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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VIII 加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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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II 加兰
加兰·提利尔在一个明朗的夏日里到达了巍峨壮观的凯岩城。那块巨大的岩石一如他在书上所读到的那般——太阳底下，它是暖金色的，像只正在栖息的狮子，所有的帆船在城堡下面航行，如同蝼蚁一样渺小。
他的姨妈亚莉珊领着许多随从在“雄狮之口”迎接他。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那里面是加兰的表弟/妹，但外表上，她的其余部分没什么变化。亚丽姨妈依然瘦高纤细，银色头发被阳光染得更暖了些，是融化的黄金，恍惚间他忽然觉得姨妈和身边的一干兰尼斯特们更像了，尤其是穿上了深红衣服之后。
不过她开了口之后，加兰认为结婚与怀孕没有改变姨妈什么。
他上去鞠躬，亲吻兰尼斯特夫人的红宝石戒指，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姨妈，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提利尔家族的儿子不能丢了脸。
礼貌对于加兰来说并不算难，比起他骄傲又臭脾气的弟弟洛拉斯，加兰和哥哥维拉斯的风度似乎与生俱来，祖母对此很欣慰，不仅如此，他们四个兄妹个头都高，身材修长，丝毫没有他们的叔叔“粗胖的加尔斯”的样子。
“也许，这的确是因为海塔尔的血液。”奥莲娜评价，“你父母结婚的时候，我看艾勒莉都得仰着头，还有你兰尼斯特姨妈，我亲眼看着她从小树苗变成了个高塔。”
如今这个同样高挑的女人站在加兰面前，她只比加兰大了七岁而已。从前，她对自己来说更像个姐姐，他们还一起玩过城堡游戏，一起去码头玩捉迷藏，或者是骑士营救少女的游戏，那时候她是加兰最喜欢的姨妈，每次母亲提到她，总是忧心忡忡地说她不愿意结婚，说她像姐姐莫罗娅，可是后来她还是妥协了。
当听说她要嫁给一个梅利斯特家的爵爷时，祖母在餐桌上直言：“她浪费了本该拥有的一些机会”、“如果愿意选择，她原本会有更多的能力和权力”、“河间地怎么能比得上南境”，而在那场姑丈派克斯特前去勤王的平叛后，亚莉珊·海塔尔摇身变成了七国最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的妻子，他是国王的岳父，曾是二十年的国王之手，是维斯特洛可能的最富裕的男人。这样大的变化，让加兰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对亚丽姨妈的印象，一直是和他一起在丘陵上策马的“姐姐”、给他带来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好朋友、还有为那时候身材肥胖的自己声张正义的人。
过了十二个命名日的加兰·提利尔并不习惯看到变成兰尼斯特夫人的亚莉珊·海塔尔挺着大肚子在他面前，尽管他对于凯岩城期待了非常久、尽管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加兰也牢记祖母的教诲，他勤奋地练武、认真地聆听、适时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泰温大人也不搪塞提利尔家的儿子，他确实监督加兰练武，也带着他出入各大城堡，有时，泰温大人让他帮忙读信或是起草一封诏书，再有些时候，加兰会看到亚丽姨妈坐在王座上处理凯岩城乃至西境的大小事务——这让他吃惊，他自己的母亲似乎从未干过这种事，而他注意到姨妈的判决都合理公正。那个姨妈和玩世不恭、热爱漂泊和冒险的亚莉珊重合在一起，加兰意识到她不再是令人担心的姑娘了，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小胖墩。
时光让他们每个人都产生了变化，祖母的叮嘱又在他耳边：“记住，她是凯岩城公爵夫人，也许是未来凯岩城公爵的母亲，然后再是你的姨母，且只有你母亲一半的血液罢了。”也许，她是对的，她让自己不要希冀别的任何东西，只是去那里做养子。
