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32、第二十五章（3）

　　在场所有人尽皆大骇。
　　火势涨得奇快，苏慎和人群中几个胆大的立刻脱下外套，三步并两步冲到近前，一面用力扑打火舌，一面试着从路小丹身上把火势最集中的毛料大衣扯下来。
　　“又是这个疯子！”
　　“他手里还有汽油！”
　　“天哪！”
　　“快跑！疯子要炸死我们！”
　　“有炸弹！”
　　事实以奇异的速度蜕成谣言，接着如野火燎原，迅速扩散。
　　苏慎被热气蒸出的汽油呛得睁不开眼：“灭火器！谁去找一下灭火器！”
　　“她裤子！快脱裤子！汽油流裤子上了！”
　　“别停啊，继续扑打！”
　　“那个疯子呢？！”
　　“他跑了！”
　　烟雾报警器一个接一个地启动，水帘一盏盏喷溅。场面乱作一团。
　　尽力救人的，四散奔逃的，奋勇抓人的，报警求助的，每个人好像自发领了分工，在这可怕的意外的漩涡中，遵从自己多年打磨的人性而做出选择。
　　老牌广场引以为傲的巨大的人流量，既有可能成为争分夺秒的引擎，亦有可能在下一秒嬗变为碍手碍脚的催命符。
　　谢缘攥着外套也想帮忙，被苏慎一把推到边上，厉声令她去找保安，堵住纵火的男人。
　　她被火烤得头脸滚烫，看着路小丹满地打滚，心如刀绞，在苏慎的推搡下只能咬牙挤出人群，含着泪努力在混乱中搜寻那个男人。熊熊燃烧的火焰成功扯崩了众人的神经，四周全是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他像一粒沙落入了海中，趁乱湮没。
　　特地找保安是行不通的，谁知道他们到底分散在哪里，闻声赶过来需要多久，唯有先确定凶手逃跑的方向，然后再随机应变。
　　她决定寻求每一个碰上的人。
　　“有没有看到拎黑色塑料袋的男人？他刚放火烧人了！广场保安看到吗？”
　　她一遍遍大声重复这三句话。有人说搭直梯往一层去了，有人却说好像还在二层。消息真假难辨，干扰纷杂，好在一路上，不断有热心人加入找人，并默契地分头行动。她满脸是泪，绕着护栏差不多把二层跑了个闭环，中间撞上两个安保人员，忙哀求他们联系人看住各个出口。那两人满头大汗，没时间停留，只来得及不耐烦地丢下一句“早派人过去了，你快走快走，赶紧走”，就和她擦肩而过。
　　听到这几个字，眼冒金星的谢缘双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身靠护栏，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肋骨还是格外分明地感受到，所抵着的金属扶手一点点渗透进来的冰冷。
　　路小丹在火里挣扎的画面像已经深深雕刻在海马体内似的，一闭眼，就全是锥心泣血的鲜活的细节。谢缘拿手掌盖着脸低低哭了几声，随后擦掉眼泪，继续找人。
　　视线整个浸泡在泪水里，双眼沉得几乎睁不开，她脚下每跑一步，眼球就隐约在眼眶中震一下。
　　有个声音一直在脑后低低盘旋，如同寻觅腐肉的秃鹫，起初声小，再后来已是訇然。
　　看吧，出事了吧，出事了吧！
　　不远处有人朝她奔过来。那人奔跑的姿势真滑稽，仿佛一只鼓起肥厚的双翅的鸵鸟。
　　“缘缘？出什么事了缘缘？啊？真要爆炸了吗？”
　　谢缘刹不住势头，眼看那人伸手来拦，躲避不及一头卡进那人的手肘间。
　　“老爸……”她抬头一看，泪水夺眶而下。
　　恍如隔世啊，时间好像在遇到老谢之前变得极慢极慢，一切过眼的人和物，都被这极慢的时间拉得变形。她以为过了很久，实际上，才够老谢从一层爬到二层。
　　不知是谁按停了扶梯，人群顺着并排的两部停运电梯雪瀑般涌向楼下，老谢逆行而上，中间甚至得贴边让行，费了不少劲才到达二楼不说，没被挤下电梯算他走运。耳边听到最多的，就是那句“快跑，要爆炸了”。
　　老谢吓得魂飞了一半，幸亏一上二楼就看到了女儿，否则另一半魂也得跟着飞。
　　谢缘使劲抓住老谢的手臂：“不是的，不是爆炸，老爸，你去那边，那边的电梯，上三楼……不行不行，万一他躲楼上，你还是去那边的奶茶店，看到吗，那边，进去后把玻璃门关上，别让外面的人进来……”
　　咚的一声闷响，一男生在她边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
　　老谢搭了把手扶起他，见人没大碍，便心焦地问女儿：“缘缘，究竟出什么事了啊？都在说要爆炸了，这气味……是不是哪里起火了啊？那咱们也赶紧下去！你路阿姨呢？还有你那个小苏呢？怎么就你一人在这儿啊？”
　　“是起火了……”
　　“那，那火势大不大？能控制住吗？我没看到哪里有……”话音戛然而止，他看到烟了，就是这烟白蒙蒙的，像是火扑灭后的余烬，而且瞧样子，起火点很集中，并没有蔓延，“好像没事了？”
　　他也不太信会发生爆炸，谢缘的否认打消了他一半的狐疑，剩下一半，连同惊恐焦急，一并被白烟附近不少人默默围着的景象扫除。
　　那气氛傻子都看得出，和发现什么□□或者与某个携带□□的歹人对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缘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没了火光，取而代之的是灭火器扑火后残余的粉雾。出事后，她的思维已然无法只对一件事保持专注，随时都处在被打断、被转移的边缘，这会儿陡见火灭了，一下子便忘了刚在说什么，转身就跑。
　　“缘缘！”
　　老谢一不留神就被她跑了，急忙跟上去，心想今天这都什么事啊，从到隆达广场以后，一路像打乱仗似的，都跟“跑”这个字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