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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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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屋外,却见屋里的蜡烛仍然亮着。赵芾记得自己出来时蜡烛只剩下短短一截,断然燃不了这么久——一定是青竹回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去,果然见到青竹正坐在桌前。
尽管心情极为复杂,赵芾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赵芾……”
青竹慢慢挨到他身旁,欲言又止的表情让赵芾有些诧异:“怎么了?”
青竹却没有答话,只是低了头,脚尖在地上轻轻捻着,一只手抓了赵芾的袖子,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这是怎么了?”赵芾心中更没底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回来得这么晚!”
“我……我……”青竹吞吞吐吐地说了两个字,又没声儿了。
赵芾大急,忙道:“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呀!”
“……鱼丢了……”这三个字一出口,赵芾就看见两滴水掉在地上,洇出两个圆圆的黑斑,他抬起青竹的下巴,果然那青白的脸上已挂了两道泪痕。
“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呀……”赵芾有些心疼,拉了他坐下,一面又拿袖子帮他擦脸,温言道:“慢慢说,什么东西丢了?”
青竹抽了抽鼻子:“鱼……你给我的鱼。”
赵芾只觉得心一沉,手上的动作便顿住了,青竹感觉到他的异常,偷偷抬眼瞧他,只见他的神色僵硬,不由得心下又愧疚又害怕,刚擦过的眼睛里又滚出泪水来。
这次赵芾却没再帮他擦,只问道:“好好系在脖子上的,怎么会丢?——会不会还在衣服里?你再仔细找找!”
“不在……”青竹哽咽着答道,“是被人拿走了……”
“什么?!”赵芾大惊失色,“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握着青竹的肩膀,“什么人?我告诉过你别人让看到,你怎么会拿给别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你到底给了什么人?”
“不是!不是我给他们的——是他们从我这儿拿走的!”青竹被抓得有些疼,却不敢挣扎。
“他们?是什么人?”
“我……我不知道……他们还叫我跟你说......说明日午时正到......到姜宅园子正店去。”青竹断断续续地说道。
赵芾脸上顿时褪尽血色,松了开手颓然坐下,他明白自己定是被人认出来了,而且认出他的人多半不带善意,否则只需装聋作哑便是,何必迫自己相见?
半晌,方听赵芾又问道:“你不是腾云驾雾来去自如么?怎么会被他们得手?”
青竹泪痕未干,慢慢朝赵芾靠过去,见他并没有推拒,便轻轻握了他的手,道:“我本在吃饭看戏,不知为什么吃着吃着就觉得特别渴睡,后来怕是睡过去了,醒过来时就到了一处屋子里,屋里有两个人——”
“哪里的屋子?什么样的人?”
“没有留意......大约在东鸡儿巷附近。那两人一个是个瘦高个儿,另外一个比他壮些。”
“什么年纪?”
“瘦高个大约四十来岁,另一个二十多。”
“还有什么特征没?”得来的信息全然无用,赵芾有些急。
青竹努力想了一会儿,道:“瘦高个儿颧骨上有颗痣!”
赵芾回忆了一回,可惜朝中官员的模样大都淡忘了,哪里还记得谁脸上的痣呢!无奈之下只得又问道:“那玉鱼是怎么被拿去的?他们还说了什么?”
“我开始也不知道被拿走了,后来出来了才发现不见了——大概是睡着时被他们搜走了。他们问我是谁,我不肯说,他们说我说不说都不打紧,叫你明天去见姜宅园子正店就行了,他们还问你是怎么出来的,我不告诉他们,那个年轻的要打我,我就跑了......”
赵芾默然不语,青竹靠在他身边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等了很久也不见赵芾开口,这才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这就回去把玉鱼抢回来?——我是走在半路上才发现不见了的,但是心里害怕......就没回去。”说着他便要起身。
“算了......”赵芾开口阻止,“当时还可能抢得回来,现在去只怕人都找不到了,你去和谁抢呢?”
“那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他们要见我,我去就是了,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还惦着我这么个无权无势之人——到时候见招拆招,走着瞧吧。”
“如何?”赵礼瞧着杨濬不尴不尬的表情,心想难道事有不济?“不是叫你不要去惹赵芾,直接从他那娈童身上找路子吗?”
“殿下有所不知,下官正是从那少年身上下手,只是——有些怪,那少年或许并非蜀王的娈童。”杨濬若有所思地说道。
“季深,当初说他像娈童的是你,如今说他不像娈童的也是你,却叫孤听哪一头?——怎么着,他身上还有什么乾坤不成?”