加兰试图掩饰自己的一种失望情绪，不过他好像失败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失望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教头和学士都对他有良好的评价、他每次都能回答上泰温大人的问题、几个同龄西境少爷把他当成长兄与榜样、而姨妈即便要对付很多事情，也对他关怀备至，还有总是调侃他的吉娜夫人。也许，失望来源于他看不见满坡的玫瑰，或者是不见高庭的白色城墙，还可能是妹妹玛格丽的倩影不在他面前。他知道自己为何离开家，他也不生父母的气，因为……做决定的是祖母。在他寄给高庭的信里，他对自己的情绪只字不提。
当他在比武场上第十次输给泰温公爵的时候，他养父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都摘下了头盔，他看见泰温公爵冷冷的金绿色眼睛，哪怕是刚才戴着头盔，那双眼睛也一直跟着他，让他感觉无所适从。“你知道你为什么次次都输吗？”公爵问。
加兰思考了一会，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他没怎么睡，还也许是他出剑的速度不够快，也许他错了步子，但这应该都不是养父要的答案。
“你的手脚今天不听你的头脑指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小子。”
他很想对着泰温大人说出一切来，在经过漫长的思考之后，他确实这样做了。
“我以为奥莲娜·雷德温的孙子会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泰温公爵从另一个侍从手里接过布料来擦汗，他们此时正坐在可以看见日出的岩石平台边缘。
加兰老是看到别人这样打量他、无声无息地评价他，可是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他和维拉斯总与深沉的谋划没什么关系。换句话说，如果说要有谁最像祖母，也还是玛格丽才对，他漂亮的妹妹聪明机灵，他们的家人一致认为她以后能成为一个大领主夫人，甚至是王后。他并不认为会筹谋就意味着心思深沉，或者能够在权力的游戏中获胜。
“这场游戏并不属于女人。”以前，他听到亚莉珊姨母这样说，“他们说女人的战场在产床，可我就是不想这样，多少人死在产床上面？”
“我要成为七国有名的骑士。”洛拉斯老是这样讲，“我要为自己和家族赢回荣耀。”
亚莉珊成了兰尼斯特夫人，她最终独当一面，要做母亲了，但是她也算是实现了一个志向：“我想要嫁给一个强大的男人，他要有权力。”七国上下，除了泰温公爵，还有谁更能用恐惧来震慑别人呢？
那么又有什么属于我？加兰总是这样问，高庭是维拉斯的，洛拉斯是父亲的最爱，玛格丽总想着要做王后，而作为一个“替补”，加兰有时看不清他的角色，也许他确实该像那些野心勃勃的次子一样周旋于红堡，成为被史家记住的人物，可是他却认为那不适合自己，他一点也不笨，可是不狡诈。
出乎意料，在加兰向泰温大人讲述了烦恼之后，这位以严酷而不近人情出名的凯岩城公爵向他简短地讲述了自己曾在君临做侍酒的年岁，他当然知道养父在十岁多就已经住在红堡，曾经见证过坦格利安王朝的统治岁月，以及无数个决定王国命运的时刻，他和伊里斯国王与史蒂芬公爵形影不离，但他却也亲手终结了昔日挚友的王朝，甚至，加兰听说过传言，是“魔山”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掉了伊耿王子和雷妮丝公主，还有多恩的伊莉亚，而魔山向来只听命于泰温。不管河湾地人有多讨厌多恩人，在加兰的记忆里，当母亲和他的表亲们听到公主的遭遇时，她们都哭了。当然，后来父亲向劳勃国王宣誓效忠，国王确实宽恕了王党——他的首相琼恩公爵向高庭带来的是国王的账单。
“当我被我父亲送去君临时候，比你还小。你当然会从你祖母那里深知提利尔对于高庭的宣称总是不够强有力，但兰尼斯特对凯岩城的统治却也并非天赋地权－－从这座城的名字便可知道。可不同的是，兰尼斯特家族的统治已有数千年，无论在那些愚蠢童话里机灵的兰恩是如何得到的它。可在我父亲统治西境时，与河湾接壤地带的领主甚至朝着高庭宣誓，宣称凯岩城的保护不如高庭。”
“不仅如此，他把我们家变成了笑话，让我妹妹嫁给了没有继承权的佛雷。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他统治期间发生的越来越频繁，领主间的纠纷也不再来找公爵的裁决，反而是私下解决。在我父亲那里，我看到的是我们家族速的衰落、还有如果领主软弱无能的后果，那就是家族实力低到谷底。”
