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云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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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一阵对秋寒汀的鄙弃与唾骂之声，秋雁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连那些嘉宾也十分无地自容的感觉。
万江风说完之后，像是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对秋盈盈道：“盈盈，虽然今天揭了你的旧伤疤，但是那日我在你面前发的誓言，总算完成了。”他猛咳一阵，脸上是藏不住的悲凉：“我独自对你相思隐忍近二十年，你疯也罢，痛也罢，总算还有人爱有人疼，可我呢，对着仇人卑躬屈膝，靠着仇恨过到现在，又有谁在乎过我?”
司徒到底是他的师兄，自是不忍心，上前扶起他道：“小万，你是何苦？”
云朗脸上肌肉抽搐，大声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叔！”突然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那边秋盈盈已经停止颤抖哭泣，伏在伊狐怀里不再动弹，伊狐察觉有异，忙扶起她，却见她不知何时胸口已插了一枚耀眼的金钗！脸上犹自带着一抹惨然的笑。
“盈盈！”伊狐摸到一手鲜血，恐惧在他虬髯遍布的脸上迅速堆积，无助地抱起秋盈盈大声喊道：“三妹！救救盈盈！”一旁素染等人顿时乱了阵脚，水若迅速就地放倒秋盈盈展开救治，伊狐悲愤之下一声长啸，大声道：“老子今天要灭了秋家堡！”
不过几秒时间那些小白狐及指挥的狐兵呼啸着卷土重来，只是数量比上次足足多了一倍！江湖众人一看不好，当时大乱，忙着四散逃脱。临跑有人还忘不了添乱，喊道：“什么狗娘养的秋家堡！丢人到家了！”
那万江风痴痴看着那边秋盈盈，忽然脸上一阵灰败之色，摇摇晃晃站起来，疯了一般挥舞着双手一阵惨笑，接着跃下问天台，慢慢走远了。众人竟没有一人想到要拦下他。
狐兵在台下列成整齐的方阵，静待伊狐指挥。
自那些江湖人中也跃出二十几人，围在台下周围，由纳五福几个领头，神色郑重，一触即发。
而另有三四十人静静站在一旁，竟是眼望着水若和我，没有动作，但也一眼就看出是情教的旧属。
这边秋雁羽也没想到此事发展成如此结果，他强自镇定从袖子里掏出一面红色小旗，冷笑道：“你当我怕你？”却是满脸心痛的看着不省人事的秋盈盈，用力一挥。
远处山岩上立即站出密密麻麻的秋家堡弟子，五人一组，架了强弩，原来刚才哈密人进攻之时，秋雁羽的人就埋伏在更远的外围，却眼睁睁看着台下的人被射伤，眼看着一点红和胡铁花与狐宫的弟子奋力拼杀。我的心一沉，这许多箭弩下来，我们谁也别想全身而退！——原来武林大会每一方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双方僵持期间，一点红与胡铁花皱着眉头看着神智有些受到刺激的姬冰雁，都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见他推开两人，走开一边，眼神散乱无措，不知要干什么。
此时却见顾顾靠过去，对姬冰雁笑靥如花道：“姬公子，我有样东西给你看！”姬冰雁茫然抬起头来，我的心突然一动，忙对他喊道：“小心！”
刹那顾顾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精光湛然的小匕首，直直冲姬冰雁刺过来！偏那姬冰雁竟像丢了魂一样没有半分生气，匕首到眼前竟不知道躲闪！
电光石火间，一点红抢步上前一脚踢飞了匕首，顾顾的手骨“格”得一声，胡铁花反应亦快，错身一掌，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司徒急旁边掠过来一把接住她，顾顾早喷出一口鲜血，几乎晕了过去！然而，她的脚上忽然射出一道亮光，众人注意力都在她的手上，谁也不曾防备她的脚，只听“噗”一声传来暗器打入人体的声音！
我惊恐地看到，一直闷不做声的小乙此刻正死死护在姬冰雁的身前，她的胸口，就插着一支锋利的飞镖！
而姬冰雁忽然大梦初醒，一把抱住慢慢瘫软下去的小乙，惨叫一声：“不——”
乱糟糟的台上台下忽然间一片寂静，那些未走的江湖人士也禁住了声息。
台上人除了秋雁羽那伙，分成了两堆，忙忙乱乱，刘先生在给小乙诊断，水若在给秋盈盈止血，倒把我们挤了出来，除了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段短时间内所发生的一切，突然间有些头痛欲裂，不禁晃了几下，有人掠过来，抱住了我的身子，在耳边问道：“你......怎样了？”
