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自己是人鱼［星际］》夜凉似水

4、第 4 章

　　晨光微熹，淡青色的天空点缀着几颗稀落的残星。

　　冬崽刚醒来，迷迷糊糊翻了下身，他揉揉眼睛，正想喊“叭叭”，小嘴巴张开就吐出一串泡泡。

　　没听到回应，冬崽扭着头，左右张看，才发现坐在窗台的海若。小人鱼轻轻摇晃着尾鳍，在水球里扑腾，试图引起“叭叭”的注意力。

　　海若摘下VR眼镜，稍稍偏头看来，一夜未眠，声音难免有些微哑慵懒，还带点不经意的温柔，“醒了？饿了就自己找吃。”

　　冬崽睁着蓝汪汪的眼睛，

　　无辜、可怜又无助，

　　崽、崽出不来哇。

　　“尾巴用力——”海若拖着尾音，不紧不慢说，“出不来，今天就别想吃东西了。”

　　身为最凶残的人鱼一族，怎么可以如此娇弱。

　　哇呜~

　　冬崽不敢置信地张开小嘴巴，见“叭叭”继续戴起眼镜，看都不看他，他小脸垮了下来。

　　咬着小手，委屈巴巴的。

　　小人鱼娇气归娇气，还是很听“叭叭”的话的，他只委屈了一会，就振作起来，想到刚才“叭叭”说尾巴用力。

　　他用力一甩鱼尾，水球纹丝不动。

　　“呀！”冬崽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他飞快摆动着尾鳍，拍打水膜，累得气喘吁吁，小脸蛋皱成一团，这也太难了，比破壳还难。

　　“叭叭”太坏了。

　　冬崽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营养液，他摸着小肚皮，崽饿了。

　　“哈~”他喊出一声，尾巴用力，使出一身奶劲拍向水球。

　　眼见水膜越来越薄，好似随时都能破开一样。

　　冬崽蓝宝石似的眼睛微微亮起，他尾鳍一甩，“啪”地一声，水膜彻底裂开。

　　冬崽顺着惯性跌坐在床上，他撑着尾鳍，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仰起小脸，可骄傲了，“叭！”

　　崽出来了！

　　海若摘下VR眼镜，唇角微翘，“不错。”

　　他想起人类说过，给予幼崽鼓励，能让幼崽变得更加自信。

　　他又补充一句，“冬崽真聪明，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小人鱼了。”

　　冬崽立即眉开眼笑，漂亮的尾鳍摇得飞快。

　　叮咚——

　　外面有人按响门铃。

　　是冯医生。

　　冯医生特意打扮得斯文帅气，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再用发胶定型。他的长相本来也不差，今日一番精心打扮下，更添了几分英俊。

　　门从里面打开，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海若那张漂亮的面孔，年轻的冯医生瞬间红了脸颊，他结结巴巴开口，“海、海若早上好啊。”

　　海若身子侧着，扬眉，徐徐开口，“有事？”

　　冯医生挠挠头发，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啊，昨天我太激动，吓着小人鱼了，今儿来赔礼道歉。”

　　“进来吧。”海若让开身子，让他进来。

　　走进门，冯医生一眼就看到床边的小人鱼，他冲冬崽挥手，笑眯眯道：“小家伙，早上好啊。”

　　海若走过去拎起小人鱼，放到桌子上，“他叫冬崽。”

　　冬崽还记得这个怪叔叔，小脸怯生生的，双手紧紧抱住海若的手指不放。

　　呜，被小人鱼讨厌了。

　　冯医生都想回到过去，一巴掌拍死昨天的自己，叫你犯蠢，吓到小人鱼了吧。

　　“坐。”海若从箱子里拿出一支营养液。

　　冯医生磨磨蹭蹭坐下来，瞄到桌子上的VR眼镜，他神色惊讶，“海若，你们人鱼也喜欢上网啊？不过这里网络不太好，只能用VR眼镜，也连不上星网。”

　　他忍不住感叹一句，“还是我们卡塔拉星好啊。”

　　海若手里拿着营养液，正打算拧开瓶盖，闻言，他动作一顿，放下营养液，满眼好奇道：“好在哪里？”

