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卑微小李李

2、隐逸庄由来

　　这天，正值晌午。
　　胖婶抽空给三个儿子换下来的衣裳缝缝补补，浆洗已毕正要晾晒，发现自家的两根竹竿双双被劈成半截丢在一旁。
　　未及腰高的四根竹竿倚在院角，鸡肋得很！用之无处，弃之可惜！

　　怒气之下喊兄弟三人前来问话，老大阿伟看了竹竿摇晃脑袋，自说：“这并非我所为，娘，您还是问二弟吧。”
　　阿达像尊小个弥勒佛杵在哥仨中间，不过所谓弥勒佛也只是舔着的肚皮圆鼓鼓的有几分相似，面容上就有些差强人意，讲话语气倒是诚恳，说辞与大哥无异，“不是我……问三弟吧！”
　　胖婶扭脸满是愠色，老三年岁尚小，从打都是蜜罐里腌着，今忽地瞧见娘的脸色铁青，一时间惧怕，呆在原地不敢出声。
　　大哥，二哥见了急忙围在三弟周身，老大阿伟拍拍三弟脊梁骨，“老三，是你吗！？别怕，若是你所为也无碍的，大哥上山砍伐两根背回便是。”
　　老三阿年欲解释，又不知作何解释，如何解释，只得不停摇头，双眼氤氲眼泪落下，胖婶见状以为老三做错事情害怕适才哭泣。
　　未等兄弟几人做出反应，单手拽过阿伟身前的老三，胖婶身形健硕、饱满，常年做农活早已练就一把子力气，拎个八九岁孩童跟玩似的。
　　老三阿年就这样在哥哥身前被娘亲像拎小鸡似的拽到一侧，兄弟二人见状急忙围上前去护住老三，不过是片刻之间，胖婶还未来得及数落……

　　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嬉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阿达，这笑声他十分熟悉，清澈悦耳像个姑娘！却不是丫头，阿达百思不得其解他有何值得炫耀！说话像姑娘，长得比姑娘还俊俏，这日后该如何娶亲？
　　“喂！”阿达中气十足朝屋顶大吼，他才不管美不美，俏不俏，有陈棠的地方就没好事！
　　“臭婆娘，你给我下来！”
　　胖婶此时也瞧见了自家屋顶上悠然自得侧身半躺，翘着一条腿儿，手臂抵在草垛里撑着脑袋，满是得意的陈棠。
　　臭婆娘三个字就像是利刃扎进陈棠屁股，“蹭”的打屋顶上弹起，秀气俊俏的脸蛋上眉毛拧成麻花，说话的语调都带有些颤抖，明显气的不轻。
　　“胖头蛇你有本事上来！”陈棠站在屋顶，怒气冲冲。
　　阿达正要还击，被娘亲一掌拍在后脑。
　　陈棠见阿达被打，内心惊喜，面上立马骄纵起来。
　　胖婶正色瞪了阿达一眼，继而像戏班里变脸那般，霎时换了一副面孔，满是笑意逢迎，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丝紧张。
　　语气里更多是讨好，担忧？
　　“哎呦……棠棠啊！这孩子，快，快下来！胖婶这有腊肉……”边说，她边朝陈棠挥手往自己跟前划拉。
　　陈棠无视胖婶的招揽，灵机一动做出副鬼脸。
　　胖婶见状哭笑不得，身边的阿伟和阿年也自觉好笑，年岁尚小的阿年未忍住笑出声响，被胖婶敲打脊梁骨以示勿笑。
　　阿达与母亲，兄弟反应截然不同，在他看来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陈棠对母亲如此无礼，非但不听母亲劝说，还在自家屋顶上耀武扬威。
　　气得他压根痒痒又无计可施，只得在下方仰头怒骂：“臭娘们！”
　　“没种！”
　　“长得比娘们还娘们，你干脆当姑娘，滚回家穿肚兜吧！你！”
　　阿达撒开欢骂，可吓坏了胖婶，瞧着阿达反应激烈阿伟与阿年也是一头雾水，胖婶有心阻拦阿达，奈何他四处乱跑，只顾仰着脑袋朝屋顶使劲。
　　陈棠是谁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任华华待久了，还能任旁人给欺负了？睚眦必报是真，搞不好还会反过来记一笔新账。
　　“嘴上逞能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上逮我？！”陈棠此刻镇定不慌，蹲在屋顶上乐得阿达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胖婶另一只手里拎着的阿年不知怎的欲要挣脱，陈棠眼神分散一刻瞧见下方的异动遂凑近了些，蹲到屋檐边观瞧。
　　胖婶用手捅了捅阿年，示意他老实点，不要动！
　　睁大眼睛盯着院里的陈棠愈发的往屋檐边走进，可把胖婶心都揪起一块儿。
　　“这……哎……孩子，别，可别跳啊……”胖婶误以为陈棠要跳下屋顶，吓得她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这庄里的孩童们，谁还未练就一身上房揭瓦的本领，也就属自家的三个儿子窝囊了点，行动迟缓了些许，不过话说回来胖婶哪能没瞧过半大的孩子在屋顶上蹦来蹦去的，自是每日都能瞧见，次数最多的就数东二街任绣娘家的丫头任华华，这孩子！就没见她在地上走过……

