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穿]戏精的诞生》刘老老

66、卜算子·6

　　1.

　　其实事情没有韩蝶衣想得糟糕。以往，大多皇子觉得这位得宠的幼弟清高，身子又不好，故而不太愿意与他一道。今日阴差阳错发现容齐也是“凡人”，倒是让兄弟间的关系得以破冰，主动示好。

　　皇子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对于容齐，过去他孑然一身，又有父皇和太子的照顾，大可不理会人情世故，可现在他心甘情愿放下内心的高傲。青年似乎一瞬间成长起来，连气质也变得沉稳许多，他笑容真挚，接着皇子们的话茬开口回答。

　　课堂上的日子平静如水，在韩蝶衣心有亏欠又刻意无视中，偶尔的波澜来自于与容齐合奏的琴音里，是她心遇知己的欢喜与不得不保持距离的怅惘。又几月，最后一批皇子们可以离开国子监，韩蝶衣就只剩下到东宫任太傅的差事。

　　万安太长公主到太傅府看过她几次，一次欲言又止，再问之下，拾欢方道：“或许早该让你回来，离了山中道观，与那些年青人在一块，人都活过来不少。”

　　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的容齐，韩蝶衣想也不想当即反驳，对上拾欢奇怪的眼神，她咳了一声，却道：“还是山上道观好得多。”

　　从清冷的道观来到繁华的内城，一人走在街市中，看寻常人家的生活成了她内心最为平静的时候。皇子们离开后，她以为自己与容齐将再无交集。但后来，下朝或从东宫回来时还是会遇到他。

　　青年越发似书中所说的如玉君子，只有时一说话，一切表象都破灭了。

　　单看每句话都没问题，可加上眼神，总刺地韩蝶衣压不住心里的火。

　　韩蝶衣虽说得上容齐的先生，在口舌这一方面却是敌不过的，常以失败告终。

　　好不容易赢了，容齐只温柔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轻笑摇头，似乎是在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街上人来人往，少不了打量的眼神，更甚者是有位小姐对她直说了羡慕，“你夫君待你真好。”

　　她冷声回了句“他不是。”

　　小姐惊愕的表情在听到容齐笑着附和时，变成了掩唇轻笑，分明是不信韩蝶衣。

　　百口莫辩。

　　皇宫到朱雀街的路就这么一条，避无可避。何况心里的傲气让韩蝶衣也决计不愿为躲避容齐而不闭门不出，每次“战败”后，一出门反倒神经紧绷，憋着一口气，她目光搜寻着，这时却往往是见不到人的，直到她内心快恢复平静时，冷不丁听到一句“太傅，巧啊。”

　　巧这个字，韩蝶衣是一点儿也不信。

　　可最后只能冷着脸看他毫不犹豫擦肩而过，那口气更是堵在心里不上不下。

　　回到太傅府，因悔自己被一“小儿”牵着情绪走，便又是一晚秉烛抄经。

　　越不想在乎的，越是辗转反侧无法忽视，字也写着写着就成了李容齐三个字。烛光摇曳中红的脸多半是恼的，匆匆烧掉这张，低头看去，另一张密密麻麻、重复的三个字化成了青年浅笑找茬的模样。

　　八年修心，不如一朝遇此人，心里都是无力，手上却折了一支上好的狼毫。

　　思绪一飘远，再回来就听到拾欢说到狝猎。

　　春猎为蒐,秋猎为狝。韩蝶衣一愣，时间竟过得这般快，自她已遇到容齐竟已有七个月。

　　忽她柳眉一竖，何故又想起这反复无常的人。已不再想什么以身相许的事情，韩蝶衣只觉得容齐实在是个小心眼，如此捉弄自己为的就是报复。理智在情绪下灰飞烟灭，韩太傅在想容齐的事情时，纵容着情绪化的逻辑，以此堵住不安的内心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蝶衣？”拾欢伸手在韩蝶衣眼前晃了晃，“你今天怎么总是走神？”

　　“我没事。”韩蝶衣面色沉重，任谁看都不想没事的样子。好在拾欢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逼问，又继续说起去秋猎要注意的事情。

　　？？嗯？恍惚中抬起头，韩蝶衣双眼迷茫，“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拾欢话噎在喉咙，默然无语，“太傅大人，你不会觉得自己能躲过秋猎吧？若是像我这般的清修之人倒也罢了，可你现在显然归了红尘。”

　　话像是打趣，可经年之后，韩蝶衣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眼中的薄雾与唇边苦笑。

　　此时她唯一的念头是，容齐身子不好应该不会去吧。

　　2.

