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臣》江乔

11、【11】越界

　　二日，唐臣曳从定火营走出，他一夜未眠，岳泉事小，葑良事大，还有这几万的将领在看着，他如果真的把岳泉交出去，那无疑会动摇军心，日后管理起来怕是难上加难。

　　可不交，难以向扶风交代，若有心之人借此滋生事端，上升到两国之间，那受苦受难的只会是两国的平民百姓，他现在只想此次之事不会按照他担忧的方向去发展。

　　“公子…”成使见唐臣曳走出，快速的迎了上去，面色很是不好。

　　看着有些慌张的成使，唐臣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秀眉微皱：“兰珣去哪里了。”

　　成使紧了紧剑柄，扑通一声跪在唐臣曳的面前，眉眼低垂：“请公子恕罪，兰小公子他…失踪了。”

　　确实不知所踪，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前一日他解决完黑衣人，以为兰珣已经回来了，可是他回来找了一夜也没见到人，周边也都看了，甚至连香满楼也回去了一趟，什么都没有。

　　唐臣曳抚了抚衣袖，抬起双眸看着不远处：“昨日都去了何处。”并未让跪在一旁的成使起身。

　　成使如实道：“城内逛了一圈，而后去了香满楼，期间兰小公子让我帮他买了糖葫芦，说要带给公子你，再后来结账回来，在城外十里坡遇见了一群蒙面黑衣人，我拖住他们让兰小公子先回来了，我以为…”

　　“你以为，她可以逃过一劫。”唐臣曳侧过身去，双眸冰冷，避在长袍后的右手搅动，冷然之意迅速袭至全身。

　　成使抬眸看了看，迅速低下头去：“属下该死。”

　　唐臣曳未有立即回声，顿了些许才道：“去告诉兰琼，我先去看看。”

　　说着，唐臣曳提着步子，极速向十里坡走去，而彼时的兰珣早已跟随黑衣之人借宿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人家。

　　兰珣看着双手环臂依靠在门沿的人，一身素衣，面遮半具，只留下微润的红唇和颇为警惕的眼睛，她想，面具下的脸一定非常的好看。

　　“兄台，你贵姓啊，怎么称呼。”一时嘴痒，兰珣忍不住道。

　　黑衣之人撇了他一眼，向外侧的密林深处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了许久，才悠声说道：“归墓，归来的归，坟墓的墓。”

　　听此，兰珣紧了紧眉，好似对这个名字很是诧异，踮起步子向归墓身侧靠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密林。

　　“你觉得，春临城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看着兰珣的侧颜，归墓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入了迷局。

　　没听到归墓的回答，兰珣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放内，坐在木桌前，悠哉的倒了两杯茶水，捏起其中一杯放在鼻尖前嗅了嗅，心满意足。

　　“龟兄，稍安勿躁，过来喝一杯。”兰珣乐哉道。

　　归墓没有搭理他…

　　“龟兄，你是哪个山头的，看你身手还不错。”

　　归墓还是没有搭理他…

　　“龟兄，我脖子见血了，你不帮我看看吗。”

　　…………

　　“龟兄，我们明日出去转转吧，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归墓终于有了反应，转过身去，上下打量着他，确也没搭话。

　　****

　　皇宫中，宁洗宫，苏其疾步踏入殿内，面颊甚是严肃。

　　“主子…”

　　苏其看着铜镜前正在卸妆的唐宁曦，微颤的叫了一声，唐宁曦停下抚发丝的手，透过铜镜看了一眼，而后冲着两侧的婢女挥了挥手，待人都离去，唐宁曦才微微起身，移向桌案前。

　　“何事，如此慌张。”抿了抿杯中的温水，唐宁曦启声道。

　　苏琪看了一眼周侧，快速的将宁洗宫的门沿闭合，而后返回。

　　“主子，安定城来报，兰珣…死了。”

　　唐宁曦握杯之手微微一顿，攸的抬起双眸，很是怀疑，点了点木桌：“安定城回来的人呢。”

