套白狼”。很好骗的人就是如此，一计不成，下一计务必立马跟上，紧锣密鼓，如雨脚密织，逻辑不用严丝合缝，只要让她觉得，自己是受关照、受维护的。因此骗这样的人，最是可恶。
　　夏澜连谢缘那样的都骗得得心应手，骗这么个小姑娘，简直大材小用。小姑娘很不舍得地把手牌交给她，很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一定要全程参与，求他们一定要尽心尽力，夏澜拍胸脯打包票，来者不拒，全都应下。
　　那接下来，就是去跟苏慎汇合了。原本，夏澜想故技重施，带怀芝去孤道崖，“噗嗤”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简单粗暴找到阵脚，但被苏慎生气地言词拒绝了。
　　苏慎也有两把刷子，居然全凭一己之力，找到了那个藏得比鼹鼠还深的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