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往昔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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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候姬无殇——
姬氏百年来，乃西辰国名望显赫大族。先辈在开国初期，就为功臣元老。但无奈姬家人丁单薄，传到姬无殇父亲姬恒这一辈，整个家族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当年，姬恒和现今王上有莫逆交情。不但在多年前，西辰国财政困难之时捐出全部身家充盈国库，更是亲上战场，平乱杀敌，功绩卓越。不过姬恒此人生性温和，喜欢自在逍遥，见西辰时局已稳定，便辞去官职，带着妻儿隐退山林。
可后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之间，姬氏惨遭灭族，姬恒与爱妻云氏离奇死亡，年仅五岁的无殇成了孤儿。当今王上得知消息后，火速派兵前往营救，才从一堆死尸中，找到了幸存下来的姬无殇，并将其接回皇宫抚养。因怜他年幼无亲遭人欺负，便收了他做义子。
这姬无殇倒也没有让人失望。不但天资聪颖，机敏过人，而且从小勤奋好学，对自己言行举止的要求也是格外严苛。他自十岁入朝拜官，十三岁披甲上阵杀敌；十五岁时，因救驾有功，王上赐了他世袭爵位，封为璟候。十几年来，无殇为西辰国可谓是鞠躬尽瘁。
*
天色阴霾，无风无雨，暗沉得近乎压抑。
栎城，璟候府中，山石峥嵘，竹影扶疏，林木参差，葱笼荫郁，整个园子安静如往昔，只余偶尔飞过，带着凄凉叫声的寒鸦为这座府邸增添了几分生气。
书房中，坐在几案之后的无殇看上去神情十分的疲惫。灼灼灯火下，俊秀的脸庞，英挺的眉，灿若骄阳般明亮的眸子，只是那张表情冷若冰霜的容颜此刻仿佛染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实。
“小的是否打扰到公子看折子了？”一名全身穿着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将三个锦盒放在无殇面前，“先前公子吩咐我准备的礼物已经备好了，请公子过目。”
“影，辛苦你了。”无殇起身摇了摇头，目色淡淡，伸手一一打开锦盒看了看，扬声道：“把古琴和五彩陶器分别送至梁相萧墨、羌公子禹手中。至于这把‘龙渊’剑，且先留着，等空闲下来，我亲自送于乐将军。”
“公子，影尚有一事不明，请公子解惑。”
无殇看了看被唤作影的黑衣男子，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微笑开口道：“影是想问我既然用心给其他三国都准备了大礼，为何却独独漏掉了东尹国？”
影眼眸诚然地望向无殇，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
“当今天下，若单论军事实力，尹国恐怕是目前五国中最为强大的。此番，我送礼故意漏掉尹国，除了想表示我西辰有心与三国交好之外，也想借机探探尹国的态度。而且我在此事上还另有其他安排。”无殇垂眸盯着‘龙渊’剑，静了片刻，仿若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将锦盒合上，转身推开了身后的窗户。
“小的明白公子的意思了。”影凝神略微思考片刻后，才开口认真地回道。
这时，一只白羽红喙的信鸽从天而降，乖巧的停立在窗棂上。无殇抓过信鸽，从它爪上取下信笺打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一行字迹，唇边不禁微微一抿。
影上前接过来看完，忍不住冷冷道：“好一个栽赃嫁祸。他南梁居然想谋算我们，真是卑劣”。
“萧墨如此心思缜密之人，怎么会想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计策，这步棋怕是走得太急了。想由此挑起两国矛盾，他未免太低估了东尹那个病狐狸了。呵呵——”就在他说话间，那张信笺已经在影手上，被烛火燃得只剩下灰烬了。
“无耻小儿，”影忍不住愤然。
“影，何必动气，各国相争，明枪暗箭比比皆是。我倒是比较好奇萧墨接下来会怎样谋划，希望这次他走的不是一步死棋。”说完，无殇抬手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酸涩的眼眸中血丝密布。
影沉默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立于窗边的紫色身影，黯然叹息。平日里，在世人眼中看似风光的风流候爷，这背后的辛酸苦痛又有几人能明白？
“影，没事的话，就先下去忙吧。”无殇突然转身，坐回书案，从堆积成小山的册子中间抽出一份，凝眸仔细看了起来。
“是，那属下告退了。”临出门口，影突地扶着门框，语气担忧地低声昵语道：“公子，自回来之后，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歇息了。在这样下去，属下怕你身体吃不消”。
“影，我知道了。”无殇抬眼看着他，嘴边温暖的笑了笑。复又埋头认真批阅起折子来。
影见此光景，不由得感伤的叹一口气。细心地帮他关上门后，才形迹匆忙的掠身离去。
*
东尹都城，淄博。
金碧宫墙，琉璃栏杆，霞光斜射在朱檐玉瓦之上，为整个巍峨华丽的皇城增添了一层耀眼色彩。
莫问君负手站在屋顶，盯着远处的一座宫殿愣神，心中一时似喜似愁，竟复杂得连自己也难以分清其中滋味。纵使眼前之景再美，他也无心欣赏。在这虚无的华丽表相下，终是掩不住它过往的沉重。
他蹙眉，低叹一口长气。双眼空洞了半响过后，才飞身从房檐跳下，朝着前方轻盈掠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高高重重的宫阙楼阁之间。
和瑞宫侧殿。窗扇大开，清风阵阵飘入，吹散了一室浓重的药香，吹乱了一室璀然明亮的灯火。
这时，一抹青蓝色身影避开守卫，巧妙的闪入殿内，直奔龙榻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掀起层层垂落的明黄罗账。榻上，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庞清晰映入来人眼帘，原本俊朗不凡的脸上却不见了昔日的风采。来人不禁心中感叹，正想俯身探脉，背后突然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袭来。