　　见海若脸上写满求知欲，冯医生心想也是，海若以前一直生活在海里，肯定不知道陆地的生活有多么丰富精彩，于是他“巴拉巴拉”描述陆地世界。

　　海若静静倾听着，碧蓝色的眼睛专注看着他，让冯医生有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不禁受宠若惊。他说着说着，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海若的脸上，他的大脑渐渐空白，语言组织开始混乱，都忘了自己说到哪里了。

　　声音一下子变得磕磕巴巴起来，冯医生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海若轻轻一笑，却并没有嘲笑的意思，他倒觉得这个冯医生挺有趣的，他出声提醒，“你刚才说到全息游乐场。”

　　冯医生恍然拍腿，“对，全息游乐场！”

　　“……怎么样，很有意思吧？”冯医生口若悬河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见桌子上有营养液，便拿起来喝了口。

　　但他没有发现，

　　海若手心里的小人鱼倏然瞪大眼睛，

　　崽的口粮！

　　冬崽跳出来，叉着小腰，口齿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坏！”

　　莫名其妙的被小人鱼骂了一声，冯医生满脸茫然，他又做错什么了？

　　海若指了指他手上的营养液，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你吃了他的口粮。”

　　冯医生仿若雷劈，拿着营养液的手抖了抖，“这是小人鱼吃的？”

　　海若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揶揄。

　　得知自己无意间吃了小人鱼的食物，冯医生顿时羞愧难当，朝冬崽又鞠躬，又道歉，“对不起，回头我再还你一箱，不，三箱！”

　　冬崽重重“哼”了声，小脸气鼓鼓，嘴巴高高撅起，都能挂油瓶了。

　　冯医生犹犹豫豫，伸出五根手指，“那五箱？”

　　海若伸着手指揉揉小人鱼的头发，“三箱够了，他吃不下那么多。”

　　冯医生猛松一口气，能用营养液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他按下了手环内侧的按钮，像变魔术似的，桌面凭空出现三箱营养液。

　　饶是第一次见，海若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稀疏平常道：“空间器？”

　　“海若你也听说过空间器啊。”冯医生颇为珍惜地摸了摸手环，“之前我爸得知我要来蓝星，就从黑市拍卖会上买来，给我防身的，这玩意可贵了。”

　　想到空间纽的价格，冯医生一脸肉痛。

　　海若微笑不语，他猜的，没想到还真是空间器。空间器如此价格昂贵，也只有少数人能拥有。

　　不过冯医生这人倒是天真，看不出一点防备之心。

　　“差点忘了。”说起空间纽，冯医生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礼物上门，他又拿出一套小衣服，以及小被子和小枕头等等，全堆在桌子上，“这是我给小人鱼准备的礼物。”

　　面料手感柔软，轻薄舒适，并且做工精致，显然费了一番功夫做成的。

　　“你做的？”海若挑眉，他的眼睛狭长，衬着微微上挑的眼角，好看得惊心动魄。

　　冯医生直接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他微红着脸，羞涩又扭捏说：“我亲手做的。”

　　“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海若拎起小衣服，对小人鱼说。

　　伴随着玻璃珠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音，低头一看，一颗幽蓝色透明的珠子滚落到脚下，海若捡起珠子，嘴边的笑微微凝住，“鲛人泪。”

　　冯医生愣怔片刻，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这颗珠子装进空间纽里的，和小衣服混在一起，被他不小心拿了出来。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犹如纸片，连忙解释说：“不是的，你别误会，这是别人送我的。”

　　海若神色意味不明，他的手指捏着鲛人泪，指尖呈现出冷白的透明色，他冷不丁问道：“你们人类很喜欢鲛人？”

　　鲛人和人鱼一样，拥有美丽的容貌，但鲛人性格胆小温顺，能制鲛绡，哭泣时掉落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他们身体也不像人鱼那么强大，曾一度被兽人捕捉贩卖，濒临灭绝。

　　能拥有一条鲛人，是当时的贵族们最值得吹嘘和自豪的一件事，因此鲛人泪曾风靡一时，还被贵族们拿来当做伴手礼，送给一些贵客。

　　直到人鱼建立王国后，鲛人在人鱼的庇护下，才得以喘息。

　　“你相信我。”冯医生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双手无意识攥紧，似乎在迟疑着，沉默片刻后，才小声说：“其实我是个半兽人，我爸是人类，我妈是兽人。”

　　话说出来后，冯医生呼出口气，他第一次发现承认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冯医生是联邦人？”海若问他。