我惊觉这并非一点红，忙要挣扎，奈何眼前流星雨不断，只得无力斜靠在他身上，道：“你真的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么？”
秋雁羽不管站在他身后冷面含霜的一点红，冷声道：“伊狐若不动，我自然不会动。”
“你要冷静，这些都是你的亲人！”
他的脸色忽然一变，那两个字击中了他的内心。
我忽然想到一事，对秋雁羽道：“嬴乐的事，是我胁迫他的。”
他点点头：“嬴先生对秋家堡的忠心，我知道。”
拿出一颗药丸给他道：“给嬴先生吃吧。”他伸手接了，遥遥对嬴乐弹过去，嬴乐拿到手立即吞下去，长吁了一口气——事实上，这只是水若给我的一颗大补丸，我设的那个局终于结束了。
那晚，我敲门，他一开门我就将药洒去，他当场昏厥，我趁机用银针刺了他丹田附近的一个穴位——那是素染以前开玩笑时告诉我的，刺了那里，一个月内运气时就会感觉丹田气阻，有中毒的假象。他醒时已被我五花大绑成一只粽子。我给他吃了一粒小泥丸，说是种非常毒的毒药，若是配合我，我便事后给他解药，不然就会浑身溃烂而死。我从玉钗事件推论他喜欢云裳，告诉他，帮我完成此事，就可保全云裳及素染的名节。他原本不信，稍一运气果然气阻的厉害，此人怕死，又被我说中心事，想必也对秋寒汀逼死云裳含着隐隐的怨气，因此答应合作。
浑身开始发起烧来，整个人瞬间落入了炼狱之中，一点红早已推开了秋雁羽，将我抱住，急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回答？我说不出话来，我好像已经两三天没吃没喝，鬼才撑得住？
醒来，一切终于过去。
秋家堡和狐宫的战斗终于没有爆发，万江风从那以后失踪了，没有人见过他。小乙和秋盈盈还有顾顾都被小心地移回客栈，各自在房间里修养。伊狐姬冰雁司徒各自守在旁边，不眠不休。整个客栈整日都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
秋雁羽派人送来两棵千年人参，被伊狐扔到了院子里，还是水若说必须用人参救命，方拿了来熬药救治二人。
我因为在水里受了寒，又吹了风，必须躺在床上发汗，因此到了第三天才能下地去探望她们。顾顾离我住的近，一点红便扶我就近去她那里。
一进门，司徒正抓着顾顾的手，小心的抚慰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她。
即使如此，顾顾仍然是美丽的，她虽吃了胡铁花一掌，被一点红踢断了腕骨，但那两人并未对她下杀手，相较小乙和秋盈盈已经是轻伤了。看到我，她眸子里的光彩跳了跳，努力绽开一个笑容道：“知道你病得厉害，也没法去看你。这会儿你变漂亮了，还拣了个圣女做，老子倒变丑了。以后见了你还要行礼。不划算，不划算！”
我见她有精神自恋了，也就是没有大碍了，不禁笑道：“你病了也是个病美人，这行了吧？司徒将军你赶紧拍她的马屁，省得她晚上念念不忘睡不着。”
司徒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怜爱地理理她的头发，笑道：“我的小樱子自然是天底下最美丽的。”
顾顾伸伸舌头笑了，招呼我坐下，稍稍静下来才幽幽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姬冰雁？”
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疑惑，我隐隐猜到了一点，试探道：“云裳？”
“凝霜的观察力堪称第一。”顾顾笑道：“你发没发现，你经常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我们这一群人？”
我不置可否，其实大概因为自己总是觉得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心里对这里的一切难免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看看一点红，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陷在这个局里呢？
“我自小沦落江湖戏班，从川蜀到江南，受尽凄苦，从未有人正眼看过我一眼。”在这种阶级界限分明的地方，一个优伶自是不会被人瞧得起。“在十三岁那年，我随班子到杭州登台，无意间认识了一个天底下最最美丽最最有才华的姐姐，她是当地大儒之女。无论才华气质，绝世无双。我们认识之后因共同爱好音乐而一见如故，情同手足。”
“那以后我们班子在杭州待了一年半，这期间我们一起踏青、赏月、弹琴、谱曲，我那时年幼而羞涩，云裳教我要自信，渐渐地我变得大方开朗起来。她有一次得了一架好琴，忙忙地抱来让我看，我们商量着用各人名字里的一个字来命名。凝霜，你还记得云裳留下的那架琴么？”
我点点头，还记得我喝醉那天晚上的事情，那架刻了字的琴。
