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啊》香菇爱青菜

27、第 27 章

　　春节，周苒回家呆了五天。
　　五天大概是这个家庭维持和睦的极限了。周苒的父母也只有在女儿回来的时候才尽可能不再争吵。母亲不再提及父亲年轻时出轨的往事，父亲也不再提起母亲过于强势的脾气。
　　一派和睦的气氛中，拜了年，送了礼，周苒带着一箱特产飞回海滨。
　　大年初五轮到王墨和邢宇一起值班。
　　夜深，王墨身着一身深蓝色警服，笔挺地站在局门口迎女友。一米多高的红灯笼悬挂在石狮上方，映得他整个面容带着暖意。
　　他剪短了头发，鼻尖微红，一看见周苒，沉静的眉眼里就溢出了温柔。
　　王墨拉过周苒的手插进衣兜里，扫了一眼她淡粉色的唇，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他斜瞟了一下斜上方的摄像头，垂下眼帘。
　　公安局里，监控无死角。
　　王墨七八天没见周苒，很想低头咬几口解解馋。
　　楼道尽头，邢宇弯腰在门口的饮水机前泡红茶，抬头看见王墨和周苒，咧嘴笑笑和他们打招呼。
　　说着新年好，周苒笑着走向站在一堆文件夹后面的白晓晓。她穿着红毛衣和黑半裙，像个喜气的娃娃般，煞是可爱。周苒甚至想捏捏她充满胶原蛋白的小圆脸。
　　两人一见面，就开心地聊起来。
　　公安局二楼的值班室里，暖意融融。
　　“砰砰！”
　　漆黑夜幕中接连绽放出璀璨的烟花，一个比一个盛大，一个比一个炫目。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阵阵入耳。
　　窗外边的动静从晚饭后就没停下来。
　　想不到白晓晓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能带过来四个保温饭盒。她把盒盖一掀开，水饺还个是个的，一点儿没沾皮。
　　周苒低着头，感叹道：“都没沾皮哎，还热着呢。”
　　白晓晓笑着把筷子分给大家：“我妈的独门秘诀。”
　　北方人对水饺的热爱是深刻骨子里的。“出门饺子回家面”在王墨的生活里，演变成过节吃水饺、周末吃水饺、加班也吃水饺。
　　“那是你包的？”周苒问，看白晓晓点头，抬高了声音夸赞道：“太贤惠了，我要是男人一定娶你！”
　　白晓晓偷瞟一下身旁不言语的邢宇，垂下嘴角，眼里压抑的情绪一闪而过。
　　邢宇笑呵呵地吞着饺子，看向周苒：“在咱们这儿，水饺可是警嫂必备技能啊。春节值班吃上顿水饺，美得很。”
　　周苒眨下眼，认真问他：“速冻的行吗？”
　　邢宇撞上周苒的目光，闪烁一下便挪开，蹦出一个“行！”
　　放下筷子，王墨扭头看她：“我会包。”
　　当然，他没说他只会包饺子，和馅和擀面这种关键环节，尚未参与过。
　　王墨心想，应该也不难学吧。
　　闻言，周苒莞尔一笑，夹个水饺放他碟子里：“那以后就靠你了。”
　　王墨含蓄地点点头，暗想什么时候请母上大人教一下，万一哪天周苒想吃水饺，他别露了怯。
　　真是如胶似漆，白晓晓心生一丝酸涩，看了眼低头囫囵吞饺的邢宇。
　　吃着热气腾腾的鲅鱼饺子，周苒好奇打量着周围。
　　公安局值班室和普通办公室也没什么不同嘛。
　　吃完饺子，四人三五下就把桌子收拾干净。周苒给白晓晓使个眼色，两人同时从包里掏出个一摸一样的小礼盒放桌上。
　　“新年礼物，就祝王警官平安顺遂吧。”周苒笑眼盈盈，从礼盒里掏出一个金貔恘和玉珠串成的红色手绳。
　　嘴里说着“图个好兆头”的白晓晓也给邢宇拿出手绳，看起来竟然是和王墨的一样。
　　红绳绕在精瘦的腕骨上，王墨低头端详，这玉珠虽然材质一般，但和金貔恘搭在一起，看起来就很吉利的样子。
　　自家女友果然品味好，是花了心思给他选的礼物。他心中像小时候第一次吃巧克力一样，甜腻腻、暖洋洋。
