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儿，Lucky呀》吉兰

2、002 医院

　　老金和塔莎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老尹和楚宛离开，尹一欢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个晚上，家属无法陪护，老尹和楚宛打算回家打电话，把周围能问的、认识医生的同事朋友长辈问个遍，再决定后续的治疗方案。老金和塔莎匆匆问了几句，就赶紧劝他们打车回家了，没顾上问见没见过自己儿子，俩人在医院转了一大圈，没找到人，想着尹一欢今天在重症监护室，谁也见不到，自己儿子没准儿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也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家，就一起赶回去了。

　　金暄冬先前问了信息台的护士，说自己是尹一欢同学班长，老师知道了尹同学出车祸，让他代表同学们过来看一看。护士见他穿着校服，背着包一副刚放学过来的样子，今天车祸入院的又只有一个女孩，便随口答了他：“你同学还在监护室，你们可以过两天再来看她。”
　　“监护室在哪儿啊？”
　　护士看他懵懵的样儿，估计这么大孩子大概不理解什么叫监护室，“就是不能去探视的地方，她还需要密切观察一下，过两天等她出来，你们可以去住院部看她。现在回去吧，天都黑了，路上小心。”
　　金暄冬不甘心回家，就在公众号上查了医院的布局，4层是重症监护科和手术室，这层他进不去，但3层是妇产科病房，这层人来人往最多，门禁不严，他跟着一堆家属就一起混了进去，溜进去以后一直在卫生间躲着，熬过了护士们催促探视家属们离开的时间，听着好久没动静了，声控灯都黑了很久，就溜去了4层的楼梯间，楼梯间是有门禁的，他就透过玻璃傻乎乎地盯着走廊。他也知道他应该回家，爸妈都快把他手机打到没电了，他就回了一条“想一个人静静”就干脆关机了。
　　今夜的重症监护室虽然满员，但很幸运病人们体征都比较稳定，值班室的护士除了正常巡查不需要处理突发事件，甚至有闲情聊聊明星八卦，金暄冬缩在门口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像是讲一个外国小明星是被领养的中国孩子，要回来寻亲，他对八卦没兴趣，迷迷糊糊地盯着玻璃里头明晃晃的灯，渐渐睡了过去。

　　他是被嘈杂声吵醒的，这次他听清了：“3层要送上来一个羊水栓塞大出血的！把426床空出来！胡医生说那女孩稳定了送7层住院部那边有空床。”
　　女孩？
　　金暄冬窜到门口，看到3个护士推着一个病床等电梯，是她！他转身就顺着楼梯往7层跑，跑到楼梯间正抓耳挠腮进不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个起夜的爷爷，老人家年纪大了觉少，凌晨起来上个卫生间就睡不着了，走廊里溜达。
　　“唉？你是谁？怎么关楼梯间了？”
　　金暄冬赶紧“嘘”！
　　老爷爷倒是乐了，给他开了门，小声问：“你是哪个屋偷跑出去的瓜娃子！人家医生让你住院你就好好住嘛，早治好了，早出院啊。”
　　“是是，我下次再也不跑了。”金暄冬一边敷衍着答应，一边看着那边电梯开了，护士们把床推进了733房间。“爷爷我去个卫生间就乖乖回床上！”
　　他溜进卫生间，老办法，等外面没动静了再溜出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趁着7层信息台护士们换班溜进了733病房。护士们估计也是怕半夜送人进来打扰别的病人休息，所以这是个单人病房。尹一欢头上贴着纱布，有点儿浮肿，但是少女原本的五官清秀立体，所以看起来倒是有点儿卡通可爱。
　　金暄冬在楼梯间冻了一夜，现在猛地进来病房开了这么大暖气，鼻子干干的没忍住竟然打了个打喷嚏！他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发现尹一欢竟然醒了！
　　她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金暄冬？我爸爸没撞到你吧？”
　　“你知道我是谁？”金暄冬惊讶地问。
　　“全年级就你一个混血吧？还是蓝眼睛，很好认的。菁菁还总想拉着我去看你们训练。”尹一欢傻笑了一下，她现在麻醉药的劲儿还没过。
　　“菁菁？谁啊？”金暄冬挠挠头，蹲在床边，怕听不清她说话。
　　尹一欢轻轻撅了下嘴：“那她可要伤心了。”
　　金暄冬拼命想了想：“你是说我们班赵菁么？但她跟我一班？”
　　“我们从小一起学芭蕾啊。”
　　她这么一说，平时只关心田径队训练和打游戏的金暄冬终于模糊地记起了自己班上也有个芭蕾舞特长生。