莫问君本能地回过头，转眸的瞬间，眼前有光影一闪，凌厉的剑势扑面而来，脖间突地似冰寒冷。
一名虎背熊腰的素袍将军执剑，直抵莫问君咽喉，浓眉下一双鹰眼此刻正眸色复杂的盯着他。
莫问君看了看颈下寒气盛然的长剑，也不闪躲，只扬唇涩然一笑，轻声：“田将军，别来无恙。”
这一来一往的动静，却把床上之人惊醒过来。东尹王微微睁眼，双眸淡然无光地望向殿内，待看清楚眼前之人，嘴角忍不住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喜悦划过。
“田穆，住手。”他嗓子沙哑地出声轻喝。
“王上……”
东尹王拧眉，勉力支撑着身子坐起，无力地抬了抬手，对着殿内所有的宫娥侍从，虚弱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没有孤王的召唤，任何人不得进来。”
只见田将军横眉怒扫了莫问君一眼，才躬身心有不快的领着众人退步而出。片刻后，偏殿之内，就只剩下了东尹王和莫问君两人。
一时间，满殿寂静。莫问君凝眸直视着东尹王，却久不说话，内心仿佛在纠结着什么，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自在洒脱。
东尹王也默不作声，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眉眼之中，充满了落寞。
终于，莫问君清了清嗓子，别扭地开口，“才几年未见，你身体怎么病到如此严重？”
东尹王闻言，轻笑一声，自嘲道：“年轻时候杀戮太重，没想到到老了，竟遭报应了。”
“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身体病了就好生调养。”莫问君垂眸，避开他的眼神，淡淡的言道：“至于那些朝政之事，你也是时候交给后辈去辛苦了。”
东尹王重重地叹了口气，低眉望着龙案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奏折，凉了声道：“寡人这副残败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咳——咳——”
言罢，他伸手痛心地敲击着床沿，身子突地一震，口中猛然剧烈地咳嗽。少顷，带着污血的脓痰从嘴中吐出。
莫问君赶紧上前扶起他，轻拍后背帮他理顺气息。等他呼吸稍缓之后，方才拈指按住了他的脉搏。这一探脉，莫问君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脸色瞬间白得吓人。
东尹王的脉搏虚然无力，怕是大限将至，命不久已。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过去这些年来，东尹四处征战，怕是树敌太多了。”东尹王眸色渐暗，声音苍凉，“修儿是个庸才，不提也罢；荀儿虽能干，但处事手段太过毒辣。在我所有的王儿之中，也唯有洛儿能成大气，只可惜他心却不在此。我怕自己哪日归西后，尹国会被那群虎视眈眈的豺狼饿虎给活生生吞掉。”
“洛儿这孩子从小是什么品性，你这个做父王的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些真的担心多余了。”莫问君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故作无事般的掏出银针来，想为他施针治疗。
东尹王摇摇头，斜眸瞅着他，苦笑：“洛儿聪慧有余，阴狠不足。作为一个君主而言，他太多情了。”
“尹丘，”莫问君下意识地轻声唤出了东尹王的名字，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难道当年，你就不是个多情郎？”
闻言，尹丘不禁面色一僵，缓缓低下头，凝神仿佛陷入回忆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听说，半月前，宫里来了刺客？”莫问君见状，自觉的转移了话题。
尹丘回神，点点头，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刻着莲花蔓藤的铁印递与他手中，言道：“这是田将军那夜在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这——这是璟候的莲花令？”莫问君伸指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低声有几分不确定地说道。
“这令牌倒是莲花令没错，”银针落下，尹丘咬牙闷亨哼一声，略微吸了几口气后，继续道：“只是这背后指使的人是否真是璟候，那就有待细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啊，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这些事，还是留给那帮文武大臣去操心好了。”莫问君把令牌丢还给尹丘，撇嘴懒懒地说：“不要忘了，每年国库给他们发那么多俸禄是做什么的。”说完，开始认真地为他点穴拔针。
尹丘叹息，忍不住低声念道：“唉——多年没见，你这性子怎么还是一点也没变。”
“三日后，我会再来一趟的。”莫问君扬唇笑了笑，避而不答，神色间依旧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自行收拾好银针之后，他俯身帮尹丘盖好锦被，“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久留，我就先走了。”
行至大殿门口时，莫问君突然顿住了脚步，低头站在那想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开口，缓缓道：“尹丘，阿妩可能并没有死。”
龙床上，尹丘侧身而躺，握成拳头的双手不住颤抖着，眸底有些许光亮微闪，双颊间透出一股骇人的青色。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往昔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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