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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十二 ...

  •   群山静默,在黑暗中勾勒着墨色的轮廓,夜黑得不彻,天空绵延成整片的深蓝,残月悬空,孤星沉默。

      三人向着山口疾冲而去,越是临近,却越是不觉放慢了速度。

      今夜的昆仑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中发怵。似乎人人都屏息在黑暗之中,等着某一声震天巨响的降临。

      肖浅说道:“镜真人在山口布下了多道把守,咱们要小心。”

      平安慎重地点了点头。邱萤却仍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笑,似是对此浑不在意。平安忐忑地望了他一眼,他便回她一脸的灿烂。平安见了,竟感觉一阵莫名地安心。

      山影重重间,一人一剑自黑暗中缓缓驰来,身形壮硕,稳健如山。正是黄位弟子王振。他独立于山口之间,背后是撑天的黑色山影,目光沉着内敛,宽厚之中少了平日的温淳仁慈,却多份坚定安稳。

      三人一齐止步,邱萤唇泛笑意轻屑,一股冰凉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如晨雾一般带着寒意,让人不畅。

      “昆仑的人都死得只剩你了么?”邱萤冷笑道。

      王振神色淡然,并不理睬他,却是望着平安说道:“灿少爷,你也想像从前那些玄位叛教之人一般,帮着妖作恶?”

      王振平日里内敛仁厚,与平安素来交好。她当上玄位弟子的时候,他亦是真心代她高兴。平安念着他的恩情,此时也不愿与他恶语相向,只道:“我不是帮着妖作恶,也从没想过要害你们。”

      王振面脸略缓,道:“既是如此,你们便立即回去。将来掌门责罚的时候,我也会竭尽所能,为你们求情。”

      平安道:“我若回去,只怕事情便不可收拾了。王兄,此时求你放行,我可发誓将来绝不做伤害昆仑的事情!”

      王振缓缓叹了口气,安静地摇着头,道:“灿少爷,我们相识多年,我知你是个善良之人。可越是善良,便越容易被骗。那些妖,诡诈之极,若是轻信一二,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灾祸。你可知当年灯烛峰的殷茵师叔?”

      平安听他忽然扯起往事,不禁一怔,摇了摇头。

      王振道:“当年妖物肆虐全村,是殷师叔救下了我与姑姑,带回昆仑。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亦是这世上最最善良的人,生平不曾做过半点恶事。便是这样一个人,受蛟龙所害,误饮毒水,沉睡百年不醒。自此之后,我便发誓,此生与妖不共戴天。你是好人,可若是执意与妖为伍,我王振便是拼着一命,也要阻你前去。”

      邱萤在旁懒懒笑道:“看样子,你还真是要‘拼掉一命’了。她是好人,我也是么?”言毕,剑光骤然出,如灵蛇出洞,向着王振奇袭而出。

      王振剑诀一引,空中顿时出现一柄巨剑光影,邱萤幻化出的剑蛇之影迎击而上,顿成粉末。

      平安欲上前相助,肖浅却一把拉住了她:“还有一个。”说完,引剑向着黑暗中一指,剑芒疾射而出,“当”地一声清响,红光一闪而逝,一人驰剑现形,正是雷琉玉。

      王振见了她亦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雷琉玉面色有些不自然,蹙眉道:“废话,你独立逞能,是想寻死么?”

      王振道:“这怎叫逞能?”他望了一眼邱萤,目光中满是成竹之色,“我未必输他。”

      邱萤浅笑,却很是冷傲,道:“咱们对试过不下百场,你竟还有胆子这样说。”

      王振道:“昨日打不过,不代表今日仍然打不过。”

      雷琉玉道:“不错,我来帮你。”

      邱萤对她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话音刚落,王振骤然变色,叫道:“小心!”黑暗中,肖浅身形忽然出现在雷琉玉身后,举手便是一剑斩下。他与她并无冤仇,因此刺的亦不是要害。雷琉玉肩间微痛,心中便知不妙,身子急坠,同时反手一剑攻去。肖浅身子往后一仰,那一剑虽未留下重伤,却也上雷琉玉的肩头血流不止。

      王振急道:“你怎样?”

      邱萤喝道:“你倒悠闲,竟还有心思去顾别人!”伴着清冷的语调,手中长剑已是化为满天银蛇,向王振缠去。

      雷琉玉手按伤口,警惕地望着肖浅。肖浅面无表情,向后退了两步身形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他自小在无底洞中长大,对于黑暗最是习惯不过。这隐遁之术本就是无底洞的绝学,他练习多年,头一出施展出来对敌,竟显奇效。

      平安望着四人对战,不知该相帮哪一个,腰间的芙蓉玉佩里却忽然传来花景初的声音:“你快走!”

      平安一惊,头一个反映便是:“不行!不能丢下他们!”

      花景初的声音道:“他们二人不会败的。你若留下反是拖累,快些走!”

