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初见》颜九少

31、第三十一章

　　我终于见到了离人泪，在伏波宫深达地底的地方。

　　我们是坐电梯下去的，战俘刀还是横在我的脖子上，散发着幽幽杀气。
　　电梯空间很大，容纳10多个人绰绰有余，可关几强却和我靠得很近，呼吸轻轻撩动着我的耳垂，痒得令人发指。

　　“你离我远点。”我怒道，身子却站得笔直，丝毫不敢乱动。
　　关几强低下头，嘴唇轻轻掠过我的耳边，柔声说道：“我要挟持你做人质，怎么能离你远点呢？”
　　我脸发红，死机关枪，你敢趁机占我便宜。
　　“微微，你好香。”他得寸进尺，顺手捞起我的发丝放在鼻端，轻轻闻了闻。
　　我头皮发麻，这个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余成贵站在一边，一个人，没带任何帮手。我不明白，这个老头有什么底气，独自面对世上第一杀手，尤其在关几强表现出极其强悍的杀意之后。
　　也许，他只是不想其他任何人看到离人泪。

　　现在，余老头正冷冷地看着关几强，如果目光能杀人，关几强估计已经死了几千次。

　　“你会死得很惨，我保证。”余老头缓缓开口。

　　关几强好像没听见，道：“你怕我会爱上阿离？也许吧，如果她和微微长得很像的话，我勉强可以接受。”

　　此间温度虽然不低，我却华丽丽地打了个寒战。

　　余老头身体猛烈颤抖，好像怒到了极致，可是很快恢复平静，冷冷地看着前面，不再开口。
　　关几强也不再说话，战俘刀却离我的脖子远了些，我微微转了头，眼角余光掠过，这个男人一脸凝重，完全没有正在调戏女人所必须的轻浮表情。

　　我有点明白了，关几强是在故意激怒余老头，试图让他提前亮出底牌，可惜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

　　死寂，只剩下电梯下降时发出的声音。
　　电梯速度很快，却一直没有停下来来的意思，恐惧在我心里滋生，我有种可怕的感觉，也许会这么一直滑向黑暗的幽冥空间，再也无法回到世间。
　　“萧逸……”我在心里叹息……“你还不出现么？”

　　没人知道，我的螭玉戒指开始发热，越来越烫，好像在炙烤我的肌肉，焦灼的刺痛逐渐蔓延我的神经。
　　我强忍着痛楚，身体微微颤抖。
　　关几强发现我不对，脸色一变，刚想开口，一声闷响，电梯停了。

　　余成贵不知道摁了哪里，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电梯口上一盏小小的夜灯，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发抖，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手扶上我的腰。
　　我怒极，你敢趁火打劫！
　　关几强看着前方，眼光清明，毫无猥亵之意，扶着我的手却紧了紧，冷冷道：“靠着我，能省点力气。”
　　原来如此，我长吐一口气，依言把重心放在他的手上。
　　他手一动，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脖子上的寒意消失了，原本拿着战俘刀的手，将我拦腰抱起，走出电梯。

　　这一切，余老头都没有觉察。
　　事实上，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已经消失，他的眼里只有那隐没在深不见底黑暗中的女子。
　　“阿离……”他神情奇特，充满了憧憬和爱慕，喃喃自语：“我来看你了……阿离……”

　　我感觉到关几强的肌肉紧绷，进入了防备状态。
　　他散发出的浓烈杀气，激起了螭玉指环的反啮，我顿时如万箭穿心，血气逆行，喷出了一口鲜血。
　　我拉住他的衣袖，艰难呼吸，道：“你……放开我……”
　　他惊住，迅速敛去杀气，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
　　“别动，我不知道这样会伤你……”
　　我坐在地上，强行咽下一口血，摇摇手说不出话来，脸色惨白如纸。
　　他有点急，道：“怎么回事，你血气很乱。”
　　我苦笑，吃力抬起左手，手上的指环，龙眼里已经开始流出血泪，滴滴如琥珀晶莹。
　　他面色一紧，低吼道：“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怎么止血，是不是？”
　　我长吸口气，尽力压住沸腾的血气，道：“知道……但是你不行……除了萧逸……。”
　　他咬牙：“萧逸……他能做的，我也能。”
　　我悲摧地看着他，摇头。
　　“以前，萧逸都会给我喂血……”
　　关几强愣住，几秒后自嘲：“我忘了，他是上任指环之主。”

