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情》锦瑟晚庭

2、一日情——中

　　三个月前，戚少商奉命追捕妖僧鸠摩罗，寻查半月正无头绪时，一柄小箭上附着的字条告诉他鸠摩罗正在百里外的红云寺。这字体戚少商很眼熟，当下动身前往红云寺。没想到在途中经过的一个村子里遇到鸠摩罗的徒弟嗜血正在行凶绑人，便与他缠斗在一处。嗜血见敌不过戚少商，扔下到手的村民拖着受伤的胳膊逃跑了。戚少商因为一来要救醒村民，二来担心鸠摩罗没得到祭品返回到这里行凶，便在村里留了两天。
　　第三天，等他赶到红云寺，鸠摩罗则早带着嗜血不知道去了哪里。然而，戚少商却在这里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一袭青衣从红砖墙里走出，清冷白皙的面庞，带着淡淡嘲讽神情的双眼看着他时，戚少商提不起剑，就算知道他是他的仇人，可是心里也不断地跟自己说——那也是他的知音，知音呐……
　　而且，隐隐地知道，他一直都在帮自己，虽然未露面，没有留名，但是，戚少商就是知道，是顾惜朝在帮他。

　　“大当家的许久不见，仍是一派英雄气概啊！”
　　好熟悉的话……但“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几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侠肝义胆的大当家可又是为了所谓的侠义而错失了任务么？”嘲讽的语气，戚少商却听出一丝淡淡的埋怨。
　　“等你救了他们，鸠摩罗听闻你九现神龙大捕头前来捕人，早跑得没影了！”
　　“多谢。”

　　两个字，不多言语。两人有默契般地再不多说，同向顾惜朝指引的方向追去。
　　四天后，截到嗜血。这一次，他没能跑得了……
　　临死前，嗜血犹在冷笑：“师父用我作饵堵住你们，自己逃往反方向，你们快去杀了他，好叫他下来给我做伴！”
　　戚少商和顾惜朝沿路返回一路追赶，却并未发现鸠摩罗的踪迹。但是，这一路朝夕相处下来，许多事，悄悄地在改变……
　　比如，两人同桌吃饭时，戚少商会貌似无意地叫上一盘鱼，再自言自语地感叹上一句：“还是高鸡血那的杜鹃醉鱼好吃啊！”等鱼端上来，又会细细的拔了刺，若有若无地递到顾惜朝的碗里……
　　又比如，不得不在野外过夜的时候，戚少商就装困先睡，让顾惜朝守着火，可没睡多久就醒过来，换顾惜朝睡觉，看着那人的睡颜，一直守到天亮……
　　顾惜朝呢？淡淡地回应着戚少商做的一切，既不拒绝也不说谢，只是偶尔看向戚少商的眼里，神色复杂。
　　这就够了。

　　没有了对立的立场，顾惜朝其实很合他的胃口。
　　戚少商这么想……呸，什么胃口，难不成想把人吃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然而，即使不再对立，可是那些血债命债，能说没有就没有么？

　　寻了一月有余，鸠摩罗就像失踪了一般。
　　顾惜朝突然醒悟，那个嗜血，说了假话！
　　该死！怎么就信了那妖人？！难道自己跟个大侠在一起，就变蠢钝了？以为所有人都跟大侠一样从不说谎？！
　　埋怨似地狠狠瞪了那个“大侠”一眼。

　　重新定下方向，怒意冲天般地杀过去。
　　终于，找到蛛丝马迹。
　　待站在鸠摩罗面前时，又是一个月过去……
　　曾想过这样一个嗜血妖僧该是怎样的青面獠牙狰狞满面？没料到竟是一个面容苍白清秀，裹着件暗红僧袍的年轻人，只是那双暗红色的瞳仁散发出的冰冷的嗜血气息，让他们相信这就是鸠摩罗无疑。
　　打败他费了些功夫。血炼的邪功果然不是吃素的……不过鸠摩罗在被顾惜朝转身发出的一个神哭小斧打中肩头后，胜负立现。
　　戚少商提剑一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鸠摩罗。顾惜朝看到鸠摩罗眼神一暗，手臂一曲，匆忙冲过来把戚少商一把推开。
　　一道燃烧着的符纸至射向顾惜朝，在他面前化作一缕烟，吸入顾惜朝体内。
　　“惜朝！”
　　几乎在同时，逆水寒剑刺穿了鸠摩罗的心口。戚少商一被推开就急转身体举剑急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鸠摩罗嘴角溢出大量的血，竟还挤出一丝冷笑，“九九八十一天，永生轮回！”说罢咽了气。

　　戚少商慌忙地问顾惜朝怎么样，他摆摆手说无碍，没什么感觉。
　　可是第二天，就出现问题了。
　　顾惜朝，失忆了？
　　不，不能算失忆，他只是漏掉了一段日子。就像他以为现在不是五月而是三月，以为鸠摩罗还没有死，以为戚少商是想杀他的，并且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
　　戚少商也不晓得顾惜朝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心里闷痛得厉害！这些日子以来，和他的的默契，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心里满满的充实感，随着顾惜朝的遗忘，突然就空了……
　　（作者忍不住乱入一下：就像打游戏打了N久，马上快通关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了，但是偏偏忘了存档的那种感觉，打游戏的筒子们应该都有体会吧。。。＝＝）

　　他已不能没有他。戚少商跟自己讲，就算有血仇，就算有背叛，他已放不开他。
　　可是就在他放不开的时候，他却统统忘了……
　　这么彻底、这么绝对、这么无情地忘了……
　　惜朝，你怎么敢忘，你怎么会忘。
　　不过，幸好，只是几个月……若是你彻底忘了我，连旗亭酒肆都一并忘掉，我一定会崩溃……

　　好吧！既然你忘了，我就帮你全部想起来！一点一滴都跟他讲，一句话一个字都跟他说。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对他说——惜朝，来爱我……快来爱我……

　　可是第三天一早，戚少商还是崩溃了。
　　和昨天早上一样，顾惜朝的记忆停留在三月，纹丝不差。昨天戚少商费了老半天劲和他讲的每一句话，统统忘记。
　　隐约知道问题出在哪了——鸠摩罗临死前的那句话“九九八十一天，永生轮回！”炸雷般地闪过戚少商的脑海！
　　传说这妖僧会蛊惑人心、勾人魂魄，难道是真的？！
　　匆忙带着人回到京城，可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顾惜朝的身体有碍，单单说些什么心神不宁食少体弱的鬼话，顶多开一副安神养胃的方子。

　　看着顾惜朝每早醒来那茫然的样子，戚少商也快疯了……
　　无论跟他说什么，永远在第二天醒来之后忘记，回到八十一天前的原点。
　　戚少商的心，戚少商的情，从此空无着落。

　　诸葛小花建议他让顾惜朝回到原先住的地方，起码醒过来时可以缓解他不知身在何方的无措感。毕竟顾惜朝是帮他们六扇门时候出的事，对这个曾经闹得京城天翻地覆的人，诸葛小花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减了戚少商的公务，明着让他照顾人，实则是看着他，谁能保证一个得了这种怪症的人，疯起来不会做出什么事……

　　故事讲到这里。
　　“惜朝，你明白了么？”

　　一日情生一日忘，总是无情反被多情恼。
　　怕流年，消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