　　胖婶失神瞬间，抬眼再瞧，眼前赫然出现陈棠好看的脸蛋，只是距离自己甚远，欲要伸手才发现触不到。
　　手掌落空，胖婶这才反应过味，心里暗自细说：这孩子笑起来可真是俊俏！
　　“快，快下来！”胖婶紧忙的继续招呼。
　　陈棠摇头，继而对胖婶敞亮说道：“胖婶，竹竿是我弄断的，明儿我就去林子里伐两根又粗又长的竹子回来给您晾衣服。”
　　“这……”胖婶受宠若惊憨笑起来，摆了摆手，“无碍，孩子你快下来！叫你阿伟哥哥去伐两根回来就行……”
　　现下找到始作俑者，胖婶反倒不恼了，被大掌桎梏的阿年目瞪口呆望着母亲。
　　陈棠耸肩朝着外围的阿达摆出一副鬼脸，继而对胖婶道：“阿年成了鼻涕虫啦！胖婶。”
　　话音落下陈棠双脚发力轻点草垛，纵身而起，“刷刷刷”就听几声悉数，底下几人眨眼功夫他已到了屋脊上方。
　　胖婶听闻陈棠的话，低头望向阿年，尴尬的笑了笑，再抬起头时陈棠已由屋檐跑到了屋脊上，耳边就只听几声悉数。
　　胖婶脸色一红，怎么人家的娃娃各个聪明伶俐，粉妆玉砌，到了自家这儿结结实实倒是不错，可就是笨拙劲，拉出去没点子机敏样！
　　胡乱提起袖子往阿年脸上招呼，这孩子见状死活不从，梗着脖子要逃。
　　气得胖婶身形微蹲，弓腰抬胳膊，拦腰夹着阿年朝屋内走去。
　　只听阿年小声抗压：“脏，娘，脏！”
　　胖婶：“小兔崽子！还敢嫌你娘脏？”
　　“不，不，鼻涕脏……”

　　陈棠满腔骄傲，扬头挺胸……
　　刚瞧见阿年被胖婶像抱柴火似的卡在腰里，边走还边絮叨，直至她们二人消失陈棠才心满意足的欲要转身离去。
　　“任华华！”
　　陈棠失声大喊，望着距离自己身前两三丈远的任华华，脸色剧变煞白，怔住约莫一刻。
　　任华华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他竟然连丝风声都没感受到，更别说脚步声……
　　看来任华华又偷偷去拜师学艺了。
　　眼下情形来不及让陈棠细细思虑，就在任华华飞身跳上屋顶瞬间，院子当中的阿伟和阿达瞧得真切，跟阵风似的，就见她落下那刻好似脚底无根，飘飘然浮在草垛上方……
　　阿伟与华华年岁相仿，所谓伊人，落落大方飘然落进眼前，难免心生悸动，双目便移不开了。
　　阿达看着壮实，面凶，实则不然这人有几分小聪明。
　　“大哥，那可是任华华！”其余的话阿达没有往下说，此时听了二弟的话，阿伟可以说是瞬间清醒，摇头晃脑，撒腿跑出院子。
　　阿伟连连跑出去两里地，路过一片油绿的麦田，这才堪堪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探头观瞧身后是否有一身青衣影子。

