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风飞过星辰》维昴

94、选择

　　“你确定受害者已经死亡而不是被藏起来等着指证你？即使她们真的死了，你确定我们一定找不到尸体？现在网络诈骗盛行，你确定你那个同伙没有骗过你？”
　　贺深发出强有力的猛烈攻击，问得刚刚恢复自信不到5秒的吴巍一脸懵，毫无招架之力，深深陷入对人生的自我怀疑之中。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巍颤着声问，贺深说的情况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如果真如他所言，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字面上的意思，你听得懂。”贺深冷漠地说。
　　“他，他不会骗我的。”吴巍现在只能硬撑，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如果。
　　“呵”，贺深冷笑道，“你这么信任他，他值得吗？一个连环杀人犯，多半是反社会人格障碍，这种人的人格特点就是情感缺失、冷酷无情、极端自我主义。
　　你认为他会为了你牺牲自己，无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扪心自问，你凭什么？你有多大的人格魅力能让他爱你胜过自己？
　　还是你以为他爱的是你的钱？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他根本不需要钱，因为他把杀人当游戏，做这么多根本不是为你，纯粹只是好玩。
　　为了好玩他可以做任何事，你和他是共犯，你会和他承担相同的法律责任，你问问自己能否承担得起？”
　　贺深横眉立目，他声音中自带的凌厉感如同一把利剑直击吴巍的心。
　　吴巍以前从没想过同伙会欺骗自己，那位同伙没有要过他的钱，也没有让他做过什么，只是告诉他怎样猎取女人，然后帮他处理麻烦。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共同的兴趣，是上天赐予的缘分，遇见他是他的运气。他也曾调查过他，但发现出什么问题。所以他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
　　毕竟最可靠的结盟就是一起做坏事，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要么共赢，要么一损俱损。
　　如今贺深的一番话在他心里深深埋下怀疑的种子，种子生根发芽越长越大，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贺深看出吴巍脸上松动的表情，看来和网友的联盟并不是很坚固。
　　“与虎谋皮，难道不怕下一个死者就是你，吴巍！”
　　贺深射出最后一通炮弹，彻底击溃了吴巍的心理防线。
　　吴巍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眼皮耷拉着，双手紧握，翘起的二郎腿已经放下，双腿连带着身体微微抖动。
　　邢绍恩和小丁看贺深对付吴巍看得相当过瘾，跟着贺教授今天又学习到了。
　　“是他，是他要白律师。”沉默良久，吴巍终于开口，“我，我也喜欢白律师，可她凶起来好厉害，我想着慢慢来。
　　但是他说，白律师这种女人就喜欢能征服她的男人，所以我们要先打垮她的意志就可以得到她。
　　今天，是他让我用白律师继子的照片把她钓过来，然后他用乙醇迷晕她把她带走。
　　他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走，你们查监控根本查不到，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他很神，所以很相信他。”
　　“他为什么要与你合谋？”贺深问。
　　旁观的小丁心里想，不是应该问同伙的名字、身份、相貌、地址这些基础问题吗，贺教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说他喜欢杀人，但一直以来都太孤单，直到遇上我，我是他的知己。我们俩完美契合，我喜欢女人，他帮我处理。” 吴巍颓然地说，他当初为什么就没想过或许一切都不是真的呢。
　　“可是，白淅她与其他受害者不一样，发生什么事，改变了你们选择的目标？”
　　“我，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至少我这边没发生什么意外。”对于这个问题吴巍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想不通同伙为什么要去招惹白淅。白律师可是个律师，关系错综复杂，容易惹麻烦。
　　贺深停了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如果不是白淅那边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这边的人？
　　凶手不是对白淅执着，而是对自己执着。
　　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被害人的选择标准？
　　是因为他们找到他的速度太慢，对他来说这个游戏缺乏刺激不好玩了吗？
　　是他！
　　“我知道他是谁，吴巍，联系你的同伙，我要找他。”贺深面容严肃地说道。
　　“你不一定能找到他，我联系他之前会先给他发定位，他确认我的定位和周边情况没问题才会接受通话。他用的电话号码也是普通的手机或座机，而是网络拨号，他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吴巍现在是有一说一，知道的全部老实交代。
　　贺深沉默片刻，站起身离开审讯室。
　　邢绍恩不明所以，见状也跟了出去。
　　小丁想跟着看看贺教授又要放什么大招，可领导没发话又不敢随便离开，只有一脸阴郁地盯着吴巍，盯得他心里慎得慌。
