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瞎说》白小疯

6、5

　　杏花天这个时节正是好景色，漫山遍野的杏树一开花，堪比水墨丹青。据说杏花天解散之后，有富商想将地方盘下来，做个收费参观的景区，结果碰上五家屯一群钉子户。
　　“这是五家屯那群刁民里的头领人物。”董小仙压低声音，眼睛里的兴奋要多明显有多明显，“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小时候每次回杏花天，这犊子都放狗撵我，还抢我零花钱，后来叫我给揍了，结果他告状，我师父差点打死我。”
　　尚改改看这人小器记仇那个样子，有点儿好笑。
　　这地方确实离杏花天旧址不远了。
　　只见树林外头董小仙口中的刁民正在被打劫。
　　这地方偏，有山贼也不奇怪，稀奇的是，这山贼一点儿也不符合山贼群体五大三粗的集体形象，居然是个鹅黄衣裙的俊俏姑娘,手腕上明晃晃的亮黄色发带系得很漂亮，和手里的匕首一起映着阳光。
　　这两个人放到一起，怎么看那位刁民朋友都更加不像个好人。
　　尚改改盯着这位姑娘，慢慢觉得有点儿眼熟。
　　“呀!"她轻声惊叫，“这不是铜镜山的那位坤道……”
　　铜镜山有处不太好惹的道观，女道士多过男道士，里面都是不简单的人物，譬如这位姑娘，就连尚怀错都请她帮过几次忙。
　　这可不像是劫财来的。
　　果不其然，只听那位道士姑娘问:“你是五家屯的人？你可知道，杏花天众人的去向？”
　　尚改改跟董小仙对视一眼，董小仙表情很无辜。
　　“姑娘想知道谁的行踪？在下若知道，一定告知。”
　　……刁民就是刁民。
　　尚改改屏着气听，以为能听到董小仙的名字，却没有。
　　“常泊如。”那人说了个她陌生的名字，不过听起来比董小仙他们正常得多。
　　“您找他？这我得多一句嘴啊，他虽说脾气差一点儿，但我保证这位是医者仁心，我们村民的病都找他治。”这位仁兄还算有良心。
　　董小仙看他刀架在脖子上还这么英勇地帮常泊如说话，突然觉得刁民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
　　“我不是去寻仇。”道士姑娘似乎被他唠叨得不耐烦，匕首又逼近了一分,“他在哪？”
　　“……他说他也没啥仇家，也不担心，所以回老家去开医馆了。”
　　“老家？”
　　“我，我不知道啊。”
　　道士姑娘不大高兴地将匕首往地上一扔:“走吧，没你事儿了。”
　　“姑娘，别急着放人。”
　　董小仙他们对面的树林里居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那人懒懒地道“见者有份，消息给你了，钱财总该归我。”
　　董小仙呆若木鸡。
　　那男人显然跟他俩一样蹲了一阵儿墙角了，好看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有那么一点儿……勾人。
　　然而道士姑娘没心情瞅他。
　　“你随意。”
　　这位铜镜山有名的坤道一点没有负罪感地摆了摆手，走了。
　　“你保财，还是保命？”那男人抱着胳膊，淡淡地看着面前才出龙潭又入虎穴的年轻人，声线迷人。
　　尚改改觉得这男人的气质简直妖孽，打劫居然也可以显得如此优雅帅气清新脱俗。
　　“前……前辈饶命，我给钱。”这哥们儿麻利地掏出钱袋子一扔，踩着风就跑了。
　　男人伸手接住，掂了掂，满意地挑了下眉头。
　　尚改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男人却忽地往他们所在的地方看过来一眼。
　　那一眼跟他玩世不恭的气质极度违和。
　　深，且冷。
　　尚改改打了个哆嗦。
　　“他绝对发现我们了。”目送男人离开，尚改改才开口，“我之前，根本没有感知到那里有人。不过，你说他怎么那么好看呀，窦知风也那么好看吗？”
　　半天没有人回应。
　　“董小仙……董小仙？”尚改改蹙眉，推了推他。
　　“啊？”董小仙回过神来，“他好看？他都老男人了。”
　　尚改改奇怪地打量他两眼:“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你吓成那个样？”
　　“我脚麻，不行？”
　　尚改改懒得理他。
　　“刚刚那位姑娘，认得你吗？”董小仙有些担忧。
　　“估计是认得出的，怎么？”
　　“那咱们可有得操心了。常老头老家，在成州。”董小仙叹了口气。“跟这种人顺路，她不得顺手帮你爹把你抓回去？”
　　尚改改倒更在乎这种治病救人的角色怎么会加入杏花天。
　　“你于常泊如有恩？还是威胁人家？”
　　“您每天都想些什么啊？”董小仙拨了拨树叶，都是新长的，生命力旺盛得叫人嫉妒，“他非留这儿研究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有什么可研究？”
　　董小仙扯了扯嘴角:“鄙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常老头觉得世间绝无仅有。”
　　尚改改听他胡诌，白眼简直要翻出天际。
　　“你要不信，我可以顺路带你去找他，看你印堂发黑，让他帮咱们破个灾。”
　　尚改改干脆利落地一脚踹过去。
　　董小仙闪身躲过:“我说真的，我昨天拿筷子测了个吉凶，咱们这一路上可不一定太平。”
　　“人都说家里不栽杏，这你怎么不信？”尚改改不知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丢他。
　　董小仙眼尖，看清是无花果干，没舍得躲，抬手接住，给嚼了。
　　“你要是真担心的话，分你一个。”尚改改又从口袋里摸出东西丢给他，“估计隋敬生就是靠这个找到我的。”
　　“呦，谢谢姑奶奶。”董小仙开心地接住。是个类似香囊的袋子。味道有点像驱虫的草药，不大好闻。
　　“我们家有特殊方法追踪这种气味。”
　　“什么方法？”
　　“我会告诉你？我可提醒你，要做什么亏心事之前，最好把它摘下来，不然小心被我逮到。”
　　“……这么一说，我摘下来岂不是嫌疑更大。”追踪方法只有你们俩知道，针对我太明显了好吧！
　　尚改改冲他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风有点凉，草的味道混在里面，董小仙踩在石板小路上，深深吸了口气。
　　“快到清明了。”他边往回走边打量身边一片新绿，空气清新微凉，天地清洁明净。
　　“尚改改。”他忽然轻声叫住走在前面的人。他少有这么正经地叫尚改改的名字。“我想……在这里多留几日，跟那位坤道错开……也正好，等到清明，回杏花天旧址去给前教主上个坟。”
　　董小仙似乎觉得有些勉强她，微微错开了视线没有与她对视，轻轻蹭了蹭脚下的阴影。
　　尚改改看他阳光下微垂的眸子，一时竟没忍心拒绝。
　　他总是，不大像个魔教教主。
　　“你怎么，只叫她前教主。”她问。

　　两人回到杏花天客栈的时候，隋敬生跟尚小杏对着嗑瓜子。
　　董小仙那一袋子无花果已经被尚小杏他家小孩给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