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0020.已修 ...
-
0020.已修意定亲周氏忧来日,孕胎息二房起祸端
娉婷不好说主子不是,只与周夫人笑了笑:“老太太听到动静,遣我来看看。”
两人进了院子,没走多远,就见里头乱糟糟的简直不像话。院子里七零八落跪了五六个丫头,跪在最前头的一个衣衫褴褛,看着最狼狈。孙晖立在那丫头跟前,像是想伸手扶人,只听廊下赵夫人厉声大喊:“你敢!”
周夫人叫这声惊得顿了顿,便听赵夫人又喊:“今日你若敢碰她,就是把我的脸面撕扯开往地上踩!我还活什么,索性吊死,你们孙家就得意了。”
她越说越气涌上头,转头见安纯怯生生地躲在门后头,平日里见她和孙晖眉眼相似还多爱惜两分,这会子却都成了恨。劈手把她扯过来,捏着她的肩又是哭又是骂,直把个孩子撕扯得瑟瑟发抖。
“我白费心养你了,就是生了你和你哥哥又怎么,照样连个娼|妇的头发丝都不如。越性我带了你去,咱们在黄泉底下再相见,不必留你在世上吃这份苦。”
安纯年岁极小,岂能受得住这份惊吓,当即被吓得泪流满面,却不敢避躲,只能可怜巴巴地央告:“太太捏疼我了……”
奶妈子在边上看得都心疼,伸手想抱回去,却又不敢和赵夫人抢。孙晖原是错的那个,见她眼下疯癫得连安纯都不放过,连带着那股歉意也都没了。硬生生把安纯抢过去抱着,怒斥赵夫人:“你要死自死去,别拉着我们孙家的姑娘!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若肯吊死倒也好了,只怕你舍不得这条命!”
周夫人听他们夫妻两越说越不像个样子,实在听不下去,当即重重地咳嗽一声,快步上前,瞧瞧赵夫人,又瞧瞧孙晖。
都说长嫂如母,饶是孙晖,见了周夫人也哑了,再没话说。赵夫人心里气恼,又暗恨被人看去笑话,也不辩驳,返身趴伏在门前的圆柱上,揉着心口声嘶力竭地哭。
“这是什么缘故?”周夫人见状无奈,只得抱过安纯,先哄她一回,又命奶妈子:“先抱到扶桂院里去,叫知纯陪着她玩。”
待送走了安纯,周夫人方上前劝慰赵夫人:“夫妻间哪有不吵嘴的,动辄就是死死生生,就是再多情分也吵没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各退一步,大家都好过。都入夜了,还吵成这样。就是不为别的,也得先想着老太太,别叫老太太担心才好。你瞧瞧,听到这里有动静,老太太多担心,这会子就遣娉婷来问了。”
赵夫人叫她劝着进了屋子,她一壁命人端水来洗脸,一壁给孙晖使眼色,叫他暂且在外待着别进来。见不着人,赵夫人果然冷静些。就着温水洗了脸,也没心思上妆,只拉着周夫人哭诉:“嫂子,你不知道我心里多苦。”
侧头见娉婷就立在边上,知道和老太太在是一样的,越发委屈难堪。捏着帕子哭起来:“嫂子这些年在南边不知道,娉婷姐姐却是老太太跟前的,看得最明白。我难道是个刻薄不能容人的?若说我好嫉妒,那品纯的娘是哪里来的?老爷发话要纳妾,我绝没二话。就是叫我拿着银子去采买,我也愿意。老爷前些时候说看中了我跟前的萱颐,那是我手底下伺候的人,但老爷既瞧上了,那就是她的福分。我早说了,等过了这阵子,家里平稳些,就给绞面开脸。老爷要怎么疼她都使得,却不该背着我与她有首尾。暗里好上了,还揣了孩子。这叫底下人怎么看,我还是太太不是?”
孩子都有了?周夫人与娉婷对视一眼,心道这可不是小事。孙晖闹得也太过分了些,本身觊觎正妻跟前的丫头已经叫人说嘴了,还私下往来闹出了孩子,这更是错上加错。也难怪赵夫人气成这样,连带着安纯上吊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自然是二老爷的错,他也太孟浪了些。”周夫人叹道:“但你也不该当着安纯的面说那些话,她尚未及笄,岂经受得住?二老爷再有不是,你也该忍忍,等明儿早起里回了老太太,自然叫老太太罚他。这会子和他闹,叫底下人看去了,岂不笑话你?”
赵夫人闻言,竟哀戚而笑:“都这样了,还怕他们笑麽?”
