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夜半乐声 ...
-
冬苑。
清晨，太阳初起，撩开层层云朵，透出霞光万丈，整个宛城笼罩在一片柔和之中，好似一幅绮丽的古画，沉静而又美丽。
透过窗户，阳光懒洋洋的挥洒进来，乐颜睁眼，舒服地伸了伸腰。连日赶路，她几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昨日躺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到天亮。
起床，穿衣洗漱妥当之后，乐颜伸手推开房门，打算去园中的梅林中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穿过梅林，乐颜一路漫步树下，轻风拂面，衣裙飘动间，沾染了一身朝露，清爽中带着些许淡淡香气的空气嗅进鼻中，竟然消退了几日以来堆积的紧张和疲惫之感。少时，她刚要转身，准备折返回屋，耳边却清晰传来几名巡逻士兵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她低头略一思量，便弓腰迅速地闪身而过，藏匿至一棵千年古树后。
“听说这几日，璟侯会随王上来宛城，最近城里的大家闺秀们都在讨论此事，巴不得能一睹真颜呢。”
“瞧你说话酸不溜溜的，我看你就是嫉妒。有本事，自己也去混个侯爷当当，到时候，保管一群花姑娘贴着你转。”
“可惜啊，要是我在璟侯麾下做事就好了，不仅能瞻仰他的风姿，还能磨练自己，此生足矣了。”
“二狗子，你想得真美，璟侯是何等雄韬伟略，风流不凡的人物，手下更是能人辈出，哪里轮得到你。我看你还是等下辈子投胎比较快。大家说，对不？哈哈——哈哈——”
“去——去——笑什么笑，我这也是仰慕璟侯，他常年为国家操劳，不但要忙于政事，还要整顿军中事务。若非他，我们辰国怎么能强盛至今，又怎么能安享太平这么多年。你们说是不是？”
“哎---璟侯好是好，就可惜只是个异姓侯爷，不然，这储君的位子肯定非他莫属，我们西辰国子民也就有福了。”
“好了，没听过祸从口中这句话吗？一个个都给我警醒点，这次会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大家就等着一起脑袋搬家吧。”
这句话刚落下，那群士兵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不一会便熙熙攘攘地转向另一个庭院巡逻去了。
“哦？天下六杰之首——璟侯。”乐颜浮唇一笑，忍不住呢语道：“世间皆传言此人聪明才智天下间无人能及，现在听那些士兵一说，倒是勾起了几分兴趣。”
“丫头，真的是你？”突然，身后有人摇了摇乐颜的肩膀，惊喜地开口唤她。
“啊？”乐颜回神扭过头，待看清眼前之人后，方才展眉一笑，开心道：“吓我一跳，原来是汐哥哥。”
“丫头，你怎么会在这？”潮汐不禁喜笑颜开地从背后伸臂抱住她，眸色清朗地乐道：“刚才远远看见一抹红影，我还以为是看花了眼呢，原来竟是真的。”
“呵呵——是我礼数不周，本该昨晚到驿馆之后就去给汐哥哥请安的，不过当时见你不在，只好先作罢。没想到今早，居然在梅林遇到汐哥哥，那我也不用再单独跑一趟了。”说着，乐颜转身，便要屈膝给潮汐行拜见之礼。
只见潮汐低头扶起乐颜，一脸浅笑的看着她，“丫头，能见到你平安就好。至于那些礼数，没人的时候就不必那么认真了。”
“汐哥哥，你也知道我失踪之事？”乐颜凝眸瞅着他，不在意地笑道。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南下路上，一次无意中听到乐然和手下人之间的对话，才知晓了个大概。” 潮汐伸指摸摸乐颜的发髻，勾唇，淡淡笑着，“不过现在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汐哥哥，不用担心我，你看我不是还跟从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乐颜随性地跟他玩笑道：“我命硬，阎王老爷不愿收我，所以能三番两次的逃过劫难，逢凶化吉。”
“丫头，那知道虏走你的是什么人吗？”潮汐怔怔地看着她，眸光深邃。
乐颜微愣，垂眸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他们给我下了迷药，整个过程中我一直都处于昏睡状态，直到后来被无名所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言罢，乐颜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了斗笠男和刀疤脸的样子，她不禁暗觉好笑的抿了抿唇。
潮汐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感慨良多地言道：“能潜进将军府里明目张胆地把你给虏走，本王是该称赞这帮贼人胆子大，还是应该感叹蓟城的士兵守卫薄弱呢？”
“汐哥哥，可能这件事情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比起此事，我反而比较担心东尹会不会乘着‘五国会盟’之际，发兵侵扰我国边境。尹国现在正值兵强马壮之时，除去西辰，其他三国无一能与之抗衡；如果东尹决心再度挥军北上，铁骑压境，我北岚恐怕会民不聊生。”乐颜蹙眉，望着他眸色平静地说。
“丫头，你是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北岚？” 潮汐微皱了皱眉，探究的眼光直视着乐颜眼眸，似要看入她心底。
乐颜定神，认真道：“岚国对于我而言，就是家；汐哥哥对于我，就跟家人一样，我自然是都担心。”
闻言，潮汐不禁埋头讪笑，心中一时气闷，“丫头真是有心了。”
乐颜抿了抿唇，抬头看着天空中灿烂的骄阳，心中蓦然间涌上一层很复杂的情绪。
“今晚西辰国官员设宴款待各国君主使臣，丫头可要同我们一起前去？”沉默过后，潮汐调试好心情，面容依旧温和地问她道。