　　王墨抬眸，瞟向邢宇腕上手绳，嘴角笑意瞬间凝住。他默然无语，握拳把手腕伸到邢宇腕边，比较了两眼，面色不豫地看着周苒。
　　“是这样的，晓晓说想送礼物给邢队，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就直接拍照给她，让她也买个貔貅，讨个好兆头嘛，”周苒偷瞄了一下白晓晓，“也巧了，晓晓进去的店刚好是一个品牌，柜姐直接就给她配成这个样子了。”
　　真是她先买的，白晓晓输于剽窃，周苒心说。
　　她非常能理解王墨此时的心情，就像大二时她满心欢喜买个连衣裙，刚穿第一天就发现和人家撞衫了。
　　不过，等她发现白晓晓买的手绳时，她已经来不及换礼物了。而且，这个礼物胜在吉利。
　　“对对，我看周苒搭得好看，就让柜姐照着照片也帮我搭配了一套。”白晓晓忙不迭把自己给卖了。周苒扭头看她，那神情分明在说你个傻姑娘啊。
　　邢宇打了个圆场：“细看也不一样。”
　　“对，我都是让柜姐从仓库里拿全新的。这玉我都比对了三四对呢，挑的裂纹最少的，咱们这个偏白，邢队那个偏蓝，咱们是椭圆边角更流畅，邢队那个是方正的。而且，你看，咱们貔恘比他的大！”周苒几乎拿出法医鉴定时的架势了。
　　呦，这是有去干痕检的潜质啊。
　　邢宇笑着看周苒滔滔不绝地贬低着白晓晓送他手绳的模样，低头掩下眼里所有情绪，换上一副乐呵呵漫不经心的样子。
　　确实，细看很多不同。王墨神情渐缓，仔细端详着手绳。
　　此时，两位男士都低头看着自己的新年礼物。一个清朗俊秀，一个仪表堂堂，两人手腕带着几乎一摸一样的红色手绳，周苒目光在王墨和邢宇身上来回扫了扫，对白晓晓小声说：“你不觉得他俩CP感很强嘛。”
　　简直就是耽美文中的经典男主啊。一个冷漠闷骚，一个热情睿智。绝对强强CP。
　　顺着周苒目光看过去，白晓晓点点头：“是呀，而且还带的是情侣手链。”
　　听到两人窃窃私语，邢宇嘴角一抽，伸直手腕要比较，还没挨着王墨腕边，就被嫌弃地躲开。
　　“颜色、质地和轮廓都不一样，手绳编织方式也不一样。”王墨冷言冷语，把袖子拉下遮住手绳。随即握住周苒搭在桌上的手，两只手交叉叠在一起，恰好露出两人食指间的对戒。这才是情侣款，王墨板着脸扫视三人一圈。
　　可是，除了邢宇看出王墨的小心思，周苒光顾着和白晓晓聊天，只给他搭一下，便把手抽出，完全没注意到王墨的苦心。
　　……王墨。
　　四人在办公室里闲聊了一会儿，周苒放下大袋子牛肉干，就和白晓晓拎着包打算撤。
　　王墨把两人送到楼门口，突然开口：“我车里有两件脏衣服，你帮我带回去。”
　　夜幕中红色烟花猝然绽放，爆竹声渐渐停息。空荡的虚空中，开始飘飘荡荡洒起雪花。
　　周苒一愣，点头随他走向半片黑暗的停车场。
　　王墨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周苒也拉开副驾驶这侧车门，听见车里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她弯腰低头探进身，看见王墨面无表情冲座位扬扬下巴。
　　她迟疑地坐下去，扭头刚想问，嘴巴就被冰凉的嘴唇堵住。
　　还以为他是想说什么悄悄话的周苒，被王墨压着身子啃了半天。
　　两人七八天没见面，王墨半响才缓缓平下气息松开她。
　　“公安局没摄像头嘛？”周苒狐疑地问。
　　王警官这可是正大光明的上班时间划水，这要被拍到……
　　雪片无声落在车窗上，瞬间化成冰水。
　　只见王墨眸光闪亮，摇摇头：“没事。”
　　白晓晓孤零零地站在楼门口，终于看见王墨和周苒踏着白如糖霜的地面走来。
　　王墨护送着两人来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看着他们坐进车里才走。