　　屋顶。
　　现局势乃为两足鼎力，一人居下观战。
　　战事一触即发……
　　“等等！”任华华不急不躁，弯弯的柳叶眉细长黑亮向上轻挑，摆手示意阿达。
　　此时陈棠，阿达二人均已明了。
　　阿达应声，点头转身离去……
　　在隐逸庄男女老少只要被任华华盯上就休想逃跑，不过……陈棠想到些什么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傲然，只是……除了爹爹能轻而易举抓到任华华，隐逸庄还未找出第二人能与她比量脚程和速度。
　　想到此处陈棠霎时耷拉下脑袋唉声叹气，不做无谓的抵抗，直接静坐在屋脊上，双脚垂着面露不悦。
　　陈棠嘴上不说，心中腹议：
　　“为何爹爹不教我功夫？偏偏要教她呢……”
　　“不然我岂能处处受她压制……”
　　“爹爹有时还会给她讲一些他年轻时候的故事，爹爹可一次都没有讲给我听过……”
　　“爹爹每次打都城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清奇的玩意儿，为何我的就要是笔墨、书籍？”

　　当年陈方岑晕倒之地往下行数百米就有一处平坦开阔之地，也称山沟，当时此地虽然平坦却是被夹在两山之间极为凶险，若是遇上风沙席卷、山体动荡稍有不慎底下的人都会被撵成粉末。
　　师徒二人被清晨的霜露打醒，转醒之际才尚觉体力仍旧未得丝毫恢复，他们没有力气翻越眼前的山脉，只得顺着来时的行径走下山路。
　　此座山脉他们本就未曾爬远，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脚印深浅不一往山脚走去……
　　不出多时师徒二人赶至平坦开阔的地面，迎着太阳朝前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梅老剑客忽然停下脚步。
　　原来打山腰上往下走时梅老剑客就有种陌生的感觉，他本以为是自己极度乏累出现的不适之症并未多想，直至看到眼前的路越走越暗。
　　……
　　那日陈方岑与师傅穿过愈发狭窄的洼地，不料误打误撞进了一处丛林，听远处还有水流的声音……
　　这便是隐逸庄的前身，此地背靠澜山丛林横生，翠绿盎然，向西行两三里就能得见清澈的湖水，波光潋滟，有山有水一片生机……看起来就像是压缩版的潭州都城，时至今日隐逸庄都处于三不管境地，是个被世人遗忘的村落。

　　午时的阳光穿过林荫洒在村落各处，一片祥和劳作的田园景象浮现众人眼前，最惹人注目的非属屋顶上亭亭而立一名妙龄女子，二八年岁一席青衣披身衣袂飘然，前襟衣带系着双层平安扣，水曲的长发随意别只小巧簪花，风一吹来有几缕细发划过羊脂玉般的脸蛋，显得尤其俏丽。
　　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晶莹剔透，连一颗痦子都寻摸不到，腮颊上的红晕似是光照的缘故，两片弯弯细眉弧度恰似好处，黑眼仁如墨玉般浓而引人，小巧唇瓣粉嫩饱满，一口白牙颗颗整齐含于唇间。
　　这样打远处静静看来，像是画中走出的人儿温婉飘逸，若是近了些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磁场，不失一番风骨绰约的洒脱与傲然。
　　任华华忆起陈先生曾与自己讲过的隐逸庄由来，不觉间站立在屋顶上方眺望整片村落出神……
　　恰似成了村落里的一道风景，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