　　“在宫外等候。”苏其如实道。

　　唐宁曦微微起身：“备车，叫上墨衣，走一趟。”她倒要看看，这个兰珣是真死还是假死。

　　苏琪知道唐宁曦的脾气秉性，便也不多加阻拦，扯下一旁的金丝披风，快速的跟了上去。

　　宫外汇合，待墨青弦赶到时，唐宁曦已经站在小木屋前的山坡，凉风吹起她不带任何装饰的青丝，她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不远处的房屋，周身透着一股凉意。

　　墨青弦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向木屋看去，泛黄的灯光摇摇晃晃，里侧身影倒是站立不动。

　　墨青弦回身看了看列在他身后的冥军，扬着嘴角，转了转手中的玉笛，柔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唐宁曦并未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前方，双手交叉，紧了紧肩头的披风，她总觉得不太真实，兰珣不可能就如此死了。

　　等了些许的时间，苏琪从木屋中走出，极速提步来到唐宁曦的面前，伸出双手，递出一块透明玉佩，以玉蝴蝶为形，浅蓝色流苏，后侧方刻了一个生字。

　　唐宁曦接过看了看，确为兰珣之物，再抬眸看一眼眼前的房屋，握紧手中的玉蝴蝶，抬起右手向前示意了两下。

　　墨青弦确是没有反应过来，歪着的脑袋有些疑惑：“皇后娘娘这是要…”

　　唐宁曦睁了睁眼眸，向墨青弦侧了个身子：“屋内之人，一个不留。”面色很是狠戾。

　　墨青弦虽然有想过，大晚上要动用冥军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屠杀这般，来的不明不白。

　　墨青弦上扬的嘴角渐渐消失，看了一眼身后的冥军，再看看眼前不大的木屋和唐宁曦手中的玉蝴蝶。

　　“皇后娘娘如此，陛下知道吗。”

　　唐宁曦并未回话，可是墨青弦明白了，向身后的冥军微了微眸，快速的，列队之人整齐划一，向木屋探去。

　　一场嗜血的杀戮在墨青弦的眼前上演，天边异样，而后一场大火，把痕迹消除的干干净净…

　　“阿娘，传信与安定城，说皇后娘娘身体抱恙，需四皇子北原策立即回京。”

　　看着眼前燃起的大火，唐宁曦低声道。外患解除了，现在该解决内忧了，兰珣之死，安定城的人都脱不开干系。

　　苏琪微微点头，她或许能明白，主子心中的想法，看着走远的唐宁曦，苏其侧过身去冲墨青弦微微行礼：“那接下来的事，就有劳墨衣大人了。”

　　墨青弦微微点眸，待苏琪等人离去，他才侧身询问了身边的人：“凉城，里面什么情况。”

　　路凉城有一些愣神，而后才反应过来：“几人皆戴黑色半面具，武功高强，手持青龙长剑，右手脉搏处有鬼火青纹，应该是鬼门的人，具体的还要询一下顾离大人。”

　　墨青弦微微点眸，鬼门，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杀手组织，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也很少有人能请得动，更别提让唐宁曦灭了满门，这里面怕是有不少的猫腻。

　　“收拾一下，回宫。”看着还在不断燃烧的大火，墨青弦背了背臂说道。

　　路凉城【嗯】了一声，而后消失在夜色…

　　一夜过后，雨水刷新了天空，一切都甚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好不容易说服归墓陪她穿越冲冲障碍来到扶风的地界，结果，进不去营帐。

　　只因为她没有了蝴蝶令，一个在扶风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龟兄，你说，我们如何进得去那营帐。”兰珣咂了咂嘴中的狗尾巴草，看着不远处被扶风士兵重重包围的营帐，看来，她得教教这个商尔该怎么好好做一个首领了。