“殿下,你瞧。”杨濬从袖中取出一物,双手捧与赵礼。
赵礼接过一看,惊讶道:“这不是鱼符吗?哪儿来的?”
“正是从那少年身上搜来的。”
“当真?!”赵礼握着鱼符站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这样重要的东西,赵芾岂能随意交予他人?那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可问出来了?”
“惭愧,被那少年给跑了。”杨濬低头道。
“你这算办的什么事儿?!既没有把握,为什么要鲁莽下手?下了手就没有退路,你难道不明白?怎么会让他跑了!”赵礼又惊又怒——赵芾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虽不及赵祎雄才大略,可奸猾狡诈尤过之,虽在夺嫡大计上翻了船,可那也是潘可久的功劳,对于潘可久,赵礼是有多远躲多远,便是败在潘可久手下的赵芾,赵礼也深知自己逊之远矣。特别是在如今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固然感觉到面前是个难得的机遇,却也不敢贸贸然往前冲,唯恐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殿下莫急,”杨濬到底久历宦海,见赵礼发急,知他是惧怕赵芾,失了方寸,连忙温言安慰道,“那少年虽然跑脱,可鱼符却落在了我们手中,普天之下,只有殿下、周王和蜀王有玉鱼符,如今我们掌握了鱼符,便是掌握了蜀王天大的把柄,由不得他不急。另外,就是关于那个少年的身份。殿下,季深行事一贯谨慎这你是知道的,在不知是何方势力协助蜀王之前绝不敢轻举妄动。这段时间下官在城里布了许多眼线,却一直不见蜀王踪影,只有那个少年常常出现,所到之处也无非酒楼茶肆勾栏瓦舍,似乎只是玩耍,也不曾特意见过什么人,下官十分不解——若说他有心,却迟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若说他无心,偏偏每次都能把跟梢的人甩掉。下官想着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横竖不过是个弱冠少年,逮住慢慢逼问不怕问不出底细,说不定顺藤摸瓜,还能把那股在暗中协助蜀王的势力给揪出来——所以下官自作主张,带了个拳脚功夫厉害又靠得住的帮手,趁那少年吃饭时下药迷倒,偷偷带到一处僻静院子里准备逼问。”
杨濬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此时停下来喝了口水,赵礼迫不及待地问道:“可问出什么来?后来怎么会让他跑了?是有帮手来么?”
“趁那少年未醒,我搜了他的身,并未见任何书信,想来蜀王即便是借他与外界联络,也不会大意地留下笔迹,只有少年脖子上那个鱼符,像是先帝赐给蜀王之物,下官觉着可能蜀王拿它作联络的信物,便取下收了。待那少年醒来,下官便追问其身份,可他得嘴倒紧得很,一个字都不肯说。下官想着让他吃点苦头或许能撬开他的嘴巴,岂料那少年力大无比,竟打晕下官的帮手夺路而逃——下官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拦得住呢!”
“什么?你说——那少年身怀武艺?”
“不错,可以说是身怀绝技!此次跟下官同去的韩章乃是下官的一个远房侄子,是龙卫军里一名虞侯,力能举鼎,拳脚功夫在上四军里鲜有敌手。可那少年随手一推便让韩章在墙上撞晕过去,下官追出屋去,那少年却已跑得不见踪影——如此本事,实为绝技!只是他当时似乎并不知道鱼符已被下官取走,下官怕他发现后追回抢夺,所以救醒韩章后便匆匆离开,来禀报殿下了。”
“嗯,的确不该久留——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少年的身份就跟可疑了。”
“不错,下官觉得,那少年怕是江湖上的人。”
“你说赵芾与草莽盗寇勾结在一起?”
“这也是可能的——除此之外,倒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有这番神通,竟能在天子脚下翻出这许多花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想夺位么?”
“不好说。他若只想脱身,就应该早早离开京城回成都去,那里远垂西南,西川安抚使李元凤又是他早年心腹。西川易守难攻,他若潜回成都,官家定不愿全力追剿,八成会顺势下一道赦书,他只要不出西川,谁也奈何他不得。可他竟滞留京城,想必是别有打算。”
“季深说得不错——想来当初孤是看错他了。还以为他只是想跟着二哥做个元老功臣,原来心里还有这番打算。如此,须怪不得孤了。”
“殿下,下官让那少年带话,约蜀王明日午时姜宅园子正店相见。殿下若不便露面,可由下官先往一探虚实。”
“孤的确不宜这么早就见他——不过,明日孤还是要去的。孤明日早到一步,就在你们隔壁——孤倒要看看,这些年来堂叔蜀王殿下可有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