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96、第五十二章（4）

　　“张雯的为什么不行？你确定你拿的是张雯的血？”
　　“我确定！”
　　“你没认错人吧？我怀疑你认错人了，我就觉得匪夷所思，张雯真的回国了？才逃出去又回国了？”
　　“如假包换的张雯。不信你自己去琅州双创园看。”
　　“她不怕被人报复了？捅那么大一篓子。”
　　“人又不是她砍的。再说有人给她撑腰了，这次回来听说是家里给她一笔资金，要吞掉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然后捧她走网红出道。”
　　“哈，网红？出道？什么情况，这都行？”
　　“沈陆你重点错了。”
　　“好好，说回重点，我也好奇，她的血怎么会不行，不是说只要是人的血就行吗？”
　　“我也纳闷，”林蕴说，“我用我自己的血也试了，也不行。”
　　沈陆倒吸一口冷气：“狠人。”
　　“那谁的行？”严一楠直接问道。
　　这话很是怪异，仿佛林蕴试遍了天底下所有人的血，又仿佛吃准林蕴不是那种束手待毙的人。
　　林蕴也的确不负所望：“谢缘。”
　　靠在客房门后的赵欣头皮一麻，手指塞进嘴里，狠狠咬住。房间里一半黑，一半微亮，窗外的光洒进来，浅尝辄止。桌上一口未喝的牛奶尚有余温，在倾斜而入的夜色下，乳白的液体呈现出不透光的厚重的乌灰。
　　严一楠的声音半点不像有所触动，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就接话道：“她的血你哪来的？”
　　林蕴道：“还是你给我的。你手环上沾的血迹。”
　　沈陆笑了，这个笑带着博取严一楠赞同的促狭：“等等，你的眼睛是测序仪？一眼就测出是谢缘的血？”
　　林蕴慢慢道：“我猜的。严一楠没受伤，赵欣没受伤，那血哪里来的。那天晚上赵欣和谢缘在一起，赵欣语无伦次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是可以参考一部分，谢缘应该有受伤，血沾在赵欣身上，又转移到严一楠身上，这个解释我觉得靠谱。”
　　严一楠总算有了一丝意外：“你保存了那么久？你出于什么想法保存她的血？”
　　林蕴平铺直叙的语调有了一丝波动：“我……回过神来，就已经这么做了。”
　　说完，惹得客厅里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沈陆说：“你对她有恨意吗？”
　　林蕴苦笑一声：“没有。”
　　“你呢？”沈陆把问题抛给严一楠。客厅里传来椅子腿“咯噔”落地的声音。
　　又是一阵沉默。于赵欣而言，这沉默像是无声的倒计时，如夜枭数着人眉毛似的，数着她的呼吸。
　　终于，严一楠开口了：“她也不无辜。单恨她一个人是很难，但把她跟张雯捆绑起来恨，应该办得到。养仙瓶还是我去，反正循环起点是由我定的。对你而言，时间点只要早于林茵的案子就行了。”
　　赵欣“哗”地来开门，客厅的光猝然打在身上，几乎让她睁不开眼。她颤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沈陆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半遮着眼，侧过头去。林茵倚在装饰柜旁，抱着双臂，右膝微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稍稍低头，手指在太阳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
　　严一楠眼底喜怒不明，站起身，半展开左臂，抄向赵欣的肩膀：“走，我跟你进去说。”
　　“这里说！”赵欣把沈林二人局外者般的冷漠看在眼里，挡开严一楠的手。这三个字虽然不是用力喊出来的，但字字破音。
　　她告诫自己，不能让步，必须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把话说明白，否则严一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防不胜防。
　　然而严一楠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因此并不把她的发火放在心上。他被她挡开的手稳稳落在她的背上，像哄小婴儿似的，轻轻拍了拍，说道：“在这儿说，你能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吗，赵欣，他们俩对你来说，是陌生人，你会害怕。”
　　赵欣心里一慌，咬咬牙道：“我刚刚已经说清楚了，就是你们不能这么做。什么理由都不能这么做。”
　　回应她的是一声有些许不耐烦的轻叹。但是这轻叹很温柔，在尽力藏纳那丝习惯性的心烦。严一楠握住她的手臂：“听话，进去说。有些事情你是一知半解，我一点点分析给你听。”
　　赵欣陡生反感，扭动着臂膀说：“放开！”
　　严一楠盯着她，眼睛如鹰：“你又来了。我说过的吧，你答应过我的吧，控制自己的情绪，别做自己情绪的奴隶，多替我想想。”
　　赵欣像一下子被踩中了尾巴，压着声音尖叫道：“你也答应过我，多替我想想！”
　　“我已经很替你着想了，赵欣，讲点良心。”
　　“那你不能杀谢缘！”
　　严一楠被这话震得呆若木鸡。林蕴也慢慢直起背脊，离开柜子的支撑，和沈陆交换了一个愕然的眼神。
　　赵欣居然偷听到了这么多。
　　林蕴背上一凉，仿佛赵欣狠狠瞪她的目光化成了一片刃。是她找上严一楠和沈陆，陈说利害，一步步勾起严一楠的欲望，做这个实验不像实验、仪式不像仪式的尝试。是她百般怂恿，想像秃鹫一样，捡拾碎肉果腹，救她妹妹一命。
　　严一楠的祖上用过祷生阵，但似乎对祷生阵的替换功能一无所知。
　　她的祖上对祷生阵的功能如数家珍，但很可惜，全是纸上谈兵。
　　她和他，在信息面上正好互补。
　　犹记得严一楠被叫破家族秘密时的表情，他最讨厌的迟钝和不解明晃晃出现在他脸上。
　　那天他先从肇林回兴陇，她后回，途中浑浑噩噩，脑子里除了妹妹尸体的惨状，就是一个关于“祷生阵”的故事。
　　林家曾有一卷宋代传下来的手札，是当时一个沈姓友人寄递的，传说信中提到“祷生阵”云云，极尽诡谲怪异之能事，被后世几代家主视为禁物，常年缚锁高阁，不许任何人窥探。后到了晚清，本家礼规崩烂，手札被败家子搜出叫卖，为一个英国古董贩子看中，双方价钱没谈拢，僵持间不慎毁损手札，是以后人不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