　　他站起来，冷笑：“你心心念念着萧逸，可他却把你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顾小微，别说我不提醒你，暗夜之主是你永远都不能爱上的人。”
　　我愕然，眼前闪过萧逸似笑非笑的脸。
　　“微微，你会爱上我么？”
　　“不会。”
　　他眼中光芒流动，声音低沉：“……那就好……”

　　“不好”
　　关几强一声低呼，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惊恐地发现，余成贵消失了。

　　关几强看着我，低笑：“微微，死老头跑了，我可能要陪你死在这里，你说，该怎么赔我？”

　　“切，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拉你。”我磨牙霍霍，暗夜的人也好，啮噬鬼也好，都是我见过最没法没天的主，他会吃亏，鬼才信。

　　黑色的战俘刀又出现在关几强的手上，他半蹲在地上，目光如电，小心地扫视四周，整个人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语气却依然轻松：“啧啧，真绝情啊，好歹可能和你死在一起的人是我，你的那个萧逸，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萧逸……
　　我心里一痛。

　　黑暗中有了响动，“嗒嗒嗒嗒”，好像有人转动了年久失修的绞索，“嗒嗒……嗒嗒……”
　　关几强眼神一冷，扔出一个小球，小球一落地即爆，燃烧的火焰足有数米高。

　　燃烧球，我曾经见十一、十二随身带过，这是一个小型的液态燃烧装置，能在瞬间爆发出极强能量，点起的火焰5分钟内不会熄灭，相当于小型的□□，若扔在人体上，能瞬间把人烧成灰烬。
　　没想到机关枪也有这个东西，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借着燃烧球的亮光，我看见面前十多米外一面黝黑的液压合金墙面在缓缓移动，逐渐拉开一个狭小的缝隙，只容一人通过。
　　关几强将战俘刀咬在嘴里，俯身抱起我，纵身闪进缝隙中，刚进入缝隙，随即仰面倒下，避开迎面滚落的巨石，再弹起，抱着我一个旋身，闪开一片腐臭的黑水，这才站定，朗声道：“老头子，我们进来啦，不想微微死的话，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都关了。”

　　我疑惑大起，关几强的动作流畅，反应极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难道他以前来过？

　　没人回应，黑暗中寂静一片。
　　指环越来越烫，我周身如烈火烹煮，忍不住痛楚地叫了一声。
　　“蓬、蓬、蓬……”眼前突然有了亮光，甬道两侧的长明灯依次亮了起来，竟有数百盏之多。
　　关几强神情自若，抱着我毫不犹豫地大踏步走进去。

　　“你确定他关掉了所有的机关，不怕他耍诈？”我小声问。
　　关几强老神在在。
　　“他不会杀你，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离人泪更重要。”
　　“他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关几强难得露出疑惑表情：“这个，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他已经走过长长的甬道。
　　关几强突然不动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表情发生奇妙的变化，震撼、惊艳、痴羡，更多的是无法形容的……怜惜……

　　是的，无比的怜惜，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世上第一杀手脸上，估计连关几强自己都不相信。

　　我扭头看去，呆住。
　　十米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衣带轻挽，黑发如雾，清丽绝世。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如出水青莲，如远山水墨，入画入心。

　　我见过很多美人，比如陈慧，余莲，都算个中楚翘，各有风姿，可和眼前的女子相比，却有了云泥之别。
　　她微侧着头，眉目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眉目间一缕婉约的哀愁，让人忍不住从心底疼痛起来，舍得用任何的东西，包括生命，只为换她展颜一笑。

　　这般如画眉目，曾经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那哭倒在地的黑衣少年，那目流血泪的倾城女子，就是她，是她——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