　　其实扶风与雁西国界之间相差并不远，雁西军队驻扎在安定城的城外，安定城是扶风要占领雁西的第一座城池，而扶风的第一座城池叫云叶城，当两国的这两座城池失守，那就相当于打开两国的大门。

　　归墓板正的站在一旁，双眸在兰珣的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营帐：“你来这扶风做什么。”言语之间无一不带着探询。

　　兰珣回了回神：“还不都怪你，前一日我与碰朋友在香满楼聚会，约好了今日要外出闲逛的，结果被你给搅黄了，见不到我她肯定会忧心的，她在这营帐厨房做事，我得亲自跑一趟，告诉她我无碍。”

　　不愧是重生的人，扯起谎来，一套一套的，先不说归墓会不会相信她，她自己都已经相信了。

　　归墓看了看兰珣，接话道：“既是厨房做事，直接送点东西进去不是来的方便，等我些许。”

　　说着归墓抽身向一侧走去，趁着归墓离去的时间，兰珣快速向营帐外走去，恰巧从里侧走出一巡查侍卫，见到来人，快速的把她拦了下来，面颊严肃。

　　“你是何人，竟擅创扶风营帐。”巡查侍卫温声询问着。

　　兰珣眉头紧皱，真想把这巡查侍卫嘴给缝上：“去告诉商尔，说有一个名扶生字无忧的人想见他，让他到营帐厨房来见，要快。”

　　侍卫眼神一愣，缓了缓，顿了顿，终于在兰珣极为严肃的眼神压迫下，向一侧的营帐走去，而她则回去迎接归墓的返回。

　　不知道归墓从哪里挑了一筐大白菜，外加一个草编织帽，差一点，她就真相信他是卖菜的大爷了。

　　二人刚走近营帐，方才在一旁的小侍卫眼神极其犀利，倒也没揭穿兰珣，只是直直的盯着归墓：“把面具取下来。”

　　哦！兰珣侧眸看着周身已经有些冷意的归墓，其实她也想看看，这面具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归墓是个意外，不在她前世的记忆之中。

　　归墓顿了些许的时间，终于送开握紧的手，将面具缓缓摘下。

　　兰珣怎么来形容归墓呢，只能说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甚至于比她想象中的更年小一些，她以为武功这么高强，做事又这么稳重，应当与唐臣曳差不了多少，甚至于更大，没成想也就跟自己与陌南尘他们一般大吧。

　　“进去吧。”小侍卫一看，就是个唇红齿白的毛头小子，不足为惧，大手一挥就让二人进去了。

　　兰珣快速的冲着侍卫道谢，扯了扯归墓的衣袖，二人走了进去。

　　比起雁西，扶风的营帐要简单的多，一个大营帐，里面分布几个副营帐，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是一样的待遇，在营帐前标明归处，很容易找。

　　进了厨房后，兰珣扫了一眼，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都埋头做自己手中的活，没人顾得上他们。

　　迫于归墓的压力，兰珣尴尬一笑：“额，我那朋友可能不在这里。”

　　归墓微微点眸，似是看透了他的小伎俩，掂了掂肩上的菜挑：“你那朋友唤何名。”

　　她双眸转了一转，心道这归墓可真够执着的，没办法，只能把拉个人出来挡枪：“楚帏。”兰珣侧身道。

　　听此，归墓微微点眸，挑起菜挑向里侧走去，不知道跟其中一名做事之人交谈了什么，面颊忽暗，撇了她一眼，她心虚得厉害。

　　眼见着归墓向她走来，有一颇为低戾的声音及时的从她的身后响起：“现在，什么人都可以进我扶风营帐了吗。”

　　听此，兰珣攸的抬眸，虽然她并未转过身去，但商尔的声音她完全听的出来，也可以说，前世她便是死在他手……

　　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身戎装，青丝玉冠束起，面颊严肃，气度不凡之人站在她的面前，这个人，可不就是商尔。

