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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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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在一瞬间震动起来,先是轻微的颤动,尔后便开始左右摇晃。
平安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几欲跌倒。花景末蓦地拽住她的手,唤出莲座飞向空中。就是在同一时间,地上的碎石、泥砂,凝为一支支石箭。南宫遏的口中响起呼啸,成千上万的石箭狂掠而起,射向高空,犹如将整座山峰飞射而出,一时间,情景蔚为壮观。
花景末让莲瓣紧紧地包裹住二人,一边抵受着无穷无尽的巨大冲击,一边疯了似地催动莲座向上飞去。
石箭如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尾随在身后,与此同时,南宫遏加紧施法,地上的石箭源源不断地加入到箭雨之中。
一片莲瓣被射出了一个大洞,平安挥剑一斩,石箭碎裂成片落下,但后面却有数不尽的箭追射而来。平安站起身子,一手支起百合花墙,一手挥剑斩箭。虽然勉强挡住了一时,时间稍长却终不免力竭。
花景末临敌经验极少,一时间只记得要跑,却想不出御敌之策。
正值此时,平安腰间的玉佩中却传来花景初的声音:“长生藤。”
两人顿时恍然,花景末对平安说道:“你挡住箭,我来放藤。”
平安点点头,收起银剑,双手架术,花墙陡然间宽厚一倍,石箭再猛,一时也穿透不得。花景末自莲瓣间伸出半个身子,口中喃喃有声,两指向着山道一指,喝道:“去!”
一个个绿色光球自指间迸出,落向谷道。绿球一落地便开始生长,伸出无数长藤,藤上长着毒刺,开着会食人的巨大花朵,如生了眼睛一般向着南宫遏疯狂蔓延。
南宫遏一惊,跃上石壁躲避,长生藤便又自壁间生长出来。南宫遏紧皱着眉头,心中烦乱,唤出长剑飞到空中,这样一来,长藤没了依仗之物,便鞭长莫及。兀是如此,藤蔓卷裹住沙石土壤,使得石箭生出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南宫遏抬头望天,只见空中那一列石箭在平安与花景末的阻挡之下,声势已大不如前,正欲再施法术,空中忽然有道红光划过,气势恢弘如雷,一瞬间便将残余的石箭摧毁。
空中的三人俱是一惊,平安心想:难道是萤他们赶来了?急忙抬头四顾。只见夜空之中,一剑一人,缓缓驰来,银色面具下勾着的那抹轻笑,既轻慢又得意,正是钟子皇。
钟子皇虽然位居首席,但性子怪癖,在昆仑中声名很是不好,再加上他素来不将师长放在眼中,因此也绝非方也镜的心腹。南宫遏见了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是心中一沉,警惕地问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钟子皇轻笑道:“我还想问呢,你们这是在做些什么?这么大的阵仗,我怎么半句都未听掌门提起过?”
今夜的所有行动俱是方也镜布置下的,雷亦宇确是毫不相干。原本昆仑之中,以方也镜一介大真人的身份,实是无权调动首座弟子和别的执教真人,但他这些年来辅佐掌门,昆仑中人人俱知,再加上他偶尔也会替掌门施令,因此时日久了,便也有方也镜之令如同掌门之令的说法。但终非正统,因此今夜在此守候的均是一些他的亲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甚至将方也镜的命令看得比掌门还重,南宫遏便是其中之一。
南宫遏被钟子皇一堵,顿时便有些语塞。再加之自己的得意之术被平安他们破去,心中正自烦燥,实是无心作这些口之辩,当下怒道:“花家意欲谋反,你若还算个昆仑弟子,便来相助于我!如若不然,便速速滚开,不要碍事!”
钟子皇笑道:“‘意欲谋反’?乖乖,这可不得了。这么大的事掌门岂可不知?这样,南宫真人只管在此挡住这二人,我这便去通报掌门,请他速调人马前来相助!”
方也镜此番秘密安排,事先并未知会雷亦宇。南宫遏乃他死忠之士,虽未明真相,却也知他是有意瞒着掌门,万万不可让钟子皇前去。当下冷冷一笑,说道:“我瞧你只怕是故意来捣乱的!钟子皇,莫要以为自己是天位弟子,便是昆仑法术第一了,我刺渡峰的法术,只怕你还未曾真正见识过呢!”
平安在旁,一听他提起“刺渡峰”三个字,心中便是一团怒火燃起,叫道:“刺渡峰的法术,我是真正见识过的,你这些比起湛真人来,差得远呢!”
南宫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冷笑道:“噢,凭你竟也知道那个叛徒的名字?”
平安气得双眼通红,尖叫道:“你再骂我师父一句试试!你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他为了天下苍生,以身囚禁浑沌之目一百多年,单是这份气度,你便万万比不上他!”
南宫遏冷冷地啐了一口,道:“呸!故事编得倒是像模像样,我看,只怕是他想独吞那邪物,结果功力不够,被其反噬,这才丢了性命吧……”
一语未毕,只见剑光一闪,平安已自莲座上跃起,执剑扑身而来。
南宫遏道:“来得好!”织如剑网,将她周身团团笼住。
花景末叫道:“喂!你小心!”