　　周苒一到家就给王墨发了微信，随后钻进他提前给自己换好的新被褥，举着手机，翻看短信。
　　朱以恒初二回了她的拜年信息，利落的几个字：周苒，也祝你新春快乐，平安喜乐。
　　至于李浩邢宇几人的拜年微信，简直没法看。采用一摸一样的模板，就把名字换了而已。
　　还是王墨和丁小满实际，一个支付宝转了5200的帐、一个微信发了188的红包。
　　今年的春节，周苒觉得没有那么孤单。好像漂泊多时的轮船，终于停在了港口。
　　天地间白雪皑皑，周苒内心安宁，渐入梦境。
　　次日午后。
　　客厅里传来叩门声音，透过猫眼，周苒看见王墨妈妈慈眉善目地拎着一大袋子站在门外。
　　她迟疑一下，把门打开，嘴角微翘的笑容十分得体：“阿姨你好。”
　　“姑娘，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记得没？我是你隔壁邻居的妈妈呀。”王妈妈热情地说，“我忘带钥匙了，儿子又不在家，能把冻水饺放你这儿嘛，等他回来过来拿。”
　　“……好。您请进。”周苒尽量表现出一个普通邻居该有的样子，客客气气把王妈妈让进门。
　　这边的阿姨大爷都十分热情，周苒倒不觉得这个请求多怪异。
　　打开冰箱冷冻层，第一排赫然是王墨之前给她拿的水饺，周苒心虚地合上抽屉，把下排拉开。
　　不用问，这两层的冻水饺最终还是要进她的肚子里。
　　房间里温馨整齐，很有过日子的氛围。
　　王妈妈四周环顾，问：“小姑娘你一个人住呀？”
　　沉吟片刻，周苒老实答道：“还有男朋友。”
　　毕竟这个房间里一进门就摆了两双男士拖鞋。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呀。真有福气，你看你这房间收拾得真干净。”王妈妈笑着问。
　　心说主要是她儿子的功劳，周苒含糊答道：“就普通上班的。”
　　关上冰箱门，周苒一转身看见王妈妈一手捶腰似是很疲惫，便体贴地请她在沙发休息。
　　白色骨瓷杯里泡着上好的滇红，茶几上堆着几本历史书。王妈妈满意地打量着眼前斯文秀气的姑娘。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姑娘眼神清澈目光温和，是个好姑娘。
　　得亏王墨把空酒瓶都处理干净了，周苒提着一口气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闲聊几句，总算把王妈妈送出门。
　　周苒立刻发语音给王墨，战战兢兢简直如惊弓之鸟一样。王墨此时正低头看着案卷，纤长手指轻捏着浅黄色纸张，听完语音，他蹙起眉来，思忖几秒，便确定妈妈已经知道周苒的存在了。
　　一向端庄得体的王妈妈，只有在王墨交女朋友这件事上才体现出朝阳群众般的热情。
　　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几个月前收回钥匙起了疑心？还是因为春节他只在家待了两天？
　　更可能是单位同事知道了传到了舅舅耳中，毕竟那次KTV有不少人。但是知道周苒是他邻居的只有邢宇，他不是打小报告的人，也不太可能说漏嘴。
　　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王墨继续整理案卷。晚饭时，他才不急不忙回电话过去。
　　没等王妈妈充份表达对未来儿媳妇的喜爱，王墨就打断：“妈，你怎么知道的？”
　　“你表嫂在微信群里都和周苒聊过天了，你还瞒着妈妈。”王美美埋怨着。
　　王墨表嫂也在警嫂群里，平时不怎么聊微信，无意间翻群消息才发现王墨竟然有女朋友了。
　　但她已错过了最佳亮身份的时机，也考虑到王墨可能还不想让家人知道，便就一直装聋作哑保持潜水状态。