　　“主座，他们是来送菜的，刚检查过了，没问题。”站在一侧的兵士接话道。

　　听此，被称为主座的男人微微一撇，没给他好脸色看。而后把目光在她与归墓的身上来回打量，最终定格在她的身上。

　　“你，跟我去一趟主营，把那边的蝴蝶酥端着。”商尔故意道。

　　兰珣抬起双眸，向后侧撇了一眼，这个地方哪里会有蝴蝶酥，那是扶褚的私房点心，除了他，没人会做。

　　但兰珣还是应了下来，转身去端了静放一侧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路过归墓身侧时道：“营外等我，一炷香的时间如若我未归，你便回木屋等我，注意人身安全。”

　　归墓紧了紧衣袖，抑住内心的冲动，微微点眸，眼看着兰珣消失在他的眼前，而他则被强制送出营帐…

　　这侧的兰珣跟在商尔的身后，鞠膝弯腰，好不容易到了主帐，把所有人屏蔽在外，她将手中的扶盘放至到桌案，回眸看了看一侧的商尔，同样的，商尔也在打量着他，从上到下。

　　兰珣捏了一块酥糕，越过商尔，抚了抚衣袂，到了上座，任由他打量，顿了些许的时间，商尔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道了一声：“边界一座首领商尔，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到来，望殿下恕罪。”

　　看着低下眸的商尔，身上完全褪去方才戾气，兰珣扯了扯嘴角：“主座是如何识得我的，莫不是因为这蝴蝶酥。”

　　她右手举起酥糕，细细打量，她六岁被送往雁西，如今已然过了十年，这十年来，扶风她亲近的人都不曾踏过雁西国土，更别说这个常年镇守边疆的商尔，而他之所以能认出她，可能就是民间对她父王扶褚的传说。

　　扶风一代帝王亲自下膳堂，洗手做羹汤…

　　民间传说都是扶褚为妻儿做御食，扶褚一生只有一位皇后，那就是他的亲生母亲花妙笔，两人甚是恩爱，可百姓不知道的是，扶褚之所以下膳堂，那是因为扶风公主自小偏爱甜食，尤其偏爱蝴蝶酥。

　　而也因为她的名字扶无忧，全扶风的人都以为皇后诞下的一位皇子，殊不知她是扶风唯一的血脉，是个女孩。

　　在扶风，她持有蝴蝶令，可号令扶风所有军队，在扶风地界任意行走，任何人不得阻拦，包括皇上，而且蝴蝶令令主就只有她一人，如若她落错，蝴蝶令自主废除，别人就算得到了它也使用不了它。

　　“前一日，我让楚帏带龙幽令来传达我的命令，你似乎不太想听。”兰珣放下手中的酥糕，低下眸理了理腿膝的长袍，有些随意道。

　　但商尔听得出，面前之人的想法绝不是她表面那么的随意，抬起眸，接话道：“臣不敢，只是…”

　　商尔的话戛然而止，双眸转了转，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反而是兰珣看透了他的想法，微微起身，从上座走了下来，在商尔面前站立。

　　兰珣从上打量着地上所跪之人，悠悠开口：“只是龙幽令不比蝴蝶令，它命令不了你。”

　　确实，龙幽谷是她为了覆灭雁西成立的江湖秘密组织，龙幽令只能对龙幽谷的人起作用，再来可能就是证明她的身份，但官民不分家，她糊涂的以为龙幽令也一样可以。

　　看着默不作声的商尔，兰珣觉得她猜对了，她这一趟也走对了：“那现在我来了，可以命令你了吗。”冲着商尔道。

　　商尔紧了紧眉快速回声：“仅遵太子之命。”

　　兰珣微了微嘴角：“明日辰时，扶风边界，约唐臣曳见面，让北原竺前行判定，给他的两个选择我猜你大概已经知晓，不用我多说了吧。

　　商尔攸的抬起双眸，看着极致严肃的兰珣，但让地百里，退守安定城，这对雁西对唐兮来说，如何容易……

　　这两个计划，无论雁西答应哪一种，唐臣曳都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