乐颜淡淡一笑，声音清扬，“汐哥哥，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些应酬的。更何况各国君主使节都在，想必会有事相商，我一个女子在场，会有诸多不便的。”
“那倒也是，还是丫头想得周到。”潮汐低眉一笑，“看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随我一同散步回去。”
“好啊，汐哥哥。”乐颜凝眸一笑，面色轻松地回道。
午膳过后，乐颜一直陪着潮汐，在房中品茶下棋。直至酉时，乐然敲门进屋，两人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棋盘。
“臣乐然拜见王上，愿吾王龙体安康。”乐然屈膝抱拳，对他恭敬地行了君臣之礼。
“恩，起来吧。”潮汐扬了扬手，示意。
乐然抬头，眼眸中一丝惊讶闪过，忍不住扬声问道：“颜儿，你怎么在这？”
“本王今早出去散步，没想到刚巧在庭院里遇见了丫头。”潮汐低头抿一口清茶，淡淡开口回答。
“原来是这样。”乐然笑了笑，恭敬地站在一旁，“昨日看天色已晚，不敢打扰了王上歇息，所以臣才未将此事禀告。”
潮汐放下茶杯，转眸看着乐然，目光深邃，但笑不语。
“大哥来找王上，想必是有事相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乐颜缓缓起身，伸手理了理衣襟，浅笑道：“夜里凉，王上与大哥出门赴宴都多加件衣服。”
“恩，那丫头就回房好好休息。”潮汐扬唇一笑，言道。
乐颜对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俯腰盈盈一拜，转身走出了房门。
*
剑离自昨晚离开至今还未现身，该不会是遇到危险了。乐颜紧锁着眉头坐在床上，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摸着短笛，心中不住暗自担心。
黑暗中，她迷迷糊糊正要合眼睡觉，忽然一阵悠扬的乐声随风飘至，若隐若现，似有似无……音色潺潺，如溪水流淌，直沁心间。
侧耳屏息倾听许久，那乐音婉转清扬，如诉如泣，隐隐透着一股压抑。听到入神处，她眼睛不禁有些酸涩，胸口仿佛有块巨石压着，堵得心里难受至极。
她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地披着外衫，摸黑闪出了房门。顺着音乐声寻去，转过曲桥回廊，眼前出现一棵参天耸立的千年樟树。银辉斜照，将古树投在地面的影子拉得老长，光线昏暗的树荫下有个人正倚靠树干而坐，两条腿一伸一曲，唇边吹响的天籁之音更是让人浑然忘我。深浅不一的阴影打在他脸上，衬得那人独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洒脱从容。
她不敢再靠近，怕打扰到他。只这么静静地一直站在长廊中，远远的望着树下，醉心的听着音乐从他口中吹出。此时，虽然瞧不清他的五官长相，但依旧让她有种真实而强烈的熟悉感。
突然，乐声陡然一转，音色由缓转厉，似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从夜空中划过，惊骇的瞬间，音乐奏然而止。
那人将树叶从嘴边移开，缓缓仰起下颌，目光清亮的朝乐颜扫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她扶着廊柱的手指不禁轻颤，心底顿时五味陈杂。
“乐颜。”清朗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那男子自阴影中走了出来。冷峻的脸，一双风流如玉的凤眸正惊喜的看着她。
乐颜低头垂眸，下意识轻声呢喃道：“子洛。”
月下，子洛脚尖轻点，脸上笑意昂然的向她跃来。
突然，乐颜眼前，一道身影迅速飞掠过去，她只感到手腕上一阵吃痛，整个人被那抹绯色影子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剑离已经抽刀出鞘，刀口直指子洛咽喉。刀锋凛冽，寒意森森。
“你是何人？”剑离目光冷淡的朝他扫了过去。
子洛反应灵敏地伸出两指夹住刀身，不禁冷笑一声，道：“阁下能否先把你手中的刀移开之后，再与我说话。”
两人对视间，周围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紧张。
“剑离，把刀收了吧，我和他认识。”乐颜的声音缓缓响起。
闻言，剑离转眸看了看她，迟疑片刻后，方才动作干净利落地将手中断刀插入了刀鞘。
子洛收回手，轻轻地用嘴吹了吹指尖，很不屑的瞄了他一眼，慵懒开口道：“阁下身为一名护卫，不问清楚，就这么冒然出手，性格怕是太冲动了吧。”
不等剑离接话，乐颜已经神情斐然地迈步，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淡然一笑，言道：“是我管教不严，冒犯了贵人，还望见谅。”
“嗯？”子洛抬头腹疑地盯着她，眸色暗沉：“乐颜，说话怎么这般见外了，莫非是在气恼我上次走得太过匆忙？”
“你我本就萍水相逢，当日救你也属巧合；你伤好痊愈，想什么时候走也是你自己的私事，又岂会有恼怒之说，子洛兄怕是多想了。”乐颜仰头看着天幕，淡淡地说道。
子洛一步上前，伸手搭上她的肩，紧张地开口道：“乐颜，你是不是误会……”
乐颜扭头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笑道：“夜已深，我觉得子洛兄还是不要再继续吹奏了，以免扰人清梦。”转身，她顺手拢了拢衣襟，吸一口凉气轻声道：“剑离，我们回房。”
说完，乐颜拉着剑离，头也不回的匆忙逃离了背后那束灼热的视线。原地，子洛咬牙，缓缓放下了自己扬起的手，眸底颜色瞬息变幻万千。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夜半乐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