她这会子是闯进死胡同了,旁人怎么劝也没法子,还得自己缓过来才好。周夫人又劝了她两句,见没效用,便悄悄与娉婷道:“这事总不是你我能插手的,还是等明儿老太太发落罢。”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实在不算小了。并不是普普通通收用了个丫头,已经牵扯到子嗣了,自然得郑重再郑重。娉婷也心知,绝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于是点点头,轻声道:“今日夜了,暂且按下,等明儿再回老太太罢。”
周夫人颔首答应了,便命漱玉:“服侍你们太太歇下罢,有什么大不了的,也等明儿请老太太做主。”
这里交代了,才出了屋子。外头跪着的奴才都各自散开了,孙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周夫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便招手问外头的小丫头:“二老爷在哪里?”
小丫头有些怕,看她一眼,又见娉婷立在一旁,终不敢扯谎,只得据实相告:“在萱颐的屋子里。”
这萱颐想必就是与孙晖闹出首尾的丫头了。
到底是别人院子里的事,周夫人至多规劝两句,真要怎么处置,还得是赵夫人自己看着办。于是神色如常出了倚杏院,与娉婷道:“今日就叫安纯在扶桂院和知纯住下罢。我见她那模样,是实打实叫惊着了。若这么回老太太的碧纱橱,只怕问起来不好回话。”
娉婷正是这么想,目下周夫人主动提及,自然再好不过。
扶桂院里,孙绍先已经隐约猜出些端倪,却没表露。见奶妈子抱着安纯过来,便陪着她和知纯说了些话,又教她打双陆。孩子记性差,有玩伴了,就把才刚的事给忘了。只是惊吓了一场,终究没精神。周夫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蔫蔫地想睡觉了。
周夫人疼惜她年幼受苦,柔声哄她:“困了睡觉去?今日咱们不回祥容堂了,就在扶桂院里,陪着知纯一道歇息,好不好?”
安纯揉着眼睛点点头,乖乖顺顺地说:“好。”
等奶妈子把安纯和知纯带下去,周夫人才长长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一回,周夫人也算是松口了:“家里且要乱一阵,你若认真要读书,只怕受影响。倒不如回大同去,更清净些。”
至少没这些事污耳朵,好好的郎君都给教坏了。回孙家才多久,二房里就闹出了这种事。难怪都说孙绍祖在外贪美慕色,可见都是爹妈身上学习的。
周夫人松了口,老太太跟前自然不在话下。但周夫人却有另一件事悬在心上,想着得在绍先离京前办好:“你走也使得,只是和贾二姑娘的婚事得先定下来。再过两日罢,等家里太平些,再请老太太往贾府走一趟。”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遭,周夫人早将瘌头和尚与跛足道人视作能人。自寻着人后,绍先便渐渐好起来,使周夫人愈发对他们的话坚信不疑。孙绍先要离开京城,她岂能放心。必要这婚事铁板钉钉,绝无后顾之忧,才肯放他回乡。
这正是孙绍先最想要的局面,但在周夫人跟前,他永远是拒绝兼不愿意的:“岂能尽信怪力乱神?老天若要留人,就是儿子真娶了贾二姑娘,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将命系在旁人身上终究不是万全之策,还是信赖自身为好。”
然而周夫人在这事上却很坚定,半步不肯退让:“这事岂能容你任性。婚姻大事从来是父母之命,我和你老爷说定下了,就是定下了,你不必再说。若再辩驳,大同也不必去了,还是留在我跟前放心。”
如此斩钉截铁,竟无半分转圜余地。孙绍先貌似感慨叹息,终未再言语,只得任周夫人施为。
等绍先走了,周夫人才暗地里与孙旭说:“绍先一味地读书,不知道外头的事。贾府和皇长子近来多风光,若这事再拖延下去,只怕越发不能成了。趁着贾大老爷的把柄在手里,还是先定下为好。另一则,我听闻近来荥阳冯氏的公子与贾府多有往来。他比绍先小些,与贾二姑娘年岁更仿佛。又有前头那一场闹,若贾家真动了心思,咱们绍先可怎么好?”
周夫人恨不能即刻把孙绍先和贾迎春的婚事定下,再宣告众人。但眼下还是二房里的事更紧要些。是以次日,娉婷把昨儿夜里的事斟酌数回,只告诉老太太原由和经过,如赵夫人拉着安纯要上吊之类的一概没说。
老太太听了却还是生了一场气,指着底下人道:“这样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昨儿就该来告诉!”又命丫头把赵夫人叫来,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把那个丫头也带来,我倒仔细瞧瞧,什么天仙,值得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