　　一出审讯室，邢绍恩跟在贺深身旁问：“你知道凶手是谁，难道你认识他？”
　　“多半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贺深苦笑道，“白淅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个工具，他的目标是我。”
　　“你以前协助逮捕过的犯人或其家属来找你复仇？” 邢绍恩听贺深一说凶手目标是他，立刻想到这个可能性，这是他们警察面对的重要威胁之一。
　　“不是复仇，他只喜欢玩游戏。”贺深摇头否认，“没那么复杂。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贺深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是你，阿衡。”贺深用明确的口吻说道。
　　对方轻轻笑了笑，“你终于来找我了。”
　　不出所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没有伪装。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杀人。”
　　“谁说我杀人了？”
　　“吴巍，你的共犯。”
　　“那可能是他误会了。”
　　“失踪的女人在哪里？”
　　“我把她们送去支教，为期一年，你看我在做好事。”
　　“白淅呢？”
　　“你为什么和她结婚？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单身一辈子。总不可能是为了传宗接代吧，你已经有了后代。”
　　“我为什么不能结婚，为什么要为你单身一辈子？”贺深冷笑，“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至少在我这里，我的爱人是白淅，从始至终只有她。”
　　“那我算什么？”对方恼羞成怒地质问。
　　“我明确地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你没说过，可是你对我的行为表达了你的心意。”
　　“我把你当作值得尊敬的对手，当作朋友，可唯独没有当你是爱人，这一点我早就非常清楚地告诉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弃你的幻想？”
　　“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不让我爱你！”
　　“你说得很对，所以你也不能不让我爱白淅。把她还给我，不然我们从此形同陌路。”
　　两个大男人之间谈论什么你爱不爱的问题，邢绍恩感觉他不属于这里。
　　虽然他对爱情中的性别取向没有偏见，但他很难想象深爱白淅的贺深，还在被另一个男人这样“深深”地爱着。
　　“像以前那样，你做道题目，解答正确我就答应你。”
　　“你说。”
　　邢绍恩听着双方剑拔弩张的对话感到紧张万分，反观贺深却像是在玩游戏一般随意轻松。
　　“我在白淅和吴巍身上都安装了炸弹，两个遥控器连在一起，解除一个人身上的炸弹则会引爆另一个人的。白淅和吴巍，你选择救谁？”对方发问。
　　这还用得着选，一个是年轻有为对社会做出贡献的律师，一个是把女性当作玩物的人渣犯罪分子，是个人都知道选谁。邢绍恩心里想道。
　　果然，贺深双唇轻启，“白淅。”
　　“白淅和吴巍显然没有可比性。
　　下一题，这次另一方的人质换成10位普通人，这各自岗位上兢兢业业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没做过罪大恶极的坏事，当然偶尔会犯些小错。
　　这些人里有学生、农民工、快递员、企业职员、出租车司机、公务员、教师。
　　他们和白淅，你选择就谁？”
　　题目，陡然刺激起来。
　　邢绍恩在心里犯嘀咕，这家伙可猛的，从哪儿绑架了各行各业的10个普通人？他已经不是单纯的非法拘禁罪，可以上升为绑架罪了。
　　“白淅。”贺深坚定地说，丝毫没有改变他的答案。
　　“为什么？”对方诧异地问。
　　“白淅是我的爱人，我当然选择救她。”
　　“如果那10位普通人换成10位社会精英，有政治家、科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医生，你怎么选？”
　　这人果然是变态，非得制造个你死我活的情景让贺教授选择，贺教授多半还是选白律师。邢绍恩心中想道。
　　“白淅。”
　　“如果是10名10岁以下的小孩子，你的答案还是白淅吗？”对方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已经快疯了。
　　“没错，不管你换成什么人，我都会选择让白淅活下来。”贺深坚如磐石不改初衷。
　　“为什么明明是个道德两难的问题，在你这里一点没有犹豫，可以毫不为难如此轻易地做出选择？”对方深感不解。
　　“这种选择题对我来说没什么难以选择的，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白淅，你说我会让她有事吗？”贺深平淡地说，“至于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10个普通人、10个社会精英、10个孩子，难道10个人的生命都抵不过白淅一个人重要？”电话那头被贺深称为阿衡的人疑惑地问道。
　　“当然没有。”贺深说，仿佛在天枰的另一端他权衡的不是10条活生生的性命，而是10根无关紧要的木头。
　　“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真的都死了，你心里难道不会感到愧疚吗，你难道不害怕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吗？”
　　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大家都是人，好像怎么选都不对。邢绍恩忽然困惑了，对贺教授的选择有了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