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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棠怕宰猪 ...

  •   恩洪四十三年,冀州大旱,头顶上空的烈阳炙烤大地,脚下深褐色的土壤被抽干水分裂纹横生。
      冀王耿桓无心朝政,□□深处夜夜传出的丝竹之声不绝绕耳,冀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昔日繁荣的市井街头只剩三两破衣烂衫者沿街乞讨。

      天下大势,南倚澜山是为冀州,地貌多以中原为主,百姓淳朴勤勉依靠农田劳作为收,澜山以西名曰潭州,韩州独占州北与潭州隔湖相望。
      三州并立,相安无事多年。然,二十几年前各路英雄群起,适当豪杰,经过数年征战掠夺,大势已定,依山傍水的潭州归附程家,程昱自封元王立年号为玄元,韩州有水无山,少了山脉的阻挡此地冬日严寒,且夏季甚短,与之相反冀州的地理位置依山无水,这不得不让百姓们依靠老天爷赏的雨来填饱肚子。

      冀州皇城,内院。
      正当午时,掐算起来时至今日城中内外已是六十一天滴雨未落,悬挂在高空的烈日直射城墙砖瓦,石板路面。
      一名身着茶驼色衣袍,身长约五尺有余的内官面色慌张,额间渗出一排密密麻麻豆粒大的汗珠,脚下浮沉像是怕烫,步伐却无比紧凑的朝宁曦宫跑去。
      不巧,迎面低头缓缓走来一位年纪尚小,打眼瞧着就是初入宫闱没多久的内官。
      二人一个紧步快走,一个低头细走。
      “哎……”年纪尚小的内官被突如其来的冲撞吓破胆,嗓音带有些颤抖,双手撑地正惶恐的掀起眼皮带有惧色的打量着撞到自己的人。
      只见此人面色紫青,利眉倒竖,瞪着滴溜溜的眯缝眼。内官心想这皇宫内院的规矩是越发的松懈,这些新进宫的内官婢女一个个的全都是木头疙瘩,走路都不长眼睛!
      想到这,怒气冲冲的内官扬手便要朝瘫坐在地的小内官脸上招呼去,小内官见势不好,咬紧牙关双目紧闭,等待巴掌落下……
      恰逢,电光石火间内官忽地想起什么,紧忙低下手臂,顺势用一只手掐住刚扬起的袖口,瘫坐在地的小内官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火辣,倒是头顶传来一声从鼻腔发出的斥责:“哼!”接着小内官唯唯睁开双目便对上凌厉的神色,细细的嗓音格外阴森:“下次看我怎么教训你!”
      此人正是后宫元娘娘的贴身内官福禄,侍奉元娘娘多年深得恩宠,平日里横眉冷对惯了,就连其他宫的娘娘都要敬他三分,谁让他家主子深得皇恩……
      福禄收拾衣袍,丢给瘫坐在地的小内官一记白眼,拂袖离去。
      他伸手摸了摸另一只袖口里的夹层,长舒一口气,心想幸好稳妥,若是坏了娘娘的大事,有几颗脑袋岂不是多余?

      近日来,隐逸庄接纳了一波又一波逃荒至此的难民。
      华华盘腿坐在陈棠家屋檐上,一条腿拱起单臂杵膝反手托腮,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放眼望去隐逸庄村口扎堆儿的男女老少面露菜色,嘴唇上裂纹深陷、干瘪无血色,凹陷的眼窝直勾勾盯着胖婶家门框上吊挂的腊肉。
      “一波两波……”华华掐指头算了算,第五波了吧?
      “喂,任华华,你又偷上我家屋顶!”
      来者非别,此人正是隐逸庄陈先生的独子陈棠,十四五岁的年纪比旁人家孩子矮了七八分有余,好在面容生得倒是精致,饱满光滑的额头下眉宇淡浓相宜,一双细长圆眼水润含光,鼻峰挺拔透露坚毅,嘴角薄而勾俏,瞧他额间眉眼好似姑娘柔情万种,再往下品不失蕴含一种坚韧的骨像。
      就是这样一名肤若凝脂的,谁家大人瞧见都会欣喜一阵的男娃娃,被任华华当成使唤丫头,丝毫不懂得珍惜。
      谈起陈家任华华自是崇拜的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不过这并不是归功于长相俊俏的陈棠身上,而是要把这一切都记在隐逸庄陈先生陈方岑的名下。

      故事还要从初建隐逸庄说起,二十几年前大州动荡,为避战乱陈方岑随师傅游走丛林河间,平川大州,势要横跨澜山。
      师徒二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听闻澜山南面有位将领骁勇善战,心系百姓,在他庇护下的族人安康喜乐、福泰民安,丝毫未受战火侵犯,不问世事的师徒二人只求生逢乱世能寻求一隅清净之地,听闻于此师徒二人心动之下便是横跨澜山也不足为惧。
      天下豪杰层出不穷,任其避而不闻也抵不过所到之处战火连天,这天师徒二人走到澜山以南的一处山脉之上,在这之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番战火的攻袭,侥幸逃脱至此。
      多日食不果腹的陈方岑体力不支倒在石坡上,师傅梅老剑客比徒儿好不到哪里去,无奈师徒二人只得停滞于此。