　　但上周家庭聚餐，她不小心和王妈妈说漏嘴了。王妈妈一听激动不已，思前想后决定看看哪家姑娘这么有眼光。
　　毕竟王妈妈是老刑警家属，具有一丢丢的侦查思维。一听是青城人，就猜测可能是上次碰到的小姑娘，王美美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探一下。
　　一看门口和王墨相同尺码的拖鞋、冰箱里自己包的水饺、和王墨保温杯里一样的滇红、还有在他背包里出现过的牛肉干和饼干……
　　这种种都说明，她找对人了，而且，未来儿媳妇还很疼儿子。
　　满意！满意！很满意！
　　听着妈妈的唠叨，王墨虽担心周苒会不开心，但是听到她这么认同周苒，不知不觉勾起嘴角：“你下次不要这样，她胆儿小。”
　　不喝酒，胆小，喝酒，犯浑--王墨如是评价周苒。
　　王妈妈催促着王墨尽快带周苒回家正式见父母，最好可以马上结婚。
　　作为资深警嫂的王美美，太明白警察这个身份是一般小女孩看着光鲜，谈谈恋爱还可以，真过日子，女方是要牺牲很多的。
　　最好趁刚谈恋爱蜜里调油时，赶快定下来！
　　王墨思忖着，如果听到要见父母，周苒吓回魔都也是有可能的。他乌黑的眉宇不觉拧起，眼睫微动，叹了口气。
　　春节尾声，王墨连休三天。
　　他照旧回家看一下父母，除此以外，除了跑步和打拳，就都和周苒窝在家里。
　　两人依偎在床上一起追悬疑网剧。
　　王墨剧品极好，从不主动说剧中BUG。但若周苒问，他随口一句话都能让她幻灭：连手套都没带，这是给技侦增加工作量、夏季里半个月的高腐尸体太新鲜了，一看就没到半个月……
　　这一集，简单地讲是出轨引发的血案。
　　周苒最近和警嫂群里的小姐姐们聊得热切，也八卦起来：“她们好像把老公看得特别紧，总担心警察不着家可能出去乱搞，我倒觉得反过来讲，那警嫂整天独守空房，出轨机率不也一样吗？”
　　对于出轨这件事，周苒天生没有其他女孩子的义愤填膺。
　　人，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动物。很多人不出轨，不是因为忠贞不渝，要么因为懒，要么是胆小，要么就是对方魅力不够。
　　她嘟嘟囔囔时，王墨骨节分明的手正保持着揽她入怀的姿势。闻言，他喉结轻滑，顺势握住周苒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她手背。
　　片刻，他不咸不淡地说：“我刚入警队时有个案子是高架桥下的无名尸。案情很简单，就是被害人和一个老公在外打工的有夫之妇搞在一起。她老公知道后，就让老婆把情夫叫到家里，一个铁锤就砸死。”
　　说完，王墨眼梢一斜，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苒。
　　迟疑两秒，后知后觉的周苒本能地嗅出危险，马上钻进他怀里像背书般说：“出轨有风险，行动需谨慎。”
　　轻嗤一声，王墨把下颚抵在周苒乌黑发顶上，嗅着熟悉的果香，压低了声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我，痕迹会留得很少，而且借助工作便利，短期内应该查不出来。”
　　谦虚的王警官，也算半个痕迹专家，他说的这个短期，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几年。
　　他慢悠悠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周苒怔住。
　　此刻，屏幕上闪出嫌疑人狰狞的脸部特写，周苒吓了一个激灵立刻搂紧王墨，头在他怀里蹭了几下：“为了这条小命，奴家也会乖乖地在家，等您随时宠幸。”
　　额头上方传来一声轻笑，王墨满意地摸摸周苒的头发，说：“乖。”