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295、第五十二章（3）

　　相处多年，赵欣了解严一楠的程度，自问比了解自己还多。她完全想象得出，如果今天不把人约出来，严一楠会暴躁成什么样。
　　她无奈默认他的迫不及待，听他刻不容缓地，挨个给沈陆和林蕴打电话，心里想，这实在是很古怪的一件事，包括她不假思索说同意，都古怪得叫人眩晕。
　　什么祷生阵，什么养仙瓶，什么替换命运……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是梦的话，那也太冗长无尽了，长到她都身临其境，深受感染，不知不觉地踏了进去。
　　不是梦的话，严一楠都会“迷信”的东西，怎么都不能让她说服自己，那就是迷信，如同她也无法说服自己，那不是迷信一样。
　　也许是她的脑子真的坏了。坏穿了。
　　他们把约定地点选在沈陆家，是个极简风装修的家，铁灰的色彩基调，利落的软硬装线条，连照明的灯都是冷到骨子里的。赵欣跟着严一楠走进去的刹那，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林蕴见到赵欣，迟疑地向严一楠投去询问的目光，她没料到严一楠把赵欣一起带来了。
　　和赵欣之间的误会和不愉快，在后者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在谋划的不可见人的“大计”后，自然而然消解殆尽。在赵欣眼里，她从一个危险的情敌，变成了危险的妄想分子——如同走投无路之下怒喝符水那样荒谬。
　　见严一楠点了下头，林蕴却仍有顾虑，和沈陆对视一眼，清了下嗓子说道：“赵欣，呃，严一楠说你同意了，那再好不过了，但你之前指责我们的话是对的，这祷生阵某种意义上，是造孽的东西，我想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你沾染上。后面的事，我们来做就行了。”
　　沈陆也说：“是啊，你要不去房间里休息下？”
　　赵欣以为他们俩是上次被她劈头盖脸一通指责后，看她很不顺眼，不想她在场，便一时拿不定主意，抬头望着严一楠。
　　严一楠接收到的暗示却截然不同，略一思索，就转脸对赵欣柔声道：“他们说得有道理，你反正对祷生阵一点也不懂，听了也没用，不如去躺一会儿。”他目光一闪，看向林蕴，“有热饮吗？没有，热白开也行。”
　　林蕴点头道：“有，热牛奶怎么样？”
　　“其实我不渴……”
　　赵欣的声音被沈陆又找杯子又找鲜奶的动静盖了下去，那三人都一副关切的样子，她不好意思再多提拒绝。
　　严一楠帮她热好牛奶，杯子递到她手中，顺道从沙发上捡起一只平板，塞到她另一只手上：“里面下好电影了，趁热喝完牛奶，看电影还是打个盹随你便。”
　　无法，这样被动的安排已经渗透到了角角落落，每一次都默默接受，默默吮吸其中分散着的关怀。赵欣接过杯子和平板，最后看了眼严一楠，然后走到房间里，关上门。
　　她打开灯。客房里的灯也是雪亮冰凉的，温暖在这间屋子里是稀缺物。

　　兴陇的夜晚带着一丝暖意，和琅州大为不同。
　　谢缘走在回家的路上，收到章靖萍道歉的信息，才看了开头，心烦意乱的，根本看不下去，便烦躁地摁熄了手机屏幕。
　　一股倾诉欲郁结在心，喷薄欲出，她太想跟苏慎说道一番了，可一来找不着他，二来就算跟他说了，多半也只会“和稀泥”叫她冷静，不会和她一起同仇敌忾，尽兴地骂人，她只得遏制住这个冲动。
　　其实她只是想跟他说说话，在心事沉甸甸到难以负荷的时候，她只是有点想他而已。
　　自家小区就在下个路口，谢缘心神不宁地走着，不知为何，每走一步，心跳就慌乱一分。她惊异地回过神，发现脑子里乱成一团，白天到刚才的经历，像被烙在一起的掺多了水的面糊，浊浆肆流，模糊丑陋，只剩了狼藉的轮廓，却想不起半点细节。
　　在努力回想的同时，她还在往前走，回想得越用力，头上无形的箍就收得越紧，心脏泵血的收缩扩张就越疯狂。
　　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像是面目不清的巨大的后悔，在前方冲她招手。
　　汗毛顿时倒竖，她立刻给章靖萍回电话。后者心惊胆战地接起来：“缘缘姐……”
　　“你是不是通知严一楠了？”谢缘想起不经意间瞥到赵欣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严一楠”的名字，如此凑巧，就绝不是巧合。
　　章靖萍嗓音很沙哑，显然躲在没人的地方撕心裂肺哭过了。她试图用正常的语调说话，但隔几个字就忍不住打个短嗝：“是、是的。缘缘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怕学长担心……”
　　“然后呢？他跟你怎么说？有回音吗？”
　　“学长说接到欣欣姐了，他会处理好的，他们先去沈陆学长家一趟，缘缘姐你要是想找他们，就、就没那个必要了。”
　　谢缘心下嘀咕，严一楠还真“有礼貌”，有来有回，给交代得这么清楚。当下也不多言，挂了电话，她转身跑到路口打车。
　　被路口驶过的车带起的风一吹，她猛地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完全不认识沈陆，他家在哪里更是全然不知。
　　正没有头绪，她忽然想到电话里章靖萍对沈陆的称呼，心中一动，没准这小学妹知道。
　　果然，章靖萍在她的“威逼”下，唯唯诺诺地说了大致地址，但具体是几零几却实在不知。
　　谢缘也是四分之一个应急好手了，打车直奔城中心的某小区。
　　屁股挨上车座的瞬间，她分明感到，心像一直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的半昏半醒的小人，陡然被一只手拉下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