平安却似不管不顾,如疯了一般,对飞射而来的剑芒视而不见,割破了脸颊、衣衫也只作不知,直直地向着南宫遏冲去。
钟子皇笑道:“当真是疯子一个。”一边说着,一边长袖挥舞,红色短剑纷纷落下,替她射走南宫遏的剑影。
南宫遏见她面上的表情怒不可遏,向着自己直直撞来,似是莽汉拼命一般,心中亦是一惊。他自小在昆仑上长大,学的是法术,斗的亦是法术,何时与人拳脚相搏过?眼见得她执剑飞来,一时竟有些发愣。
平安飞近,便是一剑横扫。南宫遏随手化解,不想她接着便扑身而上,抱住他的双肩,张口便是狠狠咬下。
这一记不仅是南宫遏吓得呆了,便是钟子皇和花景末都瞠目结舌,忘了手中的动作。
却也是平安怒极了,自知法术打不过他,一有近身的机会,便再也不假思索。那一剑被南宫遏挡去,一时刺不出第二剑,另一只手又想不到该施什么术,情急之下便张口就咬,只想将心中的怒意发泄出去才好。
南宫遏只觉得肩头巨痛难忍,大叫一声便伸手去抓她头发。平安狠狠咬住,哪怕头皮再疼,也不愿松口。
南宫遏又急又怕,脚下一个踉跄,竟控制不住长剑,两人齐齐自半空坠落。钟子皇与花景末同时俯身冲下。平安落入莲瓣之中,被花景末伸手接住,唇角兀自带着血痕,脸上怒意未消。再看南宫遏,惶急之中竟乱了手脚,身子急坠间脑中一片空白,眼望着自己的长剑随他一起落下,偏就记不起如何再将它催动。忽然间胸口一紧,接着四肢僵硬如石,原来是钟子皇趁乱向他施了定身咒,不由得心中一阵绝望,想:这回是死定了。
钟子皇唇边带着恶作剧似的笑意,非得等到了最后一刻,才伸手将南宫遏拽住,提到自己剑上,稳稳落地。
只见南宫遏肩头血肉模糊,平安这一口咬得甚重。也若非她忽施蛮招,也不至于让堂堂刺渡峰大真人乱了方寸。
待得莲座落地,平安奔上前来,望着南宫遏犹有恼意,却不似刚才那般歇斯底里,恨恨道:“换作湛真人,便不会被我咬到!”这句话说来毫无说服之力,倒是引得钟子皇一阵大笑。
“行啦,你们走吧。”他望着二人,大手一挥道。
平安不禁想起他杀害杨雪仇时的心狠手辣,她与南宫遏虽有嫌隙,但到底不至于要害人性命,不禁有些担心,道:“子皇兄打算将他如何?”
钟子皇似是看穿她的心事,身子向前一凑,道:“如何?你怕我杀了他?”
平安不知该如何作答。
钟子皇目光一冷,道:“哼!你莫要忘了我是为谁而杀的人!”
平安点头,心中一阵歉疚,既是为了无辜枉死的杨雪仇,亦是为了钟子皇,心想:这些人都是被我所害,不过,我终有一日会归还他们。
想起自己日后要做的事,是要救下整座昆仑山脉,心中便再无惧怕,当下头一抬,迎上钟子皇的目光,说道:“当日既然答应了子皇兄,我便绝不会怨恨怪罪于你。但这个人的命还请你留下,并非是我一时心软,只是觉得子皇兄无谓再为了我做这些事。”
钟子皇淡淡一笑,扬了扬眉道:“多好听的说辞。你安心吧,这人的命我是不稀罕的。”
平安放下心来,灿然一笑,道:“今天多谢你啦!”
钟子皇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且……当我是朋友么?”
“那是自然!子皇兄多次帮我,若是将来你有了什么难处,平安也一定会来帮你!”顿一顿,又低声说道,“若是还有机会的话。”
钟子皇听到“平安”二字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不是平日里那冷傲轻屑的笑,这次的笑意不浓,却带着暖意,再次挥了挥手,轻声道:“得啦,走吧。”
平安点点头,跃上莲座,与花景末一道飞起。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扑到座旁叫道:“子皇兄,萤和肖浅他们……”
钟子皇不待她说完,便插口道:“死不了!”
平安松了口手,冲他挥了挥手,催动莲座向远处飞去。
南宫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瞪着钟子皇。忽然黑暗中亮出淡淡的光芒,雷亦宇一袭白衫缓缓走来。南宫遏一见了雷亦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此时只怕是解了他的定身咒,他也会说不出话来。
钟子皇脸色忽然一敛,躬身道:“掌门。”
雷亦宇拍拍他的肩膀,意示赞许,抬头望天,只见天际又有两道身影疾驰而过。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振儿和琉玉败了,只怕伤得不轻,子皇,你将他们带去医庐吧。”
钟子皇点头,身影化作红光向天际射去。
雷亦宇行至南宫遏身前,伸手解了他的咒术。南宫遏心中惊疑不定,躬身行礼。雷亦宇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缓缓说道:“镜真人虽说能干,但这昆仑上的掌门毕竟还是我,你说是不是?”
南宫遏心中一跳,垂首道:“是!”
雷亦宇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来,昆仑中的事,我确是管得少了。但掌门总还是掌门,这里的一举一动若不能掌握,只怕自己脸上亦会无光。遏真人,今晚的事……”
“南宫遏自会守口如瓶,不向镜真人吐露半字。怪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未能阻挡那二人。”
雷亦宇点点头,笑道:“有劳真人了。”
望着南宫遏颓然的身影,雷亦宇忽然道:“其实真人不必担心,我毕竟是昆仑的掌门,不会让这雷家世代以性命相托的地方,有何差池。只是,我亦有自己的打算,尚且不便言明,望你们能见谅。”
南宫遏道:“一切听凭掌门吩咐。”
雷亦宇点头,抬头望着天空,目光却深邃如这无边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