“是，云岫琴，那两个字是我亲手刻在上面的。云是云裳，岫是岫樱。”顾顾又道。“后来我跟着班子离开，相约再回去时去看她，转过年，辗转收到她的一封信，信上说她要嫁人了，嫁的就是兰州名商姬冰雁。我至今还记得那封信的内容，里面抑制不住的幸福与满足。她告诉我她将要嫁给这世界上最爱她她也最爱的人。”
“从那我们天各一方，我机缘巧合拜了药王婆婆为师，加入了情教。后来又跟着师傅走遍大江南北。一次师傅有事去办，我就暂时跟着‘碧云天’到了京城，认识了玉楼。那时我很想告诉云裳，我也找到了最爱我的人。后来也跟玉楼闹了点儿女脾气，一气之下跟着班子应‘丽景苑’之邀来到兰州。目的也是要见到云裳，叙叙别情。”她的手悄悄握住了司徒的。司徒脸上浮出了满足的笑。
“那天早上，你和一点红在路边拦车，我就喜欢上你，你虽然坐在那里不动，脸上还留了疤......可是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却到处转个不停，很清澈很讨喜的样子。尤其是给那些孩子讲的那堂课，令我印象十分深刻。一个面容被毁的女孩子，居然能这么开朗积极地面对一切，并把这种乐观信念传输给他人，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一般人。”
“那天听到‘姬氏义孰’几个字，我就留了心，特意去打听了一下，果然是姬冰雁家的。可是一问姬冰雁的夫人，居然已经逝去很久了。只说是自尽，却没有人清楚为什么。于是，我特意的亲近你——但是的确没有恶意，你的性格，谁都不忍心伤害的。通过你认识了姬冰雁，在那张画完成的那次，我故意说题词‘云想衣裳花想容’看到姬冰雁的表情，我就知道云裳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
“后来凝霜你走了，我却一直没有机会真正搞清楚云裳的死因。没过多久一点红被秋家堡俘去，姬冰雁决定来敦煌。我借口去找玉楼也跟了来。直到昨天…..”顾顾猛咳一下，司徒急忙捋捋她的背，道：“累了就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出来，伤了小乙，我很愧疚，如果小乙不幸去了，我一定会给她偿命！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云裳那么好的女子，他不珍惜，居然让她遭人侮辱，死得不明不白！”
从房间出来，我忽然看到姬冰雁萧瑟如秋叶的身影转过走廊那边，忽然心里一阵痛，对一点红点点头，独自跟了上去。
他还是喜欢把自己包在大椅子里，我过去坐下，他的脸苍白而憔悴。
“你说的对，我总是不懂珍惜身边已经拥有的，也总是在失去以后愧悔。”姬冰雁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得到他微微的颤抖。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灼热的光，瞬间又熄灭了。“云裳为了保护我的颜面，居然忍辱自尽，不肯说出真相。小乙，在我身边默默付出这些年，我却习以为常到视而不见......如果她走了，我该如何是好？”泪水顺着他面颊静静流下。
我感觉得到他彻骨的痛楚和绝望，不由得使劲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任他无声的哭泣打湿了衣襟。再坚强的人都有脆弱无助的时候，我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法子来安慰濒临崩溃的他。
良久，他恢复了镇定，我静静道：“我们去看看小乙吧？”
小乙无声无息躺在床上，一如这些日子以来默默无闻的在我们身边一般。刘先生对治疗金疮颇拿手，小乙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一直没有醒来。据刘先生说，应该是她自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我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那双可以裁剪缝制美丽衣服，写出俊逸不凡的好字，弹出清越的琴声，绣出精巧图案的手，如今毫无反应。细密的睫毛覆在没有血色的脸上，了无生趣。我对姬冰雁道：“她一直那么深地爱着你，从情窦初开一直到现在。我想，也许只有你能唤醒她了。”
姬冰雁慢慢在床边坐下来，呆呆望着她瘦削的脸，我和刘先生忙退出房间。
……
“小乙......你若是不醒来......怎么做我的新娘呢？”
心头一阵发热，强忍着走回房间，一点红正在那里等我，里面还有一个人。
“小醉！师傅让我来找你们！”
像阳光一样灿烂的阿照扑在我面前，大声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云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