　　“我爸爸呢？他没事儿吧？”
　　“嗯，叔叔没事儿，已经回家了。”
　　“哦，那就好。对不起啊，我一定跟爸爸说让他开车看路，这次幸好你们都没事儿。”似乎确定了事故中她知道的人都没事儿之后，她终于能安心休息了，过了很久，金暄冬才又听她嘟囔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补考啊？不然我就要给菁菁当学妹了，我才不要……”
　　她在药效下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剩下金暄冬蹲在她床边上捂着嘴哭，她还不知道她的腿断了，她不能跟好朋友一起上舞蹈学院附中了，她还跟自己说对不起，明明都是他，要不是他瞎闯红灯，她现在应该因为考试顺利开心地睡在自己家床上做美梦。都是他不听话，爹妈说了他那么多次让他小心骑车，他都不听。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缩在病床边上哭成个球。

　　第二天早上，虽然看着儿子手机定位确实一直在医院，老金和塔莎还是医院探视时间一开放就赶紧冲去了病房，看见儿子无措地站在病房门口，里面尹一欢正跟楚宛吵得激烈。
　　“我不！你凭什么截了我的腿！”尹一欢哭喊着。
　　楚宛努力保持冷静但也忍不住大声道：“我们问了医生，片子病例也连夜找专家看了，你这条腿的神经损伤太严重，不可能完全恢复！你拖着这条腿，后半辈子都要疼，就算复建也要拄拐杖。假肢复建之后你还能不需要外力站起来你明白么！”
　　“你见过复建成功跳舞的，你见过假肢跳舞的么！疼我可以忍，我不截肢！绝不！”
　　楚宛一把掀开女儿身上的被单子：“你自己看看你这条腿！它长不回来了！你不可能再跳舞了！”
　　“你别这样刺激孩子！”老尹赶紧捂住女儿眼睛，把女儿抱在怀里。但尹一欢已经看见了，她的右腿打了石膏，左腿因为要准备二次手术所以仅做了包扎并用金属支架进行固定，虽然现在包着纱布，但也很明显看出来左腿的肌肉缺少了一大块，原本流畅的腿部线条，活生生凹下去，就像恐怖片里被吸血鬼吸干了的尸体。

　　“唉，733查房了啊。”护士推着车进来，“她这还得二次手术呢，腿没固定好呢，你们别把床摇起来这么多啊！”
　　老尹赶紧答应着，放开女儿，缓缓让她躺好。
　　护士也意识到这屋里气氛不太对，“家长先门口等会儿吧，我这儿抽完血、量好体温再进来。”等老尹和楚宛关上门，护士开始一边准备给尹一欢抽血，一边安慰她：“别跟爹妈顶啊，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可他们要我截肢。”
　　护士也是当妈的，看不得漂亮女孩泪汪汪的，叹了口气：“他们也是想为你做最好的选择。现在假肢真的挺先进的。我们前几天还出院了个小男孩，做了假胳膊，手指头都可灵活，说自己是仿生战士呢。”
　　尹一欢不看护士了，倔生生地盯着窗外：“我就要自己的腿。”

　　护士出去没多久，尹一欢就听到门又响了，她头也不回抗议：“我不截肢，绝不。”
　　“那个……叔叔阿姨被医生叫过去了。”金暄冬局促地站在门口，“你的腿……对不起我——”
　　啪！
　　尹一欢随手就把刚才护士给她倒水的一次性杯子砸了出去，金暄冬毫无防备的被泼了一脸水！
　　“对不起有什么用！”尹一欢红着眼睛：“红灯停绿灯行，你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么！我家阿发都知道过马路看车，你是还不如狗么！”
　　“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等等！阿发呢？”尹一欢猛地想坐起来，却因为下肢无力摔回床上，疼得闷哼了一声，吓得金暄冬赶紧蹿过去帮她调整姿势。
　　“你别急，别急。谁是阿发？”
　　“我的狗，白色的小狐狸犬，我当时在后座上抱着它的！”尹一欢惊恐地看着金暄冬。
　　“你确定？”
　　“我是撞了腿又不是脑袋！我抱没抱狗自己不知道？！”
　　“是是是，你别着急。”金暄冬拼命回忆了一下现场：“可是我当时看后面就没狗啊……你窗户！你窗户开着的，那么大，小狐狸犬的话体型那么小，不会甩出去了吧？”
　　金暄冬这瞎猜的一说，尹一欢眼泪唰得就下来了。
　　“唉你别哭！别哭！没准儿它是自己跳窗户跑了呢！”金暄冬赶紧抽了纸巾给她擦脸，抓耳挠腮地哄不好人：“我这就去找！不找到我就替它给你当狗行吧！”
　　“噗！”这一句到是让尹一欢哭破了功：“谁要你当狗！你哪儿有我家阿发可爱！”
　　得，自己还不如狗呢。金暄冬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自己的错误再背上条狗命，他打算发动一下自己损友们集体出动找狗，希望那狗真的是受惊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