      平安心中兀自惊疑不定。但见王振剑路开阔大气,邱萤凌厉刁钻,两人一时相斗不歇,难分难解。雷琉玉在身旁织起殷红剑网,虽然保住了自己一时,肖浅却行踪诡秘,忽显忽隐,不时上前引逗,两剑相交不过一两招,便又消逝不见,时间一长雷琉玉必要败下阵来。

      她还在犹豫,身旁却忽然掠过一人,拉起她便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走。”

      平安抬头惊愕地望着他,唤道:“末儿?”

      花景末神色紧绷,匆匆地点了下头,手紧紧地拽着她向外直冲。

      平安问道:“你怎么会来?”问完这句,便瞬间明白过来,“景初哥哥让你来的?”

      花景末点头,道:“他让我来帮你。”

      平安心中一阵感动,道:“莫要受伤了。”

      花景末一愕,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才开口答道:“这话应对你自己说吧。”

      下山是一条长长的峡谷山道,两旁的山脉绵延如织锦,似是望不到头,怪石嶙峋在头顶,深蓝的天幕被夹成窄窄地一条。山道中忽然扬起一阵浓雾,遮挡住敢去路。

      花景末停下步子,双手一指,山石之上便开出了许多莹白色的百合,百合花瓣一张一合,便将浓雾尽数吸入蕊中。

      山道中传来一阵笑声,一人说道:“花家在昆仑向来自傲,这些年的对试都不曾使出全力。外面将花神一族的不世秘法传得甚是邪乎,我却向来不信。若花神子嗣当真了不得,当年又怎会被灭族?花家这些年自以为是惯了,我倒要瞧一瞧,究竟有些什么了不起!”

      话音尚在山道在回荡,忽然满山落石翻滚如瀑,自山壁上滑落下来,响声震耳欲聋,一时间灰飞烟起,飞沙走石。花景末拉过平安铸起层层藤网,沙石却自缝隙间抖落下来。花景末将网加密,平安施法唤出巨莲,莲瓣片片相合,将两人密密地包裹起来。花景末喃喃说道:“不错,应该用这一招更好。”

      他自记事起便是在昆仑之上,除了对试,极少有用法的时候,是以所学的法术虽比平安更多更精,却不如她有临敌的经验。

      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止,平安将花瓣层层打开,只见山道间一片狼籍,大大小小的石头在身旁相叠堆积成片,原本平坦的道路如今却是寸步难行。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丰姿隽爽,眉眼间却带着一线阴鹜,白袍黑衬,正是一名大真人。

      平安平日里对昆仑的事务并不在意,这人的面貌只觉得有些眼熟,却记不起他是哪个峰哪个洞的真人。正在思索回忆之际,花景末已开口提醒:“南宫遏,刺渡峰的执教真人。”

      “刺渡峰?”平安不禁一愣,顿时觉得这个名字好熟。

      只听南宫遏笑道:“原来二少爷也听过这个名字。不错,刺渡峰在昆仑上也算是臭名昭著了,只因有着那么一个叛教的前真人。”

      平安心头莫名地一紧,不禁喃喃着:“什么叛教的前真人?”

      “难道你不曾听闻?” 南宫遏眉头一扬,随即又笑了,“也对,你们花家始终是外人,昆仑自家的丑事,不足为外人道。哼,真是好笑,你们玄位的弟子,总是为了帮妖而背叛,我们的这位前真人,却是因与妖势不两立而叛教,却不知哪个更蠢……”

      他的话未说完,平安脑中“嗡”地一响,骤然一片明朗:刺渡峰,难怪觉得在哪儿听过,她的师父胤湛曾经便是刺渡峰的大真人!南宫遏口中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叛徒正是自家的师父胤湛!

      看着他脸上的轻屑,平安一瞬间便怒从心起。师父在她心中向来奉若天神,多少年都不会改变,如今见他经一个后辈口中如此不堪地提及,她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身子颤动不已,衣袖翻飞间,指间的银剑已是呼啸而出!她与人对战,从不曾这般绝决凛然,如今一出手便是直取要害,实是已经怒到极致。

      南宫遏不曾料到她说打便打,虽感意外却也不乱阵法。他到底是执教真人,唇边冷笑未收,长袖一挥间,剑网如脱缰之马,在山道间疯狂乱蹿。一时间,石壁上、地上、天上……四面八方都是剑影,黑暗被撕裂开来,连空气都似被无穷凌厉的剑气割断了,让人透不过气来。

      剑势排山倒海,花景初将平安一把拉到身后,唤出玉莲,莲瓣却支撑不到片刻,便被剑雨撕开。平安却似变了一个人般,不管不顾地挣脱他的手,冲上前去双指一挥,江梓轩的银剑亦化作千万根银针,绵密地裹向南宫遏。

      花景初再次施法,山道间满满地盛开出百合,将乱冲乱突的剑影吸入。剑影锋利异常,百合往往吸入的同时也会被割裂。花景初便不断施术,百合一朵一朵地凋凌,同时也盛开不断,为平安开出一片安全的之处。

      南宫遏“哼”了一声:“尚算不错,不过,你们当真胜得了么?”说话间,神情骤然一凛,满天的剑影消逝,天地间忽然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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