　　女子的意思明晃晃写在那双眸子里。

　　容齐无奈，认真解释道，“比起太傅这般习武之人，我的确是身体不好。但也不是传言那般弱不禁风。”

　　在街市与容齐互相嘲讽惯了，韩蝶衣只当他说自己是武夫，眉毛一挑，眼神扫了扫容齐，意味深长道，“微臣只是担心殿下这般……秋猎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旁边的端王听二人方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纳闷，觉自己站得太近，像是多余的。

　　侯夫人千寻从远处来寻姐姐，也听了半截话，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八年前悲剧还没发生时——几人也常拌嘴吵闹，正此时，皇帝忽道：“此次秋猎为安全起见，五人一组，齐儿身子不好，韩太傅便多费心。”

　　天子言出即法，韩蝶衣愣在原地，见容齐微笑着看向自己，一时抗旨的心都有了，又听他说：“父皇有令，只好拜托太傅了。”

　　温文尔雅，行为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四周的眼都看着自己，韩蝶衣扯出一个笑，咬牙道：“臣遵命。定会好好照看容王殿下。”

　　一开始韩蝶衣打的主意是不引人注意，她这般的大臣到场就行，就算参与也只象征性配合太子，可现下已然成了全场焦点。

　　分组是抽签的，结果却跟刻意算好一样，除却韩蝶衣与容齐，还有千寻夫妇和端王。

　　一下占了八将之三。

　　因容齐的缘故，几人也不敢纵马而行，韩蝶衣正与自己较劲，一言不发；千寻打量容齐，时而用眼神示意丈夫旬日照，旬日照自然读懂了，他点点头，表明妻子的直觉不错。

　　外人没说什么，容齐的亲哥哥端王李遇却抓耳挠腮，再不快点，就铁定要输了！

　　容齐表现地十分善解人意，“荀将军，你们先去吧，不必因我受了拖累。”

　　但，韩蝶衣显然走不了。千寻放心不下姐姐也不会离开，旬日照笑道：“既是一组，便是伙伴，哪有只顾自己丢下伙伴的道理？此次秋猎时间为两日，殿下大可不必担心。”

　　后半句话也是对着端王说的，他知旬日照作为八将之首，武功高深莫测，不会说大话，可想亲手狩猎的心偏痒得慌。看了看空旷的林场只剩他们几人，李遇也只有望着远处的雪山哀叹。

　　接下来两三个时辰也打了不少东西，多是小物，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侍卫升起篝火，几人围坐一圈，端王左看看右看看，这氛围实在让他难受，啧啧叹自己颇似孤狼。反正也无人关注，便索性招上两个侍卫探探夜里的猎物。

　　余下四人，韩蝶衣与妹妹闲聊，又用话题牵着旬日照，余光看到容齐孤零零的模样，连经过的风都变得萧瑟起来。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容齐低垂着眼睑，时不时翻弄篝火中的兔肉。

　　其实很正常，刚才端王也是这样，可他的样子偏就让人觉得可怜。

　　堵着的气顺着被戳开的口泄了出来，把心里的一切都吹得乱糟糟的，十分烦躁。仅存的理智让韩蝶衣觉得自己脾气越发古怪，干脆学着端王看夜景去了，“你们聊，我到周围看看。”

　　总之不要看到容齐就行。

　　千寻点点头，嘱托她注意安全，见人走远，似想起什么，对丈夫道：“我不太放心姐姐，你去看看罢。”

　　侍卫也被遣远，篝火旁只剩下两人，千寻仍是直来直往的性子，特别是面对姐姐的事，也不顾及什么君臣，开口道：“容王殿下对姐姐是否有男女之情？你该知道姐姐过去的事情，也知道她与你的身份之间相距千里。”

　　“是。”青年干脆利落的承认，他清楚荀夫人千寻比任何人都期待着韩太傅能获得幸福，也是最有可能帮助他的人，“若得两心相知，山海可平。”

　　“我们年少时也曾与你一样以为一切都能以人力改变，何况殿下恐怕不过是见好女而心慕，见色起意罢了。”千寻意欲试探，话说得很重，但容齐没有生气，甚至脸上都带着些笑意，“太傅的确是容色倾城。”

　　千寻一僵，又听他道：“八年前，我见过太傅的舞，在杨国忠府上，舞绝众生，艳冠群芳，从此心悦之。我看到她面对权倾朝野的奸相，凛然直视，毫无畏惧，一剑似天来，从此心慕之。我听过太傅的琴，琴声里我见到了她的一生、她的迷茫、她的恐惧，从此心忧之。荀夫人可懂这种感觉？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觉得她值得最好的，希望她能幸福，想给她安稳的一生，包括内心的安稳。可从那一刻开始自己便开始患得患失，一时觉得她幸福就好，是谁都好，一时又觉得她这般好，别人怎么配得上？看到她身边的男人，便忍不住找出他的种种不是，以此来证明这个人的不相配。”

　　火舌卷着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青年转动兔子的速度有些快，看着漆黑的林间，眼神带着担忧。

　　“你不必担心，过去的人已经过去，我看得出来姐姐对你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军营里起念头的人也有，起码目前能让姐姐情绪起伏这般大的只有你一个。”千寻指的是丈夫旬日照与姐姐韩蝶衣之间，她知道容齐能听得出来。眸光一闪，她轻叹着，望向树后，意有所指，“她只是……不敢走出来。”

　　是她让旬日照将姐姐带来，千寻不知道这个做法对于容齐好不好，但容齐的做法有一点她很赞同，不管结果如何，先把那一池水搅乱，那些沉在底的就会出现。

　　心乱了，总有理智无法藏匿的伤口。

　　拖了这么多年，必须要把烂肉挖出来，才能治愈。

　　伤口的确出现了，除了心里的，还有身上的。

　　皇家围场出现了吐蕃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