加兰沉默地听他说。
他在来凯岩城的几个月里，早已看出了公爵和他的弟妹们的关系：他高大的身影留下的长长的影子，罩住了他们。凯冯爵士从不僭越，他接受哥哥安排的每个任务，且尽职尽责地去完成它们。他没有见过提盖特爵士，他们说他总是闷闷不乐，因为他屡次想要做出属于他自己的成绩，却总是失败。而吉利安爵士每一次的出现总伴随着玩笑话，他看起来对于别的事都满不在乎，只想要做下一个“海蛇”或者凯岩王托曼二世：他几乎一直在打造着用于探险的深水航船，据说，吉利安爵士将要在未来进发自由城邦，连他的私生女都不管。吉娜夫人现在做了祖母，并不太管凯岩城的琐事了，那些都是他姨妈亚莉珊的工作。
他仿佛在凯冯爵士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角色，可是加兰从未这样缄默不言，或是顺从，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他不是洛拉斯，可他也希望拥有自己的天地。
有时他会问自己，提利尔家族还要什么呢？不过是想要玛格丽当王后，想要变成像兰尼斯特那样拥有话语权的大诸侯，他们好像把这大半个使命放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他回过神，发现老狮子高大的影子在太阳下笼罩住了自己。泰温公爵正站着注视着他。
“不用再听我说我父辈的故事了。现在该是你回答我的时候，你知道什么是遗产吗，提利尔？”
他忽然怔住了。公爵想听什么呢？
“我没有让你猜谜语，小子。”养父补充。
“遗产……是在人们死后为子孙留下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加兰确信他在养父眼里看到了笑意。这实在难得，他听人说在他的第一任妻子死后，大人好像从来就没有笑过。在他来的这几个月里，他确定这是真的，除去他偶尔会动一动的嘴角。短暂的几个心跳里，这若有若无的笑意只属于他的姨妈——当公爵看到她的肚子的时候，还有当她在领主书房里跟他汇报税收与丰收的时候，以及不在大礼堂用餐时，亚莉珊偶尔唱歌的时候。
“没错。当你的儿子，他的儿子，还有这之后的子子孙孙都离开人世的时候，除了这个家族名字，什么都不剩，只有家族的遗产，也就是我们为家族创造的东西。”
就像他的外孙是铁王座的继承人，而坦格利安家族的两个孩子却在厄索斯流亡，就像他父亲一直想要玛格丽当王后，让他们的血脉在铁王座上代代相传。
“所以，你需要找到你所前进的方向。当一切都没有了之后，所剩下的只有家族的延续。实话说，你拥有超于常人的天资，你也拥有青春年华，这正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时候，停止不切实际的想象。”
就在加兰还在对着海面出神的时候，他听见养父重新变得平静冷硬的声音越来越远。“帮我擦好我的铠甲和剑，然后交给教头。”
在不远处，他看到石头阳台上，穿着蓝色衣裙的亚莉珊姨妈正在看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她的裙摆与一头银亮的头发在风中飘扬，更吸引他视线的还有她的孕肚，那很大，几乎让他觉得亚莉珊高挑的身子要被它给拖垮，好像孩子随时要出来一样。她只在阳光里朝加兰微笑，眼睛如同葡萄般又亮又剔透。
原来是她看出来自己的闷闷不乐，他意识到姨妈一如既往地在关注着自己，而泰温大人的关心绝非偶然。
“姐姐写信问我你好不好，我还未回信。”晚餐的时候，她和加兰说道。
他注意到公爵的眼神又在自己身上，还有吉娜夫人与入赘的佛雷，清清嗓子：“我很好，姨妈，一切都是。”
“我希望你快乐。”她的珠宝在烛光里熠熠生辉，将她的眸子还有头发都变成了金色，他觉得在亚莉珊身上看到了来自圣母的一道旨意，母亲的身份从未如此适合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拖了這麼久才更新，九月份被牙疼和潰瘍折磨得難受，十月份事情又扎堆，每到秋天就是我最忙的時候。感谢在2020-09-06 23:22:04~2020-10-16 16:2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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