　　“是的，我来自首都卡塔拉星。”冯医生语气恢复轻快，“我们家族的每个人，成年后都要出来历练，我自己选择来蓝星。”

　　联邦属于人类国家，在联邦里，兽人地位普遍不高，极少人类会选择和兽人联姻。

　　海若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他一眼，那眼睛里无波无澜，仿佛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毫无区别，“人与人并无高低之分。”

　　在他眼里，只有美丑之分。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冯医生的心房，让他真的觉得，他跟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所有的非议与诋毁，皆成为了过去，不能再伤害他半分。

　　他顿时感到鼻子酸溜溜的，差点就憋不住眼泪，他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说：“我自己也是半兽人，所以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其实我也喜欢听迦尔唱歌。”

　　“迦尔？”

　　冯医生想道，以前海若生活在海里，不知道迦尔很正常。

　　“迦尔是条人鱼，三年前进了娱乐圈，作为歌手出道，很多人都喜欢听他唱歌，但我爷爷这些老一辈的还坚定人鱼歌声会蛊惑人心，非常抗拒人鱼，我都不敢让他知道我喜欢迦尔。”

　　冯医生一脸愤愤不平，“都什么年代了，还认为人鱼歌声会蛊惑人心，有没有被蛊惑难道我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海若轻哂，“只要意志坚定，就算是人鱼的歌声，也无法控制人心。”

　　过去人鱼能用歌声控制海兽，不过是因为海兽没有生出智慧，纯一傻大个子，人鱼才能让它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人类但凡带着脑子，都不会被人鱼的歌声控制住。

　　冯医生也没想到能得到海若的认同，高兴得眉飞色舞，“是吧，连海若你也这么觉得。”

　　“我还买了迦尔好多电子CD，你要听吗，我送一张给你。”冯医生兴致勃勃地安利偶像。

　　海若欣然接受，“好啊。”

　　冯医生还贴心教海若怎么用电子CD，

　　继续说了一会话，直到冬崽犯困了，怕吵着小人鱼睡觉，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冯医生前脚刚走，冬崽强忍着困意爬起来，他撑着尾鳍稍稍用力，跳进装有营养液的箱子里，

　　他小手一挥，“叭叭”快看，这全都是崽的口粮。

　　“知道了，全都是你的。”海若拿起一支营养液，拧开盖子，怼到他嘴巴里，“快喝。”

　　冬崽抱着营养液“吧唧吧唧”喝着，小脸满足，眯起眼睛，显然开心极了。

　　“吧唧吧唧”吃到一半，小人鱼还是没能扛住睡意，维持着两手抱瓶子的姿势，身子一歪，倒在桌面上睡了过去。即使睡着了，小嘴巴还一蠕一蠕的，仿佛在睡梦中也在品尝着香甜的营养液。

　　海若弹出一个水球裹住小人鱼，免得他睡着睡着摔下去。再一看桌面上的三箱营养液，觉得碍眼，就把营养液挪到房间角落。

　　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后想起他还没有尝过营养液的味道。

　　以前他这陆地上生活的时候，也有品尝过人类食物，有的食物味道千奇百怪，像臭豆腐和螺蛳粉他就不太喜欢。

　　他随手取出一支蓝色的营养液，拧开瓶塞凑前嗅了嗅，甜甜的水果味。

　　他慢吞吞尝了口，味道像加了蜂蜜的的果汁，但比果汁还浓稠。

　　唔，还不错。

　　海若叼着营养液，踱步走到窗边，拿起VR眼镜，戴在鼻梁上。连上网后，按照冯医生教的步骤，打开播放器，点击播放电子CD。

　　纯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歌声空灵悦耳，旋律醉人心弦。他用的是人鱼的语言，没有具体歌词，但这不妨碍人们喜欢他的歌声。

　　歌曲前奏轻快，又带上几分浪漫的情调，进入副歌升调部分，震撼人心的力量随着歌声而出，直击听者的灵魂。

　　即使是听不懂的语言，无数听过人鱼歌唱的人都会为之沦陷，沉迷在歌者带来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这就是人鱼歌声特有的魅力，也是人类会恐惧、抗拒人鱼歌声的原因。

　　海若嘴里含了口营养液，跟着哼哼两句，他也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人鱼歌唱了，想当初，人鱼的歌声可都是他的催眠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