      “而后呢?”陈棠若是兴奋便会手舞足蹈,这会儿听得入迷十分,两只手掌闲得发慌扒拉屁股下的稻草,双脚乱蹬杂草飞舞。
      任华华双臂用力右腿携带左腿一同发力向后偏过,身子一扭与陈棠持平不过是换了朝向,“噗”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微微一笑,用手拍了拍陈棠的发髻。
      “而后……”任华华依然面带微笑,细声轻语、有条不紊地说道:“你看那是谁?”
      顺着任华华的视线望去,陈棠霎时呆立,双腿双臂僵硬老实,嘴里磕磕巴巴:“娘……不,不是……您听我说,是……是,任华华……”
      陈氏温婉贤淑,谁人见了都说陈先生好福气,唯独一子惧她得很。
      “哪里有华华!”陈氏眉眼水波荡漾,想来陈棠这小子是遗传了娘亲的眉眼,稍稍疑惑的神色使屋顶上的陈棠又添了几丝畏惧。
      陈棠蹙眉,扭头观瞧,任华华早已踪迹全无。
      “该死!又让任华华溜了!”陈棠满腹抱怨,坐在屋顶惋惜又忍不住咬紧牙关,心想:任华华!你休想再指使我做你跟班,小爷还……
      “下来呀!”一道细声打断陈棠立志发愿,俊俏的脸蛋遂而清醒,灰溜溜打屋檐跳下,被陈氏拎进屋内,继而屋顶风波告一段落。
      陈家院内的响动任华华瞧见眼里,嘴角一抹顽笑飞身跃起从陈棠家隔壁的屋顶落到背巷,拍拍衣摆上沾染的灰尘,甩袖而走。

      隐逸庄坐北朝南,地势相对平坦,村口首家便是陈先生的宅院,最打眼的是陈先生宅院旁胖婶家吊挂的腊肉,再往里走就到了陈棠最惧怕的杨屠户家。
      每每杨屠户宰猪时陈棠都会胡诌各种理由诓任华华与他去山里采果子也好,砍柴拾垛也罢,总之不到入夜绝不回庄,任华华笑而不语由他扯着蹩脚的谎言。
      隐逸庄穿过三院,开始纵横相交,酒肆,茶馆,馄饨摊还有家胭脂铺竖向排列与村口前三院毗邻,横着朝东边走去,有两条窄巷住满人家,房屋大大小小、有好有坏,而所谓的好坏也不过是看谁家屋顶的稻草更厚实油亮一些,围搭院子的篱笆更密麻修长一些。
      任华华推开东边一户不起眼的篱笆院门,迈步朝里走,推开虚设的房门。
      任华华走至桌前欲要下坐,被灶前躬身盛粥的任母喊住,这便是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洗手,擦脸!吃饭了。”

      今日饭菜与往日无异,清粥咸菜,白面馒头。
      “过两日杨屠户家便杀猪卖肉,你再等等,到时娘去割上三五两肉回来,蒸包子还是炒香菇都听你的。”
      “娘,我不喜食肉,你知道的。”
      任母发髻有几缕零散,应是做针线活时用针刮下的,她笑了笑把鬓角的散发并到耳后,往任华华手里又塞了一块儿白面馒头。
      稍有安慰的说道:“不碍的,娘把绣的绢帕和虎头鞋交给你隔壁佟叔了,待他明日打潭州都城回来咱就有银子了。”
      任华华欲要推脱,咽了嘴边的清粥,抬眸对上任母关爱的目光。
      顿了顿……最后,点头应下。

      任华华说的确是实话,其实并不是只有陈棠抵触杨屠户家杀猪卖肉。
      太阳还未升起隐逸庄里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嘶号,“吭哧吭哧”倒吸的低音覆盖整座村落,离得近的人家竖起耳朵便能听见铁锤砸向猪头骨时“当,当……”的闷声……
      不过,这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吧,隐逸庄里有任华华和陈棠这样的素食者,自然就有翘首以盼杨屠户家磨刀霍霍场景的胖头蛇阿达。
      胖头蛇是陈棠起的外号,阿达本是胖婶的二儿子,与陈棠是邻居,两人年岁相仿阿达却比陈棠高出一头,气不过的陈棠只能嘴上酸唧唧的喊人家是胖头蛇,嘲笑阿达蠢又笨。
      每次任华华遇到陈棠在屋顶上窜来窜去时都能在院里碰见阿达双腿扎地像是两根木墩,单手掐在圆鼓囵吨的腰间,另一只肉手指着屋檐,满脸条纹腱子肉说起狠话来跟着颤抖。
      “有本事你下来!”
      陈棠眉飞色舞,像个猴子四处乱窜,满是挑衅:“有本事你上来!”
      阿达表面看起来强壮、凶悍,其实怀有内秀。
      “华华你帮我把他拽下来……”阿达指着屋顶上的陈棠,转过头继续对任华华说:“我爹给我做的那把木匕首就归你了。”
      起初任华华只当玩乐,并未打算“背信弃义”帮助阿达,直到怒气冲冲的阿达撒腿跑回家不一会儿又火急火燎跑到任华华面前。
      手里的家伙式有匕首、短刀、飞镖等等,不过全是木头的,就这样,任华华秉承拿人手短的理由,出卖了陈棠一次又一次……
      这也致使陈棠每次挑衅都尽量的避开任华华出没的地方,可惜任华华的听觉比动物都灵敏,每当听到,“有本事你下来!”这句话,任华华就会异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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