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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折 ...

  •   载坖边吻着,边缓缓将身子也跪下,与高襄促膝同跪着,两下明黄与大红的衣裳下摆都错乱堆叠在一起。
      高襄被吻上的一瞬间,头皮一阵发麻。他内心有所抗拒,但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像团棉花,反倒做成了欲拒还迎的姿态。他无力挣扎的那一下,甚至还听见载坖低低地笑了一声:“先生。”

      亲吻过后,皇帝松开他,凝望着他的眉眼,望了片刻,又欲吻上来,高襄倒头便拜:“陛下,下午的日讲……”
      因两人是跪在一处,他这一拜,身子倒几乎是拜在了他身上。
      载坖双手虚托他手臂扶住他,扭头看看窗外天色,笑道:“是时候了,便重新开讲罢。”

      高襄继续讲《礼记》,十七岁便令他扬名乡里的《礼记》:“礼,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道德仁义,非礼不成……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皇帝倒是不改好心情。

      第二天日讲,高襄不当值,在内阁理事。
      徐存年初已推荐张珪入阁,此刻阁中张珪与高襄二人各在一间房闷着。
      近午,张珪踱去高襄那间房前扣门,高襄知道是他,便不搭理。
      张珪就笑道:“那愚弟就进来了。”
      “不许。”
      “不许,愚弟也进来了。”
      “无赖之徒……”高襄将书合上,扭头怒目而视。
      然而张珪只笑眯眯的。
      这张脸,配上这笑眯眯的表情,高襄又气,又生不起气来。
      张珪慢慢收了笑,说道:“虽然说了上千遍了……还请肃卿兄信我。当日,实在是不知情。”
      他不提还好,一开口说这事,高襄这才真正冷了脸色:“你休想再糊弄我。遗诏是件什么东西,要谁来写,你敢说你不知道?”
      “弟确实有功利之心,但弟那时是真不知道徐……”张珪将“徐”字吐得极轻,旋即恢复音量继续道:“阁老要害肃卿兄啊。”
      高襄要说的之前已与他说过数次,此刻本就有烦恼在心头,懒得再与他空费唇舌,只摆手送客。
      张珪急道:“肃卿兄,弟要怎样,你才肯信?”
      这时有皇帝身边的牌子太监奉口谕到了,两人忙跪接。
      “万岁爷说,昨儿《礼记》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叫高先生过去讨教。”
      高襄的脸又蓦地红了。
      张珪是个当年在严阁老徐阁老之间游走自如的人精,什么看不透?当即愣在那里。

      高襄被太监引进仁德室,那太监将人送到,就带上门退了出去。
      高襄连跪拜都还没来得及,载坖就走上前来。
      皇帝的嘴唇,像春风那么软。这次高襄连反抗都没有。

      “一整天思念先生。先生不来,我的相思无处寄。”
      说话的人,眸光醇厚如春水。
      高襄快要醉倒在里面,却又挣扎着维持一丝清醒: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如何从常安公主手中占下了皇帝心头一片地。他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耐。
      但他又不觉得皇帝有必要欺骗他。

      高襄是师傅,最擅长侃侃而谈。从前在王府,载坖有事求教,高襄总能挥洒淋漓说上一通,让做学生的慨然称服。
      如今载坖宣他来“讨教”,高襄一个字也说不出。
      非但说不出,动弹都动弹不得。
      皇帝的眼睛捉着他的眼睛不放,手从领口慢慢探到了他锁骨上。
      高襄浑身发烫,喘不过气来。
      “我只有先生了,还请先生不要怕我。”
      高襄闭上了眼睛。
      这时听得门外太监一声:“张大人。”

      张珪当然不会蠢到强闯。高襄在里头听得,他与那太监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来意,又被太监敷衍塞责几句,就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然而高襄稍一分心,载坖败了兴致,便将他放开。
      顺着张珪刚刚对太监说的来意,载坖道:“我欲择日回潜邸看看,徐阁老还上书劝阻,张先生也费劲从内阁专程跑来文华殿唠叨。”
      高襄伸手拢了拢衣领,垂首答道:“一则出宫后圣驾安全难保,二则沿途扰民,若无大事非要亲回潜邸不可,其实臣也以为,御驾还是留在宫中为妙。”
      载坖欺上前来,鼻尖几乎抵上他鼻尖,低低道:“我欲回潜邸,是因念着什么,别人不知道,先生也不知道么。”
      高襄闻言自然想到自己身上。在王府,他陪伴载坖的时间,恐怕比先王妃、继王妃——现在当朝皇后,还要长得多。裕王书房里,他分析夺嫡局势,出谋划策,在天威难测时让载坖安心。清早即来,夜深才去,春秋历历,不知陪着载坖看过庭前桃树多少次花开花落。
      潜邸里是没有常安公主的。可他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皇帝此刻到底当他是什么?
      他又要成为皇帝的什么?

      下午日讲开始,高襄便退回内阁去。
      坐在桌案前,奏折整整齐齐堆成一摞,面前倒是摊开一本《礼记》,只是停在开头两页,一炷香烧完都没翻动。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日头西斜,高襄合起书回家。虽然也没想跟张珪打招呼,见张珪已不知何时不见人影,心想正好省事,便往外走。
      这时正好有一队人往内阁来,为首的那个远远看见是高襄,忙命一个小答应跑上前来拦他:“高大人,万岁爷赐了晚膳,留高大人晚上召见,另有些事要讨教。”

      高襄谢了恩,御赐膳食一样样摆上来,高襄看着那餐具上绘的纹样,想起自己几年前科举上京时的志向,又想起皇帝还做裕王时欲改革弊政的朝气,觉得纵然是龙肝凤髓、玉粒金莼,也实难下咽。
      皇帝的温柔为人,让他陷进去,让他舍不得。
      若不是当年老徐谆谆教导他要做“国士”,或许他早就……
      都怪老徐。
      也不该怪老徐。
      该谢谢他。
      他这刁贼又不配我谢。
      如今老徐的陈年旧话,也已经没用。皇帝轻轻松松,只那一下,就破解了。

      高襄早已不知自己吃在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旁边的宦官只喜孜孜地望着他,一脸巴结谄媚。那副媚相,像在提醒着高襄什么,令他越发不舒服。
      那宦官也不敢硬催他,只讨好地笑道:“高先生慢用,嘿嘿,只是别让陛下等得太心急了。”
      高襄本就吃不下,听见这腔调,干脆放下了筷子。
      当差的宦官心道:“脾气这么烂,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又不敢得罪他,忙小心伺候着他出去。
      出了内阁,却见昏暗天色里一个大红官服的老头立在外头。
      是徐存。

      高襄是不想见礼的。
      但老徐立在路中央,避无可避,只好走上前去,作揖作个四五成就要走。
      老徐一把扯住他袖子。
      高襄乍被人拽住,心里对他本就憋着一股子怨气,急脾气就要上头,听得老徐道:“肃卿,你不能去。”
      